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287
不能再被動防守
秦昭的目光緊緊鎖住螢幕上的熔煉廠結構圖，尤其是那幾個標注著極高溫度的熔煉核心區。
她的聲音異常冷靜，卻帶著穿透性的力量：“凶手在升級。圖書館的‘木’，目標是十餘人；海洋館的‘水’，目標是三百人；這次的‘火’…熔煉廠一旦核心熔爐爆炸或大規模熔融金屬泄漏，高溫金屬溶液傾瀉的破壞力…後果不堪設想。他不僅要祭品，還要製造一場巨大的災難性‘崩潰’！陸隊，那個‘天樞’提到的‘傾瀉的熔岩’，就是暗示！”
陸錚的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螢幕上跳動的倒計時。
“上帝製造者…或者上帝本身…”他猛地抬頭，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他在逼我選擇！逼‘利刃’選擇！要麼成為他的‘149號’，替他完成這場火的獻祭，要麼，就等著被這場火吞沒！這是宣戰，也是陷阱！”
“陸隊，你不能去！”王猛急道，“那是個瘋子！熔煉廠就是火坑！”
“我必須去。”陸錚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這是唯一能接近核心、揪出‘天樞’的機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這次，我們不能再被動防守！”
他大步走到巨大的白板前，拿起紅筆，在代表“火”的區域，重重畫了一個燃燒的火焰符號，然後圈住了旁邊的“熾焰”熔煉廠。
“雙線作戰！”陸錚的指令清晰有力，如同戰鼓擂響：
“明線：
王猛、李衛！你們負責熔煉廠現實層麵的絕對安全！立刻協調消防、安監部門，以最高階彆安全演習的名義介入！目標：72小時內，確保所有高溫熔煉爐、壓力容器、易燃易爆物儲存區、電力係統、通風係統處於絕對可控狀態！進行地毯式排爆檢查！疏散非必要人員，但保留核心操作人員維持最低限度執行，避免打草驚蛇！梁超、龐博！外圍布控，熔煉廠所有出入口、製高點、周邊道路，給我釘死了！一隻可疑的蒼蠅都不準飛進去！徐曼！你的戰場在熔煉廠的‘神經’上！接管、加固、監控其所有自動化控製係統、監控網路、內部通訊！查詢任何可能被遠端植入的後門或惡意程式！我要你成為熔煉廠電子世界的‘守護神’！”
“暗線：”陸錚的目光轉向秦昭，帶著絕對的信任和托付，“秦法醫，你和我，走‘149號’的路。我需要你成為我的‘眼睛’和‘大腦’，在‘上帝視角’的陰影下，找出那個隱藏在‘天樞’背後，真正喜歡‘鬼鬼祟祟’的魔鬼！徐曼，你同時配合秦法醫，深挖杜婉麗生前最後幾日的所有行蹤、通訊、消費記錄！重點排查她可能接觸過的、提供北方野菜，尤其是薺薺菜的高檔餐廳、私房菜館，或者…有私人種植習慣的特殊人物！範圍鎖定在本市及周邊！”
“是！”眾人齊聲應道，聲音裡是破釜沉舟的決心。
城市在夜色中蘇醒，又沉入白晝的喧囂。
東郊，“熾焰”再生金屬熔煉廠外圍，氣氛卻截然不同。
刺耳的消防警笛聲此起彼伏，身著醒目橙色製服的專業人員穿梭忙碌。
巨大的廠區被臨時拉起的警戒線分割，穿著“安監”、“消防演習”字樣反光背心的工作人員，實為王猛、李衛帶領的利刃隊員和專業人員，神情嚴肅地對每一個閥門、每一段管道、每一處電路進行著前所未有的嚴苛檢測。
高處，梁超和龐博如同鷹隼，望遠鏡掃視著每一個角落。
廠區內部的監控中心，徐曼麵前的螢幕上資料流瀑布般滾落，她的手指在多個鍵盤上飛舞，構築著無形的電子防禦長城。
這裡的一切則成了另一個無聲的戰場。
陸錚的手機螢幕亮著，停留在“上帝視角”APP那冰冷的主界麵。
他像一個真正對“上帝遊戲”產生了病態興趣的潛在罪犯，謹慎而試探地在APP內建的一個類似論壇的匿名交流區，充斥著各種陰暗、暴戾、反社會的囈語和碎片資訊，瀏覽、偶爾留下一些模棱兩可、充滿暗示性的評論，試圖吸引“組織”的注意，同時小心翼翼地避免暴露警察思維。
秦昭則坐在另一張桌子前，麵前攤滿了徐曼實時傳來的資料。
杜婉麗最後一週的行蹤軌跡圖、信用卡消費記錄，幾家高檔餐廳被重點標紅、通話記錄，幾個陌生號碼正在追查、甚至她丟棄的垃圾袋裡發現的某張高檔私房菜館“靜廬”的紙巾包裝…秦昭的目光如同精密儀器，在浩如煙海的資訊碎片中掃描、拚湊。
她的指尖停留在一張放大的消費單據照片上。
“靜廬私房菜”，消費時間：杜婉麗死亡前三天晚上。
選單明細裡，一道被圈出的菜品名引起了秦昭的注意：「北地春暉」——時令山野菜拚盤（含特供鮮薺菜）。
“徐曼，‘靜廬’的背景，老闆，主廚，尤其是…他們的特殊食材供貨渠道，立刻深挖！特彆是這個‘特供鮮薺菜’的來源！”秦昭的聲音帶著一絲發現獵物的銳利。
螢幕上，徐曼調出的“靜廬”資料快速滾動。
“老闆周靜，女，45歲，背景乾淨…主廚姓陳…等等！”
徐曼的手指猛地停下，放大了一張有些模糊的工商註冊資訊附件照片，“這個技術合夥人…林燊？林業的‘林’，火字旁加一個‘申’的‘燊’？這名字…有點意思。資料顯示他占股30%，但極少露麵，主要負責…特殊食材的發掘和供應渠道？”
“林燊…火木…”秦昭低聲咀嚼著這個名字，眼中精光爆閃，“‘燊’，旺盛的火！‘林’，木！五行…名字裡就藏了木生火！徐曼，查他！所有資訊！照片！社會關係！尤其是他和杜婉麗是否有交叉點！還有，他是否有私人種植區域或者特殊的食材基地？”
資訊流在虛擬空間瘋狂碰撞。
陸錚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不是“天樞”，而是APP內一個加密的私信視窗彈出，聯係人顯示為一串亂碼。
亂碼：“149？對‘火’感興趣？熔爐的舞蹈，纔是崩潰的最高藝術。”
陸錚精神一振，迅速回複：“藝術？我隻想知道，怎麼讓這場火燒得更旺、更…徹底。‘熾焰’的爐子，夠勁嗎？”
亂碼：“勁？看誰點這把火，怎麼點。‘天樞’在看著你的‘誠意’。”
這句話後麵，竟然附帶了一張極其模糊、角度刁鑽的偷拍照——赫然是穿著便服、正在熔煉廠外圍警戒線附近與消防負責人低聲交談的王猛的側影！
雖然看不清全臉，但那魁梧的身形和利落的動作特征極其明顯！
陸錚的心猛地一沉！對方不僅知道他們的行動，甚至可能就在現場附近！
這是在警告，也是在展示力量！
他強行壓下心頭的震動，手指穩定地回複：“誠意？我人就在這裡（陸錚迅速拍了一張車內昏暗環境的模糊照片發過去，避開任何可能暴露位置的特征）。我隻想知道，怎麼拿到點火的‘火柴’？”
幾秒鐘的沉默，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亂碼回複了，資訊異常簡短，卻讓陸錚瞳孔驟然收縮：“等。看一場真正的…‘火之祭禮’。很快。”
視窗瞬間灰暗下去，對方下線了。
“陸隊！查到了！”徐曼的聲音帶著一絲激動和急促，打破了會議室的死寂，“林燊！有清晰照片了！農業大學畢業，早期在東北林區做過調研員，五年前回到本市，入股‘靜廬’。名下註冊有一個叫‘野趣農科’的小公司，掛靠在北郊‘綠野’生態農莊名下，擁有一片獨立的、封閉管理的‘特種食材培育實驗區’！杜婉麗死亡前四天，林燊的私人車輛GPS記錄顯示，他確實去過杜婉麗居住的高檔公寓附近！時間吻合！”
螢幕上，一張男人的證件照被放大。
林燊大約四十歲左右，相貌普通，甚至有些儒雅，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嘴角似乎天生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
但秦昭的目光卻死死鎖住他的眼睛——鏡片後的眼神平靜無波，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疏離和…冰冷。
那種冰冷，秦昭隻在解剖台上某些窮凶極惡的罪犯眼底見過。
就是他！
那個將薺薺菜送入杜婉麗胃中、微笑著看她走向死亡深淵的人！
那個名字裡藏著“木生火”、可能為“天樞”提供完美祭品資訊、甚至直接參與策劃的執行者！
“林燊…‘野趣農科’實驗區…”陸錚盯著照片上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手機螢幕上那個猩紅的倒計時——已經跳到了
23:41:09。
熔煉廠是明處的火刑架，而那個隱藏在林間的“實驗區”，很可能就是暗處培育罪惡的溫床！
兩條線，都指向了同一個迫在眉睫的終點！
“王猛！”陸錚對著耳麥，聲音冷硬如鐵，“熔煉廠核心區，給我再加三道保險！一隻蚊子都不能讓它失控！梁超、龐博，擴大外圍偵查圈，找那個偷拍的人！李衛，你帶一隊人，立刻秘密包圍北郊‘綠野’生態農莊，鎖定林燊的‘野趣農科’實驗區！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打草驚蛇，但要確保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徐曼，秦昭！”陸錚的目光轉向她們，帶著最後的決斷，“鎖定林燊的實時位置！我要知道他現在在哪！是躲在農莊裡等著看‘火之祭禮’，還是…已經帶著‘火柴’，潛入了‘熾焰’熔煉廠！”
倒計時的數字，在螢幕上無情地跳躍著，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熔爐中鋼水沸騰的鼓譟。
空氣裡彌漫著硝煙與鐵鏽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明暗交織的網正在收緊，而致命的火焰，已在引信上嘶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