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定天下 第152章 天下弈局
北冥雪原深處，暴風雪嘶吼著席捲天地，能見度不足十丈。潘二郎背靠著一座被冰雪覆蓋的巨岩，將靈兒緊緊護在身後。兩人渾身覆蓋著厚厚的冰霜，嘴唇凍得發紫，氣息微弱。連日逃亡，缺衣少食，加之不斷與追兵周旋，已讓他們瀕臨極限。
四周的風雪中，影影綽綽浮現出數十道身影，呈合圍之勢。為首者，正是星宿海長老天璿，他手持一杆星辰幡，幡麵在風雪中獵獵作響，引動周天寒煞，形成一道無形的困陣，不斷侵蝕著潘二郎本已微弱的護體罡氣。其身後，青龍府的裂風騎精銳張弓搭箭，箭鏃幽藍，淬有劇毒；更遠處，還有白虎府的影殺衛如同鬼魅般遊弋，尋找一擊必殺的機會。
「潘二郎，何必負隅頑抗？」天璿長老聲音平和，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交出修羅劍，束手就擒，或可留這雪國公主一命。否則，此地便是你二人埋骨之所。」
潘二郎劇烈咳嗽著，吐出的血沫瞬間凍結成冰晶。他握緊手中嗡鳴不止的修羅劍，劍身傳來的混沌氣息是他最後的依靠。破妄之瞳艱難運轉，看穿風雪，鎖定著每一個敵人的氣機流轉節點。他知道，這是真正的死局，突圍希望渺茫。但讓他交出靈兒，束手就擒？絕無可能！
「要戰便戰！囉嗦什麼！」他嘶啞低吼，混沌一炁強行提起，在身前佈下薄弱的力場。
「冥頑不靈！」天璿長老眼神一冷，星辰幡揮動！「星羅困天陣！殺！」
霎時間，風雪之勢倍增，無數冰棱如同利箭般攢射而來！裂風騎箭如雨下！影殺衛從陰影中突襲！
「靈兒，跟緊我！」潘二郎厲喝一聲，修羅劍舞動，混沌劍罡縱橫劈斬，將襲來的攻擊不斷絞碎！但他傷勢太重，每一次運功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劍勢遠不如前。靈兒緊隨其後，揮舞著一柄短劍格擋流矢，臉色慘白，卻咬緊牙關不發出一點聲音。
「噗！」一支淬毒箭矢穿透混沌力場，擦過潘二郎肋下，帶起一溜血花，麻痹感迅速蔓延！
「二郎！」靈兒驚呼。
「彆分心！」潘二郎反手一劍斬斷箭桿，腳步踉蹌。更多攻擊接踵而至！
眼看就要被淹沒——
突然！
天際傳來一聲尖銳的鷹唳！一道巨大的黑影撕裂風雪，俯衝而下！竟是一頭神駿無比的雪原雷鷹！鷹背上，隱約立著一道窈窕的身影！
「啾——！」雷鷹雙翅一扇，狂暴的雷電之力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轟向天璿長老的陣眼！
「什麼人？！」天璿長老大驚，急忙揮幡抵擋！雷電與星力猛烈碰撞，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困陣為之一滯！
趁此良機，那道身影從鷹背躍下，如同雪花般飄落場中，玉手輕揚，數道散發著奇異香氣的藥粉灑出，融入風雪之中。
「嗯？怎麼回事？」「我的內力……」圍攻的敵人吸入藥粉，頓時感覺內力執行滯澀，頭暈目眩！
「走！」那身影落在潘二郎身邊，聲音清脆冰冷，一把抓住他和靈兒的手臂。雷鷹再次俯衝，抓起三人，衝天而起，瞬間沒入狂暴的風雪之中，消失不見！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天璿長老驅散雷電，穩住陣腳，眼前早已空無一人！
「藥王穀的雪鷹和迷仙散？！」天璿長老臉色鐵青，又驚又怒，「藥王穀怎會插手此事？！追！他們跑不遠！」
然而，茫茫雪原，暴風雪肆虐，哪裡還有蹤跡可尋？
就在潘二郎二人於雪原絕境逢生之際，南疆與中原交界的一座繁華大城——錦官城內，卻是一片歌舞昇平，彷彿遠離了北地的肅殺。
城內最負盛名的百花樓頂層雅間，周小娟臨窗而立，俯瞰著下方車水馬龍。她已換上一身華美的赤色錦袍，雲鬢高綰，珠翠輕搖，容顏絕美，氣質卻冷冽如冰，與這煙花之地的奢靡氛圍格格不入。經過熱泉穀的療傷與悟道，她不僅傷勢儘複，修為更上一層樓，赤焰冰心之境初成，氣息內斂，深不可測。
她指尖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玉佩，目光卻銳利如刀，穿透重重屋宇，落在城西那片戒備森嚴、府邸連綿的建築群——白虎府設在錦官城的重要分舵。據她掌控的隱秘渠道得知，白虎府主白坤的心腹愛將、也是當年參與圍攻白水城的元凶之一——副都統「裂骨刀」韓滔，近日正在此處分舵巡查。
「韓滔……」周小娟紅唇微啟，吐出這個名字，眼中赤色琉璃光華一閃而逝，殺意如實質般彌漫開來，雅間內的溫度驟然下降，案幾上的酒杯瞬間凝結出一層白霜。姐姐周梅梅慘死的畫麵，再次清晰地浮現在眼前。複仇，就從這隻白虎府的爪牙開始！
她輕輕捏碎玉佩。片刻後，一名做商人打扮的心腹悄無聲息地進入雅間，遞上一份密報。
「小姐，查清了。韓滔明日午時，會在望江樓宴請本地官員和幾個附庸門派首領，屆時護衛相對分散。這是望江樓的佈局圖和韓滔的行程細節。」
周小娟掃過密報，眼神冰冷：「很好。按計劃行事。記住，要快，要乾淨，要讓他……死得明明白白。」
「是！」心腹躬身退下。
周小娟轉身，望向北方，那是淩霄城的方向，也是北冥雪原的方向。潘二郎的訊息，她自然也已知曉。藥王穀出手？倒是出乎意料。不過，這與她何乾？她的路，她自己走。
次日午時，望江樓張燈結彩，賓客雲集。三樓最大的雅間「聽濤閣」內，觥籌交錯，笑語喧嘩。主位上，一名身材魁梧、麵容凶悍、太陽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武將，正是韓滔。他身邊陪著幾位官員和門派首領，周圍站著十餘名氣息彪悍的白虎衛。
酒過三巡，韓滔正誌得意滿地吹噓著自己當年隨府主征戰的「功績」，說到圍攻白水城、斬殺「叛賊」時，更是唾沫橫飛。
忽然，雅間的窗戶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一道赤色身影如同鬼魅般飄入！快！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應！
「誰？！」韓滔畢竟身經百戰，警兆驟生，猛地起身拔刀！
然而，那道赤影已到他麵前！他甚至沒看清對方是如何出手的，隻覺咽喉一涼，渾身力氣瞬間被抽空！他驚恐地瞪大雙眼，看著眼前這張絕美卻冰冷如霜的臉龐，以及她指尖那一縷緩緩消散的、琉璃色的赤焰。
「周……周……」他喉嚨裡發出嗬嗬聲，想喊出那個名字，卻已無法成言。
「這一指，為我姐姐周梅梅。」周小娟聲音清冷，如同宣判。
下一刻，韓滔的脖頸出現一個焦黑的小洞，轟然倒地，氣絕身亡！秒殺！
直到此時，雅間內的其他人才反應過來，頓時一片大亂！護衛們驚呼著衝上，官員們嚇得癱軟在地！
周小娟看也不看他們，身形一晃，已從視窗掠出，如同赤色驚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繁華的街巷之中，無影無蹤。
整個過程，不過彈指之間。等大隊白虎衛聞訊趕來，隻看到韓滔的屍體和滿屋驚魂未定的賓客。
「赤衣妖女！是那個赤衣妖女周小娟！」終於有人驚恐地喊出了凶手的身份！
訊息如同插上翅膀，瞬間傳遍錦官城，繼而以更快的速度傳向四麵八方！白虎府重要人物在重重護衛下被當眾秒殺！凶手是周小娟！
天下再次震動！這赤衣妖女，剛大鬨淩霄城，轉頭又刺殺了白虎府大將！她到底想乾什麼？她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恐慌與猜忌，如同瘟疫般在各方勢力中蔓延。
淩霄城，臨時搭建的觀星台廢墟旁，一座簡樸的靜室內。
玄機子聽完弟子的急報，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臉上無喜無悲，唯有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瀾。周小娟刺殺韓滔，此舉看似魯莽，實則狠辣精準！不僅報了私仇，更是狠狠地打了白虎府一記耳光，攪亂了本就微妙的聯盟關係，將天下這潭水攪得更渾了。
「赤焰冰心……果然成了氣候。」他低聲自語，「仇恨為薪，決絕為火，此女已徹底化為複仇之刃，鋒利無匹，卻也……更易折斷。」他指尖在茶幾上輕輕劃動，勾勒出無形的棋局。「潘二郎被藥王穀所救，遁入雪原深處，變數再生。周小娟不甘寂寞，主動出擊，烽煙四起。這盤棋，越來越有趣了。」
他沉吟片刻，對侍立一旁的弟子吩咐道：「傳訊給天璿，暫停對潘二郎的追剿，放他入雪原深處。另外，以貧道名義，修書藥王穀穀主，詢問插手之由。再……給青龍府王莽府主送一份厚禮，就說……貧道願助他，共商應對『赤焰之亂』大計。」
驅虎吞狼，隔岸觀火。既然局麵已亂，那便讓它更亂一些。唯有亂局，方能火中取栗，看清誰纔是最後的弈者。
與此同時，青龍府內，王莽看著案上韓滔被殺的情報，以及玄機子送來的厚禮和密信，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周小娟……殺得好！白坤那老匹夫，仗著有天外天支援，越來越不把本王放在眼裡！如今折了一臂，看他還如何囂張！」他眼中精光閃爍，「玄機子想借刀殺人？哼，本王又何嘗不能順勢而為？傳令下去，暗中散佈訊息，將韓滔之死的細節，添油加醋，務必讓白坤將這筆賬，牢牢算在周小娟和……她背後可能存在的勢力頭上！」
白虎府中，白坤已然暴跳如雷，韓滔是他心腹愛將，更是他掌控南境勢力的重要棋子，如今竟被當眾刺殺，無異於在他臉上狠狠抽了一記耳光！
「周小娟！本座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他怒吼著，摔碎了心愛的玉鎮紙，「還有藥王穀！竟敢救走潘二郎！真當我白虎府是泥捏的不成！點齊兵馬，本座要親自去錦官城，會會那個妖女！再派人去藥王穀討個說法！」
一時間，因周小娟的悍然出手，本就脆弱的聯盟關係出現裂痕，猜忌與算計暗流湧動。天下這盤棋，因她這枚「過河卒」的瘋狂推進，變得更加波譎雲詭，殺機四伏。
而此刻，始作俑者周小娟，已遠離錦官城，如同一片孤雲，飄向下一處她選定的目標。她的複仇名單，還很長。赤焰所向，誓要焚儘一切仇敵！至於這天下弈局最終走向何方，她不在乎。她隻要，仇人血債血償！
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赤焰焚城，天下弈局，終章未至，殺戮已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