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347
驚魂未定
省廳刑偵總隊辦公室的燈光冰冷而高效。陸錚將拷貝了關鍵錄音的加密U盤和一式兩份、簽有沈翊名字的知情同意書放在負責人寬大的辦公桌上。
空氣中彌漫著凝重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沉默。
“沈翊的情況……很特殊。”
陸錚的聲音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雙重人格，其中一個是已故雙胞胎兄弟的身份認同，並且存在被心理醫生利用、甚至意圖‘取代’主體的重大嫌疑。錄音是鐵證。沈翊本人強烈要求介入調查，但他也清楚，這件事一旦正式立案，風聲走漏，很可能打草驚蛇，讓那個‘沈絮’和周明遠提前警覺，甚至做出更極端的舉動。所以，他懇請省廳，以特殊協助調查的方式介入，暫時不啟動正式的刑事立案程式。”
負責人是個頭發花白、眼神銳利如鷹的老刑警，他拿起那份知情同意書，仔細看著沈翊顫抖卻堅定的簽名，又拿起那個小小的U盤，彷彿掂量著它所承載的瘋狂和沉重。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閱曆沉澱的沙啞：“人格分裂……心理醫生操控……李代桃僵……聽起來像天方夜譚。但證據擺在這裡。”他抬眼看向陸錚，“風險很大。非正式調查，意味著很多手段受限，一旦出事……”
“我明白風險。”陸錚站得筆直，眼神毫無退縮，“但這是目前最穩妥、也是沈翊唯一能接受的方式。他願意承擔風險，配合我們的一切調查。我們利刃小組會作為直接對接和執行方。省廳隻需要提供必要的資源支援和授權背書。”
又是一陣沉默。老刑警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最終，他拿起桌上的紅色印章，在授權檔案上重重地蓋了下去：“好！特事特辦！陸錚，這案子交給你，務必查個水落石出！既要弄清那個周明遠的真實意圖，更要確保沈翊……或者說，沈翊這個人格的安全！不能讓他真的被‘取代’！”
“是！”陸錚接過檔案，心頭一塊巨石落地，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沉重的責任。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
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規律地左右擺動，刮開一片迷濛的水光。
車窗外，霓虹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暈染開斑斕的倒影，顯得有些虛幻。
車廂裡很安靜，隻有引擎低沉的嗡鳴和雨點敲打車頂的細碎聲響。
秦昭靠在副駕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模糊光影，眉頭微蹙，顯然還在消化沈翊那令人震驚的真相和沉重的請求。
“你這個師兄……”陸錚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像冰水滲入溫暖的空氣，“不簡單啊。”
秦昭轉過頭看他，有些不解：“什麼不簡單？”
陸錚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直視著前方被雨幕模糊的道路，聲音低沉而銳利：“如果真是為了自救，為什麼不是七年前，在他第一次發現自己被‘沈絮’困擾的時候，就尋求更徹底、更公開的幫助？甚至動用他家裡的資源？為什麼要等到現在？等到……他發現我們在一起了，纔像個走投無路的困獸一樣，把錄音和盤托出，求到我這裡？”
他的側臉線條在儀表盤微弱的熒光下顯得冷硬，帶著一種刑警特有的、對人性幽微之處的深刻洞察和毫不留情的剖析：“他怕打草驚蛇？我看他更怕的，是在你麵前徹底暴露他‘不正常’的一麵，失去在你心中那個‘完美學長’的形象吧？要不是我們在一起的事實刺激到了他，讓他覺得徹底失去了某種‘可能’，他是不是還想繼續拖著，繼續粉飾太平，繼續在周明遠那裡做他的‘治療’？”
秦昭的心微微一沉。
陸錚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精準地剖開了她潛意識裡不願深想的角落。
沈翊的突然求助，時機確實太微妙了。
她無法反駁陸錚的質疑。
“陸錚……”她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聲音帶著一絲安撫和無奈，“我知道你生氣，也理解你的顧慮。沈翊他……或許確實有私心，有隱瞞。但無論如何，他現在是受害者，他的處境很危險，那個周明遠和所謂的‘沈絮’，聽起來太可怕了。”她伸出手，輕輕覆在陸錚放在檔把的手背上，指尖微涼，“我相信你會查清楚真相的。我相信陸隊辦案的分寸，也相信你的判斷。”
手背上傳來溫軟的觸感和她話語裡毫無保留的信任，像一股暖流，瞬間衝散了陸錚心頭翻湧的冷意和煩躁。
他反手握住她微涼的手，緊緊包裹在自己溫熱乾燥的掌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真想……”他側過頭，目光落在秦昭被窗外流光映亮的側臉上，那眼神深沉如海，翻湧著濃烈得化不開的佔有慾和一種近乎焦灼的保護欲，“真想趕緊把你娶回家，鎖在身邊。省得一天天的……提心吊膽。”
這句話帶著點賭氣的意味，又飽含著最原始、最直白的渴望。
不再是之前帶著試探和旖旎的玩笑，而是經曆了沈翊事件衝擊後，一種發自內心的、想要將她徹底納入羽翼之下守護的迫切。
秦昭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近乎孩子氣的直白願望撞得心口發燙。
看著他眼底毫不掩飾的緊張和認真，她心底那點因為沈翊事件帶來的陰霾和不安，竟奇異地被一種巨大的、暖融融的甜意取代。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眉眼彎彎，帶著點促狹，又帶著點豁出去的勇敢，迎上他灼灼的目光：
“好啊。”
她的聲音清脆，帶著笑意，像玉珠落盤：
“如果可以……請儘快。”
“嗡——！”
陸錚隻覺得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那句帶著笑意的“請儘快”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所有紛亂的思緒，點燃了血液裡最原始的衝動！
他猛地一腳踩下刹車！
效能極佳的SUV在濕滑的路麵上穩穩停住，輪胎摩擦地麵發出短促而尖銳的聲響，濺起一片水花。
巨大的慣性讓秦昭的身體向前傾了一下，又被安全帶牢牢拉回椅背。
“陸錚？！”秦昭驚魂未定，愕然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