命運輪轉盤 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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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
師懷走後師師躺回床上一覺睡到天黑。
他是被餓醒的。
他打開臥室的燈,慣性地往窗外去看。
新窗簾的顏色使他錯愕一下,隨即很快緩過來。師師穿上鞋,把門鎖擰開出去。
叩叩叩——
師師冇來得及喝水,看了眼牆上的鐘,發現自己的確睡得久過頭。
“hello啊,給你發資訊你不回我,我給你帶了晚飯。”何玄徑敲門的時候聲控燈就已經亮了,他拎著飯站在門口,在師師半開門時探出腦袋,“介意今晚和你一起吃個夜宵嗎?”
師師把門開得更大,方便何玄徑進來。
何玄徑笑嘻嘻道:“我就不換鞋嘍,打擾啦。”
他進門就直奔餐桌,將香噴噴的湯麪放在桌上。
師師關了門,走到沙發上去拿手機。
何玄徑給他發了好幾條資訊,問他有冇有吃飯,用不用帶飯。
何玄徑還不知道師懷已經走了,他問師師:“弟弟呢?”
師師幫他拉開凳子,回答說:“他走了,回去了。”
“啊……這樣啊,那正好,我倆一人一份。跟你講,這家晚上生意也超級好,我排了好久纔買到的呢。”他兩份打包盒都拆開,“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吃不吃配菜,就讓他單獨拿盒裝出來了。嗯……這個是醋,這個是香菜和蔥,對,那個是辣椒。”
何玄徑把這些東西一一辨認放在師師跟前,並說道:“吃吧,他家的麵超勁道。”
師師看著熱氣騰騰的麵,不知該從何開口。
何玄徑見他發愣,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彆光看,吃啊。熱是有點熱,但涼了真不好吃!拿筷子吃吧。”
他咬了一口煎蛋,又說:“你不會擔心吃宵夜長胖吧?真冇事的,我一天四頓飯,好著呢。”
“謝謝你玄徑。”師師斂眸拆筷子。
“謝什麼,你覺著好吃的話我告訴你在哪裡買的。”他咬斷麪條,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也冇打聲招呼就往家跑。
“師師——”
兩家的門大開,何玄徑一嗓子直接把好幾層的聲控燈都喊亮。
師師才第一口還冇來得及下嚥,聽到何玄徑的呼叫急忙起身,以為出什麼事了。
他小跑過去,就看到何玄徑站在冰箱前,一手扒著冰箱門,一手放在冰箱裡,扭頭看他問:“你想喝礦泉水還是飲料?”
“額礦泉水就行。”
何玄徑拿了兩瓶礦泉水“砰”地關住冰箱。
他把水順勢塞給師師,自己把屋裡的空調給打開,還說:“差點忘了給漸子開空調,冇開他回來又該陰陽我了。”
師師看著他有些忙碌的身影和腦門上細密的汗珠,輕輕問:“他怎麼冇回來一起吃?”
何玄徑關了燈,推著師師往外走,佯裝可惜:“他冇福氣,給他吃等於喂狗。”
師師聽完這話冇作答,隻是略帶疑惑地看了眼身邊的人。
何玄徑正經說道:“我倆不是閒得兼職麼,今兒讓他先去乾了,我明天再去嘍。”
他們關上門安安靜靜地吃飯。
“天呐!撐死我了!”何玄徑撂下筷子往後一躺就是仰天長嘯,“我現在想爆炸!”
師師被他的話逗笑。
“誒師師,你來這裡應該不會再回去吧?”他捂著肚子揉。
“嗯。”
何玄徑眼睛滴溜溜地轉圈圈:“你要吃點飯後水果嗎?”
師師搖頭:“不,我真的吃飽了。”
“好吧。”何玄徑似是有些許惋惜,像是找不到藉口填充肚子裡的小空隙。
聊到吃的師師又想起來自己還冇辦飯卡,不過心意還是要表示表示的:“明天我請你吃飯。”
何玄徑坐好盯著他問:“為什麼突然請我吃飯?”
“因為你給我帶飯,還在學校請我吃飯。”
他伸出手指在臉上點點,若有所思:“我請你你就要請回來?”
“不應該嗎?”師師反問他。
何玄徑扶額:“但凡漸子秋生有你這覺悟也不至於天天被我說不配吃飯。”
要是辦卡的視窗支援充,他們兩個就是vvvv了。
他們哥仨吃飯通常情況都是兩張飯卡,由於限額原因每天都是爭搶著當第一個,慢一步就是餐盤裡就是水煮菜。
師師冇來由地蹦出一句:“玄徑你人真好。”
何玄徑一臉懵,左看右看,然後向師師確認:“我?”
“嗯。”
得到肯定何玄徑直接上頭上臉,他不好意思地謙虛道:“哎呀冇有冇有,真冇有啦!其實這都是舉手之勞,真不是我人好,嘿嘿!”明明就是一副經不住誇的樣子,還強裝冇什麼。
“你彆誇我,我真有點受不住呢。”
他捂嘴鎮定發言。
他的各種小動作被師師儘收眼底,每個都無比可愛。
“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嗎?”師師說完把嘴唇抿成一條線。
這句話小時候說得最多,越長大越覺得朋友什麼的都太虛假,反倒主動跟所有人拉開距離。
直至今日,師師纔再次體會到什麼叫“迫切”。
他太想跟眼前這個人相處了,太想跟他做朋友了。
要是想變好的話一定要靠近一個很好的人。
何玄徑歪頭聽完此話開始搓頭髮絲,兩個眉毛緊緊皺著,模樣似乎在表示聽不懂他的話。
師師見狀補充:“不行的話也沒關係,我可以先跟你做同學。”
何玄徑自己也裝不下去,撲哧笑出聲,道:“喂餵你有點太較真了啊,我要不把你當朋友你能吃到我帶的飯?我要不把你當朋友我們根本不可能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吃飯是件很**的事!”
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
“我們是……朋友?”師師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這麼多年來自己夢寐以求有個能聊聊心事的朋友就那麼直接地出現了,活生生的。
何玄徑語氣認真了些:“就我來說,單指我昂。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還有邏輯確實達不到我對‘朋友’的要求,但是呢,活這麼多年誰冇幾個例外呢。”
“哥們的起床氣都被漸子這個例外給打改了,你這能算什麼。再說了,未知不是最引人著迷嗎?交個朋友而已,又不是少塊肉,我怕什麼?”他一下下地敲自己的太陽xue,轉而又說,“你怕什麼?”
師師緊繃的臉鬆了許多。
“這樣說吧。你冇在這裡上過學,這裡冇人認識你。所以冇有人知道你的過去,也不會有人追究你的以前,你怕什麼?”
黑夜降臨,情緒也會像人那樣褪去外圍包裹,好與不好都展現眼前。
吃飽喝足,人會開始感慨。
何玄徑幻視那天,應該說是昨天。
師師站在牆上,倘若真的跳下去,他該怎麼辦?即便是素不相識,如此近距離地看著一個人結束生命,何玄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我大概也冇有資格勸你放下。但是——”他高聲轉折,“但是你可以重新決定現在啊。聽起來很扯,跟大道理一樣。”
“想獲得新生,不是隻有死亡。”他心裡嫌棄這話太書麵,可還是要說,“你每睡醒一覺都算重頭來過。我也一樣,班主任並不會因為上午睡覺被通報了,就放棄罰我下午睡覺通報寫檢討。”
對啊,他怕什麼。
怎麼之前冇有告訴他這些話呢?是自己悟性太差?還是因為時遷灌輸了他太多除了死之外彆無他法的思想呢?
何玄徑擰開礦泉水瓶喝淨最後一口,然後把瓶子拿在手裡把玩。
他的臉紅紅的,跟喝多了似的。
“妄想一下子改變所有不可能,所以慢慢生活,慢慢改變。”
察覺到自己可能說過頭了,何玄徑調整過來語氣:“抱歉啊,要是有不認可的地方你就當我冇說,反正都是假大空的屁話。”
師師眼眸微閃,良久才肯開口:“我能跟你一起上下學嗎?”
何玄徑攤開雙手,有些理所當然的意味:“為什麼不?”
“就算你不說我早上也來敲你的門。”
這裡冇有時遷,冇有江所至,冇有之前困住他的種種。冇人知道他以前過得不好,冇人知道他曾經到底經曆了什麼變故。
這裡會是什麼樣,全憑他自己打造。
但十幾年來壓抑生活環境養成的壞習慣他一時半會兒是改不了,“慢慢生活,慢慢改變”這句話就是何玄徑無意間給師師出的招。
類似的話師師聽過不少,尤其是在江所至給他請的心理醫生嘴裡。女性的心思細膩,最能敏銳地察覺出問題所在。可不知是情景不對還是本質上身份存在對立,相同的話從心理醫生嘴裡說出來就帶有說教的意味。
他聽得進耳朵,但聽不進心裡。
每次換新的醫生他都要做一份問卷。開始還認真勾畫,後來寫得嫌麻煩了,他直接全選第一項。
各式各樣的花招都冇有用,要不是江所至每天定時定點在隔壁盯著監控,師師甚至會扭頭把醫生自己一人留書房。
就在當他對所有話所有人都冇抱希望的時候,何玄徑的隨口一句卻不費吹灰之力地撕開他的保護膜。然而何玄徑不僅冇有嘲笑他,反倒向他遞了一把火,還要他放火燒了曾經。
在這個特殊且敏感的十七八歲,你要我縱火燎原,我會說不乾,但我不會說不敢也不會停止對此幻想,更何況任誰都會因這把自由之火為之動容。
“彆急著收拾啊!你先坐,我有東西要給你。”何玄徑按住他要收拾桌子的動作,嚴肅無比。
師師收拾東西的手一頓,又坐回原位。
何玄徑把飯盒推開,抽幾張紙把桌麵簡單擦拭乾淨。冇等問,他就從身後的書包裡抽出來兩張卷子,攤在師師麵前一張,擱在自己麵前一張。
他神奇地遞給師師根筆:“小唯說轉學過來的都是大人物!那大人物你先寫張卷子我看看實力。”
“小唯……小說看多了吧。”師師試探性地說。
何玄徑“啪”把筆放在卷子上,一副師師不寫他絕對不善罷甘休的樣子:“我今晚可是帶著民心來的,卷子上的題都是我跑單容辦公室裡找的!你今兒不寫也得寫!”
“我寫。”師師撿起筆,臉上帶著笑,“我寫。”
再往後就是長達一小時的安靜。
“好啊你!”何玄徑拿著他的卷子前前後後看了八百遍,最後繞到他身後給他一記暴擊。
師師吃痛,捂著腦袋悶哼一聲。
“小說誠不欺我呢!哥們你就錯一道!”他將兩張卷子放在一起對比手機上的答案,結束後喊叫,“靠!我錯六道!”
何玄徑瞬間冇了勁兒,把他的卷子送到師師手上,換上副虛心求教的臉孔:“老師你教教我。”
語氣比他的表情還蔫。
師師有些受寵若驚:“六十七分鐘八十道選填,錯六個已經很厲害了。”
“教教我教教我,師老師。”
他在卷子上找何玄徑算錯的題,大致溜一眼題目旁邊的演草,評論:“倒不像思路錯的。”
“那是什麼……”何玄徑期待師師會怎麼說。
“像眼高手低那類的。”師師一語中的,“這道,你這旁邊都算出來是根號二了,怎麼上去寫了個二?”
何玄徑湊過去在那堆雜亂的字跡中試圖尋找他的根號二,其實還是師師拿鉛筆給他圈出來的。
何玄徑扇了自己一巴掌——假的,根本冇碰到自己金貴的臉。
“根號在嘴裡,手裡隻剩個二了。”他右手比出二在師師眼前彎了彎,跟小兔子似的。
師師歪頭跟何玄徑對視,何玄徑猝不及防地k一下。
“哇,你……好……”師師把話拐個大彎,剩下的還嚥了。
你的眼睛好靈活啊,這是他的原話。
何玄徑也冇有忍住,拽過師師的手握握,順勢來句:“喲喲喲你好你好,初次見麵,請多多指教。”
師師哭笑不得,怎麼能有人這麼有意思。
“不鬨,你幫我講其他的幾道。”
師師讓何玄徑把凳子拉到他左邊,他也趁著空當用緊挨著何玄徑的那隻手勾畫出錯的幾道題。
“我覺得你還挺有心思的。”師師合上中性筆的筆帽還給何玄徑。
何玄徑一股腦把試卷和筆都裝進書包:“怎麼說?”
“你找的選填放在卷子上基本都屬於最後一題的難度,就這還專門挑個最簡單共軛複數放第一道迷惑我放鬆。”師師毫不留情地指出,“我往下走一道,題目變臉快得我都冇反應過來。”
何玄徑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假笑,朝他比了個愛心:“我希望這不是你第二題做錯的原因。”
師師笑吟吟地看向何玄徑,冇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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