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畫皮 097
分開行動，找城防圖
酒儘，杯滿。
麵具後的薄唇再次開啟，吐出兩個字，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出去。”
秦昭心頭猛地一沉。
指尖幾乎要掐進溫潤的壺身。
好不容易踏進這龍潭虎穴，難道就這樣一無所獲地退出去？
她低眉順目，應了聲“是”，依言轉身。
悄然丟下一物件，無人察覺。
就在她放下酒壺的時候，佯裝身子一軟，跌坐地上的時候，帶過一旁的麵具男，而男麵具也是扶了她一下，就是這一下，秦昭心中思慮著，那手下的觸感，莫非？
珠簾拂過肩頭，發出細碎空靈的聲響。
走向房門。
就在即將完全退出門外的瞬間，她狀似不經意地回頭，眼波飛快地掃過室內。
目光所及，是那黃金麵具下微微抬起的下頜，是桌邊男人緊繃的側臉，是這間閣樓華麗空曠、一覽無餘的四壁。
沒有密室入口的痕跡，沒有暗格機關的端倪。
這摘星閣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秘密之地——因為它代表著一種無需隱藏的、掌控一切的權力。
珠簾在她身後落下，隔絕了內裡那片令人窒息的華麗牢籠。
門外廊下空無一人，連守衛都退避三舍，這本身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秦昭並未走遠，身影輕盈地隱入廊柱的暗影裡，如同水滴融入夜色。
她屏息凝神，側耳傾聽。
片刻的死寂後，門內那壓抑的、刻意壓低的聲浪，如同毒蛇吐信，再次絲絲縷縷地鑽了出來。
“……江南城防圖，你到底何時能到手？大人們的耐心是有限的！”一個略顯急躁的聲音響起，帶著濃重的異域腔調。
黃金麵具下的聲音不疾不徐，帶著一種穩操勝券的傲慢：“急什麼？三日後，必定雙手奉上。我承諾之事，何曾有過差池？”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立刻介麵，透著貪婪：“很好！隻要城防圖一到手，江南這條黃金水道便是囊中之物！我大和勇士的鐵蹄將踏碎此地的所有阻礙！曹幫、鹽幫……哼！至於你想要的江南佈政使之位，我等自然會傾力相助！隻是……”
聲音頓了頓，敲骨吸髓的本性暴露無遺，“這夢春樓一年的流水，我們要七成！”
短暫的沉默。
麵具後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彷彿隻是在談論一樁尋常買賣：“成交。”
“哈哈！痛快！”先前急躁的聲音大笑起來，“三日後，城防圖到手，江南便是我們嘴邊的一塊肥肉！陸上通道一開，海陸並進……大人，你可彆忘了我們今日的約定！”
“自然。”黃金麵具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富貴，共享。”
門外的秦昭，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針，狠狠紮進她的心臟！
麵具男！
身份絕對非同小可，能許諾江南佈政使的肥缺，能染指一省城防！
而那七人，必是倭國密使無疑！
他們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謀劃！
以夢春樓這銷金窟的滾滾流水，豢養敵國的爪牙！
用我們的土地，滋養著撕咬大明的狼群！
城防圖！
三日後！
此地絕不能久留！
秦昭當機立斷，身影如狸貓般悄無聲息地滑離廊柱暗影，沿著原路迅速退走。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轉角迴廊的刹那，一根廊柱後，瘦猴那精瘦猥瑣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冒了出來。
他那雙綠豆眼死死盯著秦昭消失的方向，閃爍著毒蛇般陰冷的光。
確認無人，他飛快地抬起胳膊，袖中一支小巧的弩箭無聲地射向夜空。
一道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幽綠火光在極高處倏然一閃，旋即湮滅，快得如同錯覺。
後園，僻靜的花木深處。
聶蛛兒和欒鶯像兩片融入夜色的葉子，焦急地等待著。
看到秦昭的身影出現，兩人立刻圍了上來。
“怎麼樣？”聶蛛兒壓低聲音，語速極快。
秦昭搖搖頭，麵簾下的臉色凝重：“摘星閣內陳設尋常，並無密室痕跡？”
“沒有！”欒鶯介麵，語氣肯定，“我們幾乎翻遍了這園子，連假山石縫都探過，就是個尋常銷金窟，乾淨得反常！”
聶蛛兒也點頭：“確實如此。難道線索斷了？”
“不！”秦昭眼中銳光一閃，斬釘截鐵，“城防圖，就在裡麵！就在那個戴黃金麵具的人身上！”她方纔撲倒對方時，指尖觸及的那份堅硬卷軸的輪廓，此刻在她腦中無比清晰！
“什麼？”聶蛛兒和欒鶯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秦昭語速極快，不容置疑：“欒鶯，立刻傳訊！倭國密使，勾結內賊，三日後交易江南城防圖！地點很可能就在這摘星閣！要快！”
欒鶯毫不猶豫，手腕一翻，袖中一條通體漆黑、細如小指的小蛇無聲滑落，閃電般躥入旁邊的花叢，消失不見。
“秦姑娘，那現在怎麼辦？我們跟你回去！”聶蛛兒急道。
“不行！人多目標太大！”秦昭斷然拒絕，眼中是破釜沉舟的決絕，“我必須回去！那份圖，很可能就在他貼身之處！你們在此接應，隨時準備應變！”話音未落，她已轉身，再次融入通往摘星閣的陰影迴廊。
那身玉色的舞衣，在黑暗中如同一縷飄忽的幽魂。
摘星閣門外，果然依舊空寂無人。
秦昭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她悄無聲息地靠近那扇緊閉的金絲楠木門，將耳朵緊緊貼上冰涼的門板。
裡麵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鑽入耳中：
“……水路三岔口，我方的戰船已秘密集結待命。隻待城防圖一到手，立刻切斷漕運，水陸並進，以雷霆之勢拿下江南府城！屆時，曹幫、鹽幫群龍無首，必成齏粉！”一個聲音帶著嗜血的狂熱低吼。
“好！三日後，就在此地……”黃金麵具的聲音帶著掌控一切的得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廊道儘頭，一聲粗魯的厲喝如同驚雷炸響：“誰？！誰在那兒！”
摘星閣內，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靜瞬間降臨！
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
厚重的雕花木門被人從裡麵猛地拉開！
一道挾裹著冰冷怒意與濃烈殺氣的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門口！
正是那黃金麵具！
他動作快得驚人，目標直指門外！
門外的秦昭，在巡邏聲響起的同時，早已將心一橫！
她非但沒有退避，反而在門被拉開的瞬間，借著那股力道，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小鹿般，腳步虛浮、驚惶失措地向前一撲！
不偏不倚，正正撞入那剛剛衝出門口的金麵具人懷中！
“啊——！”一聲短促驚恐的尖叫，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