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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骨畫皮 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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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見了?

“秦姑娘行事,還是如此……不拘小節。”陸錚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暗啞,目光掃過她依舊敞開的領口和濕漉漉的鎖骨,“夜裡記得關好門窗。”他的指尖狀似無意地在她鎖骨處輕輕劃過,留下一點冰涼的觸感。

秦昭渾身一顫,頭皮發麻!這哪裡是提醒?分明是**裸的威脅和宣告!

“否則……”陸錚的嘴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視線掃過旁邊還在冒著嫋嫋熱氣的浴桶,水汽氤氳,無聲地訴說著她方纔的放鬆與此刻的狼狽,“萬一有什麼不軌之徒闖進來……”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秦昭煞白的臉上,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這清白,可就說不清了。秦姑娘,需得……提高些警惕纔是。”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的針,狠狠紮進秦昭的耳膜!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

說完,他收回手,彷彿剛才那曖昧又危險的觸碰從未發生。甚至抬手,帶著薄繭的指腹,在她因緊張而繃緊的肩頭,看似隨意地拍了兩下。

那力道不重,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

“時辰不早,早些安歇。”陸錚丟下這句話,轉身便走,高大的背影帶著一股沉凝的煞氣,拉開房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砰!”

房門在他身後被帶上,隔絕了他冷硬的身影。

秦昭如同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雙腿一軟,順著冰冷的屏風滑坐在地板上。濕透的裡衣緊貼著身體,帶來陣陣寒意,卻遠不及心底那徹骨的冰涼。

他走了?真的走了?

巨大的恐懼和劫後餘生的虛脫感交織在一起,讓她渾身都在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她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彷彿那後麵隨時會再次闖進那個如同噩夢般的男人。

不!還不夠安全!

她猛地從地上爬起來,幾乎是撲到門邊!手指因為用力而顫抖,摸索著門後那根粗糙的木栓,用儘全身力氣插了進去!沉重的門栓滑入凹槽,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插好了!

她還不放心,又用肩膀死死抵住門板,側耳傾聽了片刻。門外走廊一片死寂,隻有風吹過窗欞的嗚咽。

她稍稍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卻不敢有絲毫放鬆。目光掃過房間唯一的窗戶——一扇糊著厚厚桑皮紙的紙摘窗。

窗子!

她快步衝到窗邊。窗戶是虛掩著的,插銷並未落下。夜風從縫隙裡鑽進來,帶著涼意。

秦昭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毫不猶豫地伸手,“啪嗒”一聲,將窗戶內側的木質插銷用力插緊!

做完這一切,她才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目光無意識地掃過窗外濃重的夜色。

院中那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在夜風中輕輕搖曳。一根粗壯的枝椏,虯結伸展,不偏不倚……

正對著她這扇剛剛關緊的、氤氳著未散水汽的窗戶!

一股更加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倏然纏緊了秦昭的心臟!她猛地想起陸錚離開前那句意有所指的“提高警惕”和那若有似無劃過鎖骨的手指!

他……他剛纔是不是就站在那棵樹上?是不是……什麼都看見了?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炸得她頭皮發麻,手腳冰涼!

她再也支撐不住,踉蹌著撲到那張簡陋的木床上,將自己深深埋進冰冷粗糙的被褥裡。身體蜷縮成一團,如同受驚的刺蝟,試圖用這層薄薄的屏障隔絕外麵那個冰冷、血腥、充滿算計和殺機的世界。

驛站院中,老槐樹下

陸錚負手而立,玄色的身影幾乎與濃重的夜色融為一體。他仰頭看著二樓那扇小小的窗戶。

方纔,裡麵還透出昏黃溫暖的光暈,像這沉沉暗夜裡唯一一點微弱的螢火。映在窗紙上的人影晃動,帶著一種脆弱的、令人心頭發緊的聲動。

此刻,那點暖光,熄滅了。

如同他心底某個角落,剛剛被那水汽氤氳中驚惶失措的身影、那截白皙脆弱的鎖骨、還有那強作鎮定卻難掩恐懼的眼神……所悄然點燃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小火苗。

被無情地、徹底地掐滅了。

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的黑暗。

夜風穿過樹梢,發出嗚嗚的聲響,如同嗚咽。

陸錚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深潭般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煩躁。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扇陷入徹底黑暗的窗戶,轉身,大步走向驛站門口嚴防死守的錦衣衛。

“前半夜我守。”他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冰冷,不容置疑,“其餘人,輪班休息,不得延誤明日行程。”

這一夜,秦昭睡的並不是很好,擦拭乾頭發幾乎都後半夜了,尤其是他的警告,讓她更是輾轉難眠。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整裝出發。

秦昭坐馬車也可以白天在馬車上補覺。

她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陸錚覺得今天難得的安靜,於是故意放慢了馬匹的速度,與馬車同行,微風帶動簾子,可以看見她蜷縮在毯子上睡的格外熟,看著她的睡顏,心中像是有一個輕柔的羽毛劃過,帶著一絲異樣。

秦昭這一路睡的倒是熟。

直到下午的時候才醒,她伸了懶腰,打著哈欠。

剛醒,腦子彷彿還沒有開機一般,有些呆呆的。

囚車在官道上碾過,木輪發出單調而沉重的呻吟。兩輛囚車,一輛關著麵色灰敗、眼神空洞的師師姑娘,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精緻人偶;另一輛則塞著幾個黑衣人,他們蜷縮在角落裡,麵如死灰,眼神渙散,每一次顛簸都讓他們身體僵硬,彷彿押解他們的不是車輪,而是通往地獄的碾盤。進了盛京,等待他們的,恐怕比死更可怕。

秦昭收回望向車外的目光,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沉重的、隨時可能將人碾碎的權謀與血腥。她縮在寬敞舒適的馬車角落裡,身下是厚實柔軟的羊毛毯,隔絕了車板的堅硬。小幾上,擺著一幅上好的雲子圍棋,黑白分明,玉質溫潤。

下棋?

秦昭扯了扯嘴角。圍棋那博大精深的佈局、氣、眼,對她這個習慣了直來直往的法醫來說,無異於天書。她捏起一枚黑子,又捏起一枚白子,在縱橫交錯的棋盤上,漫無目的地擺放著。

五子連珠。

她隻能玩這個。左手黑,右手白,自己跟自己較勁。黑子落下,堵住白子的“三三”;白子反擊,試圖形成“活四”。枯燥的規則,簡單的勝負,在這方寸之間,竟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掌控的、微不足道的世界。車輪的顛簸,囚犯的絕望,陸錚那無處不在的冰冷視線……都被暫時隔絕在棋盤之外。

日頭西斜,官道逐漸隱沒在荒涼的山嶺之間。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隊伍在一片相對開闊的河灘空地停了下來。今夜,隻能露宿荒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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