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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骨畫皮 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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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中案

真相大白!荒唐而殘忍!

陸錚和秦昭對視一眼,眼中皆是瞭然與一絲沉重的歎息。

為了一點彩禮,一念之差,父子陰陽兩隔,前程儘毀。

陸錚看向後麵趕來的聽得目瞪口呆的馬府尹,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峻:“馬大人,此案來龍去脈已然清晰。凶犯供認不諱。剩下的事,就辛苦府衙按律處置了。”
他拱了拱手,無意再逗留。

“是是是!下官明白!辛苦陸大人!辛苦秦姑娘!”馬府尹如夢初醒,連忙起身,滿臉堆笑地想要相送。

“留步。”陸錚淡淡丟下兩個字,不再看他,帶著秦昭和趙七,轉身離開了這充斥著謊言、愚昧與血腥的地方。

衙門沉重的朱漆大門在身後緩緩合攏,隔絕了刑房裡尚未散儘的鐵鏽與血腥氣。

清涼的夜風拂麵而來,帶著夏日草木的濕潤氣息,卻吹不散陸錚眉宇間凝結的沉鬱。

陸錚的情緒陷入剛才的案件之中,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腳步剛踏下石階,身形卻猛地一頓。

“大人?”緊隨其後的秦昭敏銳地察覺,側首看他。

陸錚沒有立刻回答,他站在縣衙門口那對石獅子的陰影裡,微微仰頭望著被屋簷切割的、墨藍色的夜空。

星光疏淡,夜風穿過巷弄,帶來遠處幾聲模糊的犬吠。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疑慮:

“昭兒,還記得你的驗屍結果麼?”

“程老漢,是被嚇死的。”

秦昭心頭一跳,瞬間明白陸錚所指:“大人是說……程千川的供詞?他交代是為了娶心儀女子,假扮其亡母鬼魂,想以此嚇唬父親多出彩禮,結果程老漢竟被活活嚇死?這件事情存疑?”

陸錚轉過身,深邃的目光在夜色中如同寒星,直直看向秦昭:“是。可這說不通。若真如程千川所言,程老漢與其亡妻情深意篤,驟然見到亡妻‘鬼魂’,縱有驚懼,也應是哀慟思念居多,至多忌憚‘人鬼殊途’,如何能驚駭至當場猝死?這反應……太過反常。”

趙七在一旁聽得汗毛倒豎,忍不住插嘴:“頭兒,秦姑娘,聽你們這麼一說……這程老漢……他自個兒是不是也有問題啊?心裡有鬼,才怕鬼敲門?”

“大人,根據我朝律例,人死是會留有卷宗的,不妨去看看。”秦昭提議。

“走!”陸錚不再猶豫,果斷轉身,步履帶風,“去馬大人存放舊卷宗的書房!”

三人折返,穿過寂靜的迴廊,直奔後院存放曆年卷宗的庫房。

守門的老吏早已歇下,陸錚亮出腰牌,自有值守的衙役戰戰兢兢地開門。

庫房內,一股濃烈的、混合著陳年紙張、灰塵和淡淡黴味的陳舊氣息撲麵而來。

高大的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層層疊疊,堆滿了落滿灰塵的卷宗匣子。

夏季的夜晚,窗外風聲呼嘯,吹得糊窗的桑皮紙噗噗作響,更襯得庫房內一片死寂。

“多點幾盞燈!亮堂些!”趙七心有餘悸,想起礦洞裡的黑暗,連忙招呼著,手腳麻利地將庫房內能找到的蠟燭、油燈統統點亮。

很快,小小的庫房被映照得燈火通明,跳躍的火光碟機散了角落的陰影,也驅散了趙七心頭那點殘留的寒意。

燈火通明之下,隻有窗外的風聲顯得格外清晰,反倒帶來一絲異樣的安心和夏夜的涼爽。

陸錚想著這案子的時間,倒推算計著,徑直走向標記著“乙亥年”的架子。秦昭也立刻上前,兩人目光如炬,快速地在密密麻麻的卷宗封皮上掃過。

“在這裡!”陸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滯,他從書架中層抽出一個同樣落滿灰塵、邊緣磨損的深藍色卷宗匣。

匣子開啟,取出裡麵用麻繩捆紮、紙張已經泛黃發脆的卷宗。

陸錚將其小心地攤開在唯一一張還算乾淨的條案上。

趙七連忙舉著燭台靠近,跳躍的火光將卷宗上的蠅頭小楷映照得清清楚楚。

秦昭和陸錚幾乎同時俯身,目光沉凝,一行行掃過那塵封了多年的文字。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隻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和窗外呼嘯的風聲。

趙七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兩人越來越凝重的臉色。

終於,陸錚翻到了最後一頁,手指在落款處頓住。

秦昭也直起身,長長地、無聲地籲了一口氣,臉色在燭光下顯得有些蒼白,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唏噓和一種看透世事荒唐的冰冷。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無需言語,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那沉甸甸的、令人齒寒的真相。

“秦姑娘……這……這卷宗上到底咋說的?”趙七被這凝重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忍不住小聲問道。

秦昭將那份沉重的卷宗輕輕推到條案中央,指尖點在關鍵處,聲音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冷冽:

“卷宗記載:乙亥年七月初三,程老漢主動至衙門報案,稱其妻王氏於前一日傍晚在村後西山采藥時,失足從陡坡滾落,頭部撞擊岩石,不幸身亡。”

“衙門派仵作當場驗屍,驗屍格目明確記載:王氏‘後腦枕骨碎裂,創口單一,深及顱骨,邊緣有挫傷帶,顱內有血塊淤積,符合高處滾落、頭部撞擊硬物致死之特征’。結論:失足墜亡。”

趙七聽得眉頭緊鎖:“所以呢?這不就是意外嗎?難道案子不對?”

“不對。”秦昭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冰錐刺破迷霧,“趙七,你想想,若人真的是從陡峭山坡滾落,身體會與坡麵、石塊發生多次、劇烈的碰撞和摩擦!傷痕絕不可能僅僅集中於頭部一處!四肢、軀乾必然會有多處擦傷、挫傷,甚至骨折!”

她的指尖重重地點在那行冰冷的仵作記錄上:“可這份卷宗上,除了‘後腦枕骨碎裂’這一處致命傷,對死者其他部位傷痕的描述……隻字未提!更關鍵的是,”秦昭的目光銳利如刀,“‘創口單一,邊緣有挫傷帶’——這描述,更像是被某種帶有棱角的硬物,比如石頭、鐵器、棍棒、一次一次重擊造成的特征!而非在滾動過程中反複撞擊形成的複合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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