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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骨畫皮 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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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大人的偏袒

秦昭被霓裳和趙七那副樣子逗得心情更好了幾分。

她伸手,將那盤承載了過多目光的紅燒肉,輕輕推到了桌子正中央。“今兒菜色這麼豐盛,”她笑著說,聲音帶著大病初癒後的清亮,“大家一起嘗嘗。”

陸錚沒反對,夾起一筷子清炒時蔬放入碗中,垂眸道:“今日你在家休息。”
語氣是不容置喙的。

秦昭自然明白,他這是要去料理牢裡那些醃臢事。

那地方陰暗潮濕,血氣混雜著絕望,她可半點不想沾邊。

等下吃飽喝足,回去躺平,躺得平平展展,纔是正經。

她乖巧點頭:“嗯。”

“太好了!”霓裳立刻歡呼,“昭兒姐姐在家,我可以去找你說話解悶兒!”

陸錚夾菜的手微微一頓,抬起眼皮,目光掃過霓裳那張興奮的小臉,聲音沒什麼起伏,卻帶著無形的分量:“秦姑娘前幾日勞心勞力,需靜養。你,”他頓了頓,“莫去鬨她。”

霓裳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不滿地撅起嘴,小聲嘟囔:“是是是,知道了!全天下就屬錚哥哥最關心昭兒姐姐了!比親哥哥還操心!”
語氣酸溜溜的,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

一頓早飯就在這帶著點小插曲、卻又異常輕鬆的氛圍裡結束了。

陽光透過雕花窗欞,暖融融地灑在每個人身上,連空氣裡的浮塵都顯得格外慵懶。

秦昭回到自己那間臨水的小廂房。

推開雕花木門,一股清雅的、混合著水汽和草木香的微風便拂麵而來。

她深深吸了口氣,隻覺得通體舒暢。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牆角那張寬大的竹製躺椅上。

她走過去,雙手抓住躺椅邊緣,稍一用力,便將那分量不輕的躺椅拖了出來,穩穩地安置在門外臨水的迴廊下。

廊簷寬大,投下一片清涼的陰影,完美地隔絕了逐漸升騰的暑氣。

她又轉身回屋,翻出一本才子佳人的話本子,順手拎起小幾上那套素雅的青瓷茶具,泡了一壺香氣四溢的碧螺春。

做完這一切,她舒舒服服地躺倒在躺椅上,將話本子隨意地蓋在臉上,遮住過於明亮的廊外天光。

微涼的風帶著水汽和草木的清氣,溫柔地拂過她的發梢、頸側,吹得人骨頭縫裡都透著懶洋洋的愜意。

她閉著眼,鼻尖是清茶的芬芳,耳邊是風吹過庭院裡那些開得正盛的月季、芍藥、木芙蓉的細微聲響,偶爾夾雜著幾聲清脆的鳥鳴。

這環境,這氛圍,這大好的天氣……秦昭愜意地喟歎一聲,思緒像水中的浮萍,悠悠蕩蕩。

若是能一直如此,遠離那些刀光劍影、爾虞我詐,就在這江南彆院裡,曬曬太陽,看看閒書,聞聞花香……養老,似乎也挺不錯?

另一邊的氣息,則與這廊下的閒適截然相反。

地牢深處,空氣彷彿凝固成粘稠的血漿,混合著鐵鏽、黴味、汗臭和濃重不散的血腥氣。

牆壁上跳動的火把投下扭曲晃動的光影,如同地獄裡張牙舞爪的鬼魅。

陸錚踏進這裡,周身那股無形的肅殺之氣瞬間彌漫開來,讓本就陰冷的囚室溫度驟降,連火苗都似乎畏懼地瑟縮了一下。

他所過之處,連空氣都凝滯了。

七名倭寇被高高吊起在刑架上,雙腳懸空,僅靠手腕上粗糙的繩索勒著,整個人如同被抽了筋的破麻袋。

他們身上幾乎找不到一塊好皮肉,縱橫交錯的鞭痕翻卷著皮肉,滲出的血水早已凝固成深褐色,又在新的鞭打下綻開新鮮的猩紅。

垂著頭,氣息奄奄,顯然昨夜已被“特彆招待”過,精神早已在反複的酷刑和絕望中瀕臨崩潰。

陸錚緩步走到其中一人麵前,腳步無聲。

他伸出手,那隻骨節分明、曾執掌生殺的手,沒有半分猶豫,徑直按在了那人胸前一道最深、皮肉外翻、還在緩慢滲血的鞭痕上!

指尖冰冷,如同鐵錐,毫不留情地刺入那翻卷的傷口深處!

“啊——!!!!”
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猛地撕裂了死寂的牢房!那倭寇渾身篩糠般劇烈抽搐起來,眼珠暴凸,布滿血絲,幾乎要從眼眶裡瞪出來,巨大的痛苦讓他瞬間從半昏迷狀態被硬生生拽回清醒的地獄!

“殺……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他涕淚橫流,聲音嘶啞破碎,隻剩下本能的求死**,“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戴金麵具的是誰……隻……隻知道他……他手眼通天……能在江南王眼皮底下……開這麼大的窯子……我們……我們隻……隻想換銀子……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陸錚麵無表情地聽著,指尖的力道沒有絲毫放鬆,直到那倭寇的慘叫變成無力的嗬嗬抽氣,才猛地撤回了手。

帶出的血肉模糊粘在指尖,他看也未看,隻在旁邊刑卒遞上的布巾上隨意擦了擦,轉身坐回那張冰冷的鐵椅裡。

錦衣衛王浩立刻上前一步,低聲稟報:“頭,審了一宿,翻來覆去就這幾句。骨頭都敲碎了,也沒吐出更多東西。看這樣子,不像裝的。”
他的聲音在陰森的牢房裡顯得格外清晰。

陸錚接過另一份沾著汙血的認罪文書,目光如電,快速掃過上麵扭曲的字跡和鮮紅的手印。

他們錦衣衛的手段,連石頭都能榨出油來。

能讓這些倭寇在酷刑之下依舊咬死“不知道”,要麼是那麵具人的身份隱藏得確實深如九淵,要麼……就是他們真的不知道。線索,似乎就在這裡,硬生生斷了。

趙七看著刑架上那幾個隻剩半口氣的人形破布,請示道:“頭,這幾個……怎麼處置?”

陸錚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認罪書上,頭也未抬,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鋒:“看看江南王什麼態度。若覺得榨不出油水,無用……”他頓了頓,合上文書,隨手丟在旁邊的刑具台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殺了便是。”

輕描淡寫四個字,卻帶著令人骨髓生寒的漠然與狠絕。

彷彿談論的不是七條人命,而是需要清理的幾堆垃圾。

他起身,玄色的飛魚服下擺拂過冰冷潮濕的石階,朝著牢房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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