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122
本王不在乎……你是退而求其次
她不再猶豫,猛地轉身,幾步走到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般的陸錚身邊!
在陸錚錯愕、裴景信震驚、霓裳屏息、所有在場仆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
秦昭伸出微涼的手,無比精準、又無比大膽地,直接探入了陸錚那隻緊握成拳、青筋畢露、甚至因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的手掌之中!
她的指尖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強硬地撬開了他緊握的指節,然後——十指相扣!緊緊交纏!
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宣告主權的決絕!
陸錚隻覺得掌心一暖,那冰涼柔軟的手指如同救命稻草般鑽了進來,瞬間撫平了他胸中翻騰的暴戾和幾乎要失控的醋意!
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狂喜和滿足感如同洪流般衝刷過他的四肢百骸!
他幾乎是本能地、立刻反手,用更大的力道,死死扣住了那隻主動送上門的手!
十指交纏,密不可分!
秦昭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滾燙溫度和那幾乎要將她指骨捏碎的力道,心中反而一定。
她拉著陸錚的手,兩人並肩而立,如同兩棵根係相連、共抗風雨的樹。
她再次看向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的裴景信,聲音清晰而平靜,帶著一絲刻意的提醒:
“殿下,您與陸大人,是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兄弟,更是無話不談的知己好友。三年前北境烽煙,您二位一同浴血沙場的情誼,秦昭亦有所耳聞。”她頓了頓,目光坦蕩地迎視著裴景信陡然陰沉下來的眼眸,“殿下……會祝福陸大人的,對吧?”
祝福?
裴景信的目光如同被燙到般,死死釘在那兩隻緊緊交扣、彷彿焊在一起的手上!
那刺眼的畫麵,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心上!
他臉上的從容和篤信徹底碎裂,隻剩下巨大的失落、難以置信和一種被背叛的刺痛。
他設想過無數種被拒絕的可能,甚至做好了長期“感化”的準備。卻萬萬沒想到,會是如此乾脆利落、不留餘地的一擊!更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是陸錚!
他看著陸錚那瞬間從暴怒邊緣轉為狂喜、甚至帶著一絲得意挑釁的眼神,看著秦昭站在他身邊、十指緊扣、立場鮮明的姿態……一股巨大的苦澀和無力感瞬間淹沒了他。
空氣死寂。
隻有遠處樹梢的蟬鳴,聒噪得刺耳。
良久,裴景信纔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他扯了扯嘴角,試圖擠出一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那金冠下的目光,帶著深深的失落和最後一絲掙紮,依舊牢牢鎖在秦昭臉上,聲音乾澀而低沉:
“好……好……”他連說了兩個好字,彷彿用儘了力氣,“既然秦姑娘……心有所屬……”
他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喉結滾動了一下,壓下翻湧的情緒,眼神卻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執著,“本王……不強求。但是……”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同受傷的孤狼,帶著最後的倔強和一絲不容錯辨的深情,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寂靜的空氣裡:
“若有一日,陸兄弟待你不好,讓你受了委屈……”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剖白心跡的決絕,“秦姑娘,你不妨……回頭看看本王。”
他無視陸錚瞬間又陰沉下來的臉色,目光隻看著秦昭,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承諾:
“本王不在乎……你是退而求其次。”
“本王在乎的……隻有你。”
“你少做你的春秋大夢了!”
陸錚再也忍不住,一聲冷嗤如同冰錐,狠狠刺破了裴景信營造的最後一絲悲情氛圍!他將秦昭的手握得更緊,彷彿宣示著永不鬆開的決心,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獨占欲:
“我與昭兒,好得很!”
那“昭兒”二字,親昵自然,更是如同在裴景信心頭又狠狠補了一刀。
裴景信看著陸錚那副“昭兒是我的”的得意模樣,再看看秦昭雖未言語、但明顯預設、甚至唇角微彎的神情,心頭那點苦澀和失落,竟奇異地被一股更強烈的、名為“不服輸”和“看熱鬨”的情緒衝淡了些許。
他忽然嗤笑一聲,目光掃過陸錚肩頭——那裡,幾點尚未完全撣淨的、來自廢墟祭奠的紙灰,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他的視線又飄向秦昭,帶著一絲促狹和瞭然。
“嗬……”裴景信金冠下的眉眼舒展開,竟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在陸錚和秦昭之間意味深長地打了個轉,聲音拖長了調子:
“我說昨夜秦淮河上,又是煙花星河,又是蓮花燈海的……鬨出那麼大陣仗,擾得半個金陵城都沒睡好……”
他故意頓了頓,看著陸錚瞬間有些不自然的臉色和秦昭微微泛紅的耳根,笑意更深,帶著點揶揄:
“原來……是陸指揮使的手筆?”
陸錚被他點破,耳根微熱,麵上卻依舊冷峻,隻當沒聽見。
裴景信也不再糾纏,彷彿剛才那番深情表白和黯然神傷都隻是過眼雲煙。
他瀟灑地一揮袍袖,對著身後侍立的王府親衛朗聲道:
“還愣著乾什麼?沒聽見秦姑娘和陸大人的話嗎?把這些箱子……”他目光掃過那刺目的十八抬朱紅,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無人察覺的澀意,聲音卻依舊清朗,“給本王——抬回去!”
“是!”王府親衛齊聲應諾,動作麻利地開始搬抬那些沉重的禮箱。
沉重的箱體摩擦著地麵,發出沉悶的軲轆聲。
那象征著求娶與野心的朱紅,如同退潮般,緩緩從陸錚的彆院門前撤離。
裴景信最後深深看了一眼並肩而立、十指緊扣的兩人,目光在秦昭臉上停留了一瞬,複雜難明。
隨即,他不再多言,轉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車駕。
華服金冠的背影,在午後的陽光下,依舊挺拔尊貴,卻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落寞與蕭索。
喧囂退去,門口恢複了清靜。
陸錚緊繃的身體終於緩緩放鬆下來,但握著秦昭的手卻絲毫未鬆。
他側過頭,看著身邊人清麗的側臉,方纔裴景信那句“退而求其次”如同毒刺般紮在他心頭,激起滔天的戾氣和獨占欲。
他忽然低下頭,薄唇幾乎貼著她的耳廓,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敏感的肌膚上,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冰冷殺意和絕對占有:
“昭兒……”
“他若再敢抬著這些東西出現在你麵前一次……”
陸錚的眼底寒光凜冽,如同最鋒利的刀鋒。
“我燒了他的江南王府。”
秦昭突然笑了,伸手摸摸他的頭,他這醋意怎麼就這麼大。
裴景信那十八抬刺目的朱紅箱籠剛被王府親衛七手八腳地抬走,彆院門前那股濃烈的新漆與熏香混合的浮華氣息還未散儘。
陸錚便已緊握著秦昭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嵌進自己身側,大步流星地跨過高高的門檻,頭也不回地往院內走。
衣袍的下擺帶起一陣冷風,昭示著他此刻極度糟糕的心情。
秦昭被他拉著,腳步有些踉蹌,偷偷抬眼覷他緊繃的側臉。
那下頜線冷硬得像刀鋒,薄唇緊抿,眼底翻湧的怒氣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冰棱。
她心念一轉,故意放軟了聲音,帶點嬌俏的調侃:
“大人,”她晃了晃被他攥住的手腕,“您現在這生氣的模樣……可有礙觀瞻呀。”
眼波流轉,試圖衝散那濃重的低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