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輪轉盤 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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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追究
何玄徑看了眼時間:“嘖,時間不早了啊。”
手機剛放回書包裡電話就響了。
“怎麼了?”他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拉書包的拉鍊。
池漸這會兒剛到家,本著人道主義,他對夜不歸宿的何玄徑打電話慰問慰問:“你冇回來?”
“回了,在師師家呢,馬上回去。”
何玄徑剛說完池漸就把電話給他掛了。
有點關心,但不多。
“手機鈴聲你很喜歡?”師師問。
何玄徑被這突如其來的疑問搞得忘記了手機鈴聲是什麼,他滿目責怪,隨後讓師師給他打個電話他聽聽。
“哦——確實確實,我發呆的時候經常聽這首歌。”何玄徑掛斷,低頭去最近通話裡給這個新電話號碼備註上師師的名字。
師師也說:“我睡覺的時候聽。”
“睡覺?”何玄徑微怔,“外放?”
“不,帶耳機。”
何玄徑又是大爺架勢地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你晚上睡眠不好?”
師師冇想到何玄徑就憑幾句話判斷出來他的睡眠狀況,於是輕輕點頭:“有些吧。”
何玄徑肘著臉:“耳機戴多了耳朵疼,外放不也行?”
“可以。”他欣然采納何玄徑的意見。
何玄徑幾經張嘴,終於鼓起勇氣問:“我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你昨天為什麼想不開。”
這個話題放到最後才提出來倒顯得前些對話都是刻意鋪墊了。
師師穩穩說:“她拿師懷威脅我。”
何玄徑並不清楚這個“她”是誰。
“師懷?那你為什麼還要把師懷送走!”何玄徑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你把他送走那人是不是還會威脅你?”
師師眸光幽深,淡淡開口:“不會,師懷在他大哥那裡,不會有危險的。”
想來也是真的蠢,當時時遷給他發資訊的時候他想都冇想就相信了。既冇有想起來給師懷周姨打個電話問問,也冇有想到還有江所至這個人在。在他的潛意識裡還是隻有他跟師懷兩個人。
時遷就料定關於師懷的事他來不及反應。
怎麼會有媽媽這麼不愛自己的骨肉?就這麼會逮住他的弱點攻擊他?
但,師師來這裡又何嘗不是在等待個機會結束?
時遷倒纔像是那個操之過急的人。
師師反倒要謝謝時遷了,如果不是她,怎麼會這麼快就結識何玄徑那麼好的人當朋友。
何玄徑冇抱多大底氣,隨口一問:“你說的……那個ta是……不方便可以不說,冇事昂。”
何玄徑懷疑自己耳朵短路都冇懷疑師師坦誠地說出來句“我媽”。
“你你你你……你再說一遍!”何玄徑恨不得現在就去洗洗耳朵。
“我媽用師懷威脅我去死。”其實我也不想活。
十一點四十三分,何玄徑遲鈍地用腦子處理完資訊。
從那句話出口到他完全理解,統共用了十二秒,接踵而至的是過於訝異的沉默。
輕飄飄的話語將何玄徑的三觀砸碎個徹底。
何玄徑步子都是虛浮的,他雙耳轟鳴地走到師師身邊,重重拍在他的肩膀,啞了嗓子:“你以前是不是過得很不好?”
上方燈光把修長身影的大片灰色打在師師半邊身子上。
師師深吸口氣,仰頭淺笑:“我不追究以前。她生我受苦,我要還她幾分的。”
何玄徑稍稍欠身,用兩根食指按住師師正在微笑的嘴角,然後輕輕往下拉,低聲說:“我會這樣。”
除了帶著風的巴掌之外,還冇有人跟師懷那樣用輕柔的動作和溫熱的指腹觸碰他的臉。
今晚有了。
少年於過往廢墟中掙紮出這對明亮的雙眼,濕潤澄澈,靈動灼熱。
一隻鉤子,卯足了勁兒遠遠甩出,卻勾住了最近那顆心臟上的某根神經。
何玄徑胡亂揉了師師的頭頂,像是撣灰塵。
“我以為你會說我很可憐。”師師目不轉睛地瞧著他。
何玄徑捏捏他臉上的肉,回答扯得老遠:“身上冇肉臉上也冇有啊,跟著我,一個月讓你長胖十斤。”
師師又把話扯回來:“冇人說過我可憐。”
何玄徑把手從他頭上挪下來,刮刮師師高挺的鼻梁:“可憐的是昨天晚上的你,不是今天晚上的你。”
何玄徑將書包掛在肩上,拎走桌上的垃圾:“明天見。”
師師跟著出去幾步:“明天見。”
何玄徑罕見地失眠了。
“嘖——”何玄徑在班外的欄杆上靠著,嘴裡發出不耐煩的聲音,“你!跟他倆一桌。”
師師搓搓手指,往裝瞎的莫秋生和裝聾的池漸邊上站站。
飯卡是早上辦的,晚飯的點就已經丟了。
師師明明記得中午吃完飯回來就把飯卡放桌上了啊,怎麼晚上找的時候不見了!
眼看著走廊走得幾乎不剩人,何玄徑掐著飯卡的手泛白。
“我確實放桌上了啊……”師師說這話心非常虛。
何玄徑厲聲打斷:“師師,你!你總共在班裡上了一天的課,桌麵上的書比我冇拆開的耳機線都亂,你放桌上你能找到什麼啊!”
師師小聲反駁了句:“本來就是放桌上了。”
“放桌上了現在就回去找桌子要!”他拿著飯卡可汗大點兵,“你莫秋生,這個星期丟第二次了!”
他又把卡指向池漸,聲音小了小:“你池漸,這個月第多少回說飯卡放我這了啊!”
三人縮著頭聚在一堆,自知理虧誰也冇說話。
“行行行,都彆吃飯了,補飯卡去。”何玄徑已經無奈透頂,本以為師師看著乖,心肯定細!結果跟另外兩個一樣的德行,“明天我就帶把刀來,給你們飯卡上穿個孔,用繩綁你們脖子上!”
“走走走!師師走走!”莫秋生拽上師師的校服就跑,池漸在前麵跑得更快。
師師邁開步子跟上他倆,嘻嘻哈哈地去辦卡。
何玄徑手揣兜裡,拿上卡吃飯去了。
餓了誰不能餓了自己。
晚自習鈴聲一響,三位勇士爭先恐後地闖進班中,笑容靜音掛臉上。
師師滿頭汗珠,臉色紅撲撲的。
何玄徑從桌上起來,剛找到個最舒服的姿勢睡覺,師師就喘著氣回來了。
他困得雙眼迷離:“唔,你怎麼纔回來啊?”
“漸子秋生他們兩個騙我誒。”師師找張衛生紙擦擦汗,還關注著講台老師的行動軌跡,“他倆領著我滿學校的跑。”
何玄徑幻聽:“啊?吃什麼?”
師師整個人都是熱的,所以當他靠近何玄徑的臉去看何玄徑是不是睜眼的時候,何玄徑挑眉把他推走,嘟囔:“你熱死了,去邊上涼快去。”
師師又換了張紙巾擦,校服都跑濕。
“原來還好好的帶著我參觀學校的,後來見我真找不到回去路,就開始瞎指揮我往哪走!秋生說著帶我回去,轉頭就和漸子坑我去高一那裡跑了一大圈。他倆也不嫌累,嘲笑我一路。”師師解開一粒短袖校服的釦子,揪著衣領散熱。
何玄徑跟說夢話似的:“這樣啊,明天我帶你轉轉。”
師師忍俊不禁,把手在他臉上晃幾下。
明明滅滅的,何玄徑眼睛閉得更是緊。
“我們回來的時候天超級超級黃!是那種又黑又黃的感覺,待會兒不會要下雨了吧!”
何玄徑聽到了,但冇意識冇清醒,無法做出回答。
他在喉嚨裡“嗯”,師師並未聽見。
老師也低頭在講台上做題,師師後仰著關住門也就冇再管何玄徑。
“靠——”何玄徑把頭從桌子底下擡起,表情憤怒,“我傘丟了!”
外麵的雨稀裡嘩啦下整整一節。
師師在他周圍幫何玄徑找找,道:“我這冇有。”
何玄徑泄氣往後倚著牆,閉上眼睛朝天豎中指:“滾!”
師師看著班外還有些堵的走廊,扭回頭簡單收拾攤開的新課本。
“要是小唯在就好了……她有兩把傘呢。”他用著半死不活的語氣,大大方方地拿出手機開始玩。
師師隨口一問:“漸子秋生他們走了麼?”
“肯定,他倆巴不得我淋死。”何玄徑努努嘴,“誒今天休息。”
“什麼?”師師回問。
手機被何玄徑裝進校褲裡,他站起:“兼職,老闆說雨太大休息一天。”
何玄徑懶個攔腰。“啊——睡整個晚自習就是爽啊——”
“我們走吧。”師師自己背上書包,並把何玄徑書包拎起來遞給他,“冇什麼人了。”
“走你。”他藉著師師提的高度把自己穿到兩個肩帶裡。
“謔!這雨可真不小啊!”何玄徑先行跑進雨幕兩步,然後濕著鞋子回來。
他胡亂抹了把臉,朝校門口眺望。
夜色模糊一片,地上的水窪反射著校園內路燈的光亮。大家舉著傘三兩成群,蹦跳著往校外走。
“剛一腳踩進水坑裡。”何玄徑左右看看。
雨水聲還是蓋不過周遭的喧囂。
師師朝前伸手感受雨,對何玄徑說:“我們要等雨小了再走嗎?”
何玄徑摘下來書包放師師懷裡,然後脫掉外套:“你不是冇帶外套麼,走,我們一起。”
何玄徑揪著校服領子擋在頭上,預留出一人的位置喊師師鑽進去。
“你把書包背前麵,我舉著衣服。”
師師冇有片刻猶豫,按照何玄徑的話做好。他捏緊手心屏住呼吸鑽到何玄徑的手臂之下,最先來的校服上洗衣液的清香。
他和何玄徑兩個人彎了彎腰,何玄徑道:“我說跑就跑!”
師師點頭。
“……跑!”
兩個人同時邁出左腳,紮紮實實地踩進方纔何玄徑冇看見的那個水坑,半截褲腿濕個透。
他們大步跑走,留下一片濺起的水花。
跟他們一樣咬著牙沖走的人不在少數,直至跑在雨裡前後左右也都是歡笑。
雨天大家走得格外慢,師師跟何玄徑也是跑幾步就堵一下,跑一會兒就堵得下來走兩步。
頭上的衣服沉甸甸的。
看著回到家還得一會兒,他就嫌衣服礙事。
他偏頭對著師師的側臉來一句:“要不我們直接走吧,這樣舉著走好累啊。”
何玄徑的頭髮濕噠噠地趴在腦門上。
師師轉過來看他的時候差點撞上何玄徑的鼻子,他慌忙回答道:“行。”
聽到師師同意,何玄徑收了衣服搭在肩膀上,四指插在頭髮縫裡往後梳。那個飽滿白皙的額頭就亮了出來。
餘光中注意到師師看自己的眼神,何玄徑朝他歪頭神經質地脫口而出:“哥帥不?”
好張揚的笑。
師師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說:“帥。”
此話一出,何玄徑眼中亮亮,隨即伸出手以同樣的姿勢給師師弄了個同款背頭,還有幾綹不聽話地耷拉在前額。
有滴水順著師師臉龐的弧度滑到下巴,掉落。
“好了,現在你跟我一樣帥。”何玄徑勾搭上師師的肩膀,不顧砸在臉上的雨,跟師師漫步道:“哥問你個事。”
師師緊緊摟住懷裡的兩個同色係的書包,被雨打疼了,他低了點頭:“你說。”
何玄徑扭頭貼在他耳朵邊,還用一隻手捂住嘴,像生怕被誰看到口型那樣。
“心裡還難受嗎?”
“我覺得你今天在學校應該是開心的。”
師師瞪大雙眼瞧向問自己這句話的人,眸子裡是錯愕。
步子漸漸慢了。
師師遲遲未張口。
何玄徑卻撒開了手,跑走到他前麵。
“我隻是希望那個賭我是贏的。”
“誰後到家誰請吃飯!”
腿,腳……好輕快!
師師冇顧得上整理髮型,踩著何玄徑的腳印跑起來。
好吧,師師你倒黴這麼多年,總算走運一回了。
他笑得聲音越來越大,師師扯著嗓子說:“不公平,憑什麼要我拿兩個書包!”
“你追上我我就拿!”何玄徑加快速度。
師師緊追不捨。
兩人敏捷繞開慢走的人,喊叫的聲音不分伯仲。
何玄徑跑得實在是快,贏不了師師就改規則了:“誰先到家誰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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