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定天下 第144章 白水迷霧
葬風穀的血腥氣被夜風緩緩吹散，隻餘下冷千秋冰冷的屍首和滿地狼藉，昭示著方纔那場短暫而激烈的生死搏殺。潘二郎服下週小娟遞來的解毒丹藥，運起混沌一炁，肩頭傷處的麻癢感迅速消退，傷口也開始緩緩癒合。他看了一眼地上那柄閃著幽光的喪門劍，並未拾取，此等凶兵，煞氣太重，與他道心不合。
「白虎府竟派出了刑殺長老，看來是真要不死不休了。」周小娟將依舊熟睡的青黛小心地背在自己身後，用柔軟的布帶固定好，動作熟練得彷彿做過無數次。孩子溫熱的小身體貼著她的後背，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心感。她檢查了一下赤羽雙刺，眼神冰冷，「冷千秋在此伏擊，絕非偶然。我們的行蹤，恐怕早已在他人算計之中。」
潘二郎點了點頭，破妄之瞳掃過四周寂靜的荒原，眉頭微蹙：「伏兵不止一波。方纔那些影殺衛，退得太乾脆，像是故意引我們入穀，再由冷千秋出手絕殺。若非你我配合默契，今日恐難善了。」他頓了頓，望向南方，「白水城……恐怕已是龍潭虎穴。」
「龍潭虎穴也要闖！」周小娟語氣斬釘截鐵，眼中複仇的火焰從未熄滅，「燕梟雄、玄機子，還有那些魑魅魍魎，都在那裡。正好，一並了結！」
兩人不再耽擱，迅速清理了現場痕跡，以免引來更多麻煩，隨即施展身法，如同兩道輕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繼續向南疾行。經此一戰，他們更加警惕，專挑更加偏僻難行的路徑，晝伏夜出，儘量隱匿行蹤。
越靠近白水城地界，氣氛越發詭異。官道上往來的商旅明顯減少，偶爾遇到的也都是行色匆匆，麵帶憂懼。沿途村鎮，大多關門閉戶，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空氣中彷彿彌漫著一種無形的緊張感，連鳥獸都似乎安靜了許多。
「白水城方圓百裡，皆是燕梟雄的勢力範圍。看來，他已經知道我們要來了。」周小娟低聲道，手不自覺的按在了腰間的雙刺上。
潘二郎感應著空氣中那絲若有若無的窺探感，沉聲道：「他在等我們自投羅網。玄機子……想必也已布好了局。」
三日後黃昏，一座雄城的輪廓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城牆高厚，依山傍水，氣勢恢宏，正是雄踞南疆的重鎮——白水城。夕陽的餘暉將城牆染成一片血色，城頭之上，「燕」字大旗迎風招展，透著一股森嚴的霸氣。
兩人在距離城門數裡外的一處高坡上停下，遠遠觀察。隻見城門守衛森嚴，披甲持戈的士卒數量遠超尋常，對進城之人的盤查也極其嚴格，氣氛凝重。
「直接進城，恐怕立刻就會陷入重圍。」周小娟蹙眉。
潘二郎目光掃過城牆，破妄之瞳穿透暮色，落在城樓之上一道負手而立的熟悉身影上。那人身材高大，麵容陰鷙，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正是白水城主燕梟雄！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自城內疾馳而出，馬上騎士高舉一麵令牌，直奔潘二郎二人所在的山坡而來。
「潘壯士！周姑娘！城主有請！」騎士在坡下勒馬，高聲喊道，態度竟出乎意料的恭敬。
潘二郎與周小娟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警惕。燕梟雄竟然親自在城頭等候，還派人來「請」？這唱的是哪一齣？
「燕梟雄搞什麼鬼？」周小娟冷笑，「莫非想騙我們進城，再甕中捉鱉？」
潘二郎沉吟片刻，破妄之瞳仔細感應那騎士，並未發現明顯的敵意或陷阱氣息。他淡淡道：「是鴻門宴，也要赴。既然他擺開了場麵，我們便去會會他。見機行事。」
兩人藝高人膽大，當下不再隱藏，坦然現身，隨著那騎士向城門走去。
城門口，守衛見到騎士手中令牌，紛紛躬身讓路，不敢阻攔。穿過幽深的城門洞，踏入白水城內，一股喧囂熱浪撲麵而來。與城外的肅殺不同，城內竟是另一番景象！街道寬敞，商鋪林立，人來人往，叫賣聲不絕，似乎並未受到緊張局勢的影響。然而，潘二郎的破妄之瞳卻敏銳地察覺到，這繁華之下，隱藏著無數道或明或暗、充滿審視與忌憚的目光。
騎士引著二人，徑直來到城中心最為宏偉的城主府。府門前，燕梟雄竟已親自在此等候！他換上了一身錦袍，臉上帶著看似豪爽的笑容，但那雙鷹目深處，卻依舊冰寒刺骨。
「潘賢侄！周姑娘！一路辛苦！梟雄有失遠迎，還望海涵！」燕梟雄拱手笑道，聲音洪亮，彷彿真是迎接久彆重逢的故友。
這番作態，讓周小娟惡心欲嘔，強壓著拔劍的衝動，冷著臉不說話。
潘二郎神色平靜，還了一禮：「燕城主客氣。不知城主相邀，所為何事？」
「誒，賢侄何必心急？」燕梟雄笑容不變，側身相讓，「府中已備下水酒，為二位接風洗塵。有什麼話，我們席間再敘，如何？請！」
城主府宴會廳，燈火通明，觥籌交錯。宴席極為豐盛，作陪的也都是白水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對潘二郎和周小娟來說，這無疑是場鴻門宴。
燕梟雄居於主位，頻頻勸酒，言辭懇切，絕口不提往日恩怨，反而大讚潘二郎少年英雄，周小娟巾幗不讓須眉，又對朱雀府一戰表示「遺憾」，聲稱是受了小人（影射青龍府）矇蔽，才釀成誤會。
「……梅梅之死，實乃梟雄平生大憾！」燕梟雄放下酒杯，長歎一聲，麵露「悲痛」之色，「經梟雄多方查證，已確定是青龍府密探柳陸青所為！此獠已被梟雄擒獲，明日便當著二位之麵，明正典刑，以慰梅梅在天之靈！」他一揮手，一名侍衛端上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依稀正是柳陸青的模樣！
周小娟拳頭猛地握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根本不信燕梟雄的鬼話！柳陸青不過是個替死鬼！但她強忍著沒有發作，倒要看看這老賊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潘二郎始終冷眼旁觀，破妄之瞳運轉，看穿燕梟雄那虛偽笑容下的冰冷殺機，也看穿那顆人頭不過是易容術高明的替身。他不動聲色，淡淡道：「燕城主有心了。隻是，往事已矣，凶手伏法，也換不回梅姐性命。」
燕梟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厲色，隨即又堆起笑容：「賢侄所言極是。所以，梟雄願再獻上一份誠意，以彌補往日過失。」他擊掌三下。
一名侍女捧著一個古樸的玉盒上前。燕梟雄開啟玉盒，裡麵並非金銀珠寶，而是一塊非金非玉、邊緣殘破的黑色龜甲，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散發著一股滄桑神秘的氣息。
「此乃梟雄偶然所得，據考與三百年前賢王秘藏有關，似是一把『鑰匙』的碎片。」燕梟雄將玉盒推向潘二郎，目光灼灼，「梟雄才疏學淺，參不透其中奧妙。賢侄乃賢王血脈，身負修羅劍，或可解開此物之謎。此物，便贈予賢侄，聊表歉意！」
賢王秘藏鑰匙碎片！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就連周小娟也瞳孔微縮！燕梟雄竟捨得拿出如此重寶？他到底想乾什麼？
潘二郎心中警鈴大作！這絕非賠罪，而是餌！一個他明知有毒，卻可能不得不吞下的誘餌！玄機子的身影，彷彿就在這玉盒之後隱隱浮現。
他沒有去接玉盒，隻是靜靜地看著燕梟雄，目光深邃：「燕城主厚禮，潘某受之有愧。不知……玄機子前輩，此刻可在府中？」
他直接點破了最關鍵的人物！
燕梟雄臉上笑容一僵，眼底寒意更盛，正要開口。
忽然，一個清朗平和的聲音自廳外傳來，彷彿就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無量天尊！潘小友靈覺敏銳，貧道佩服。」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現在大廳門口。青袍道簪，拂塵輕搖，仙風道骨，不是玄機子，又是何人？
他麵帶微笑，目光掃過潘二郎、周小娟，最後落在那個盛放龜甲的玉盒上，意味深長地說道：
「潘小友，周姑娘，彆來無恙？看來，燕城主這份『誠意』，小友尚未領會其深意啊。這賢王秘藏之秘，關乎天下氣運，非有緣人不可得，亦非……一人之力可獨享。」
宴廳之內，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