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劍定天下 第155章 殘局

    淩霄城的喧囂在血腥與混亂後逐漸平息，留下的是一片狼藉與各方勢力難以癒合的傷痕。祭天壇廢墟旁臨時搭建的營帳內，藥氣彌漫。玄機子肩頭包裹著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地倚在榻上，昔日仙風道骨蕩然無存，唯有眼中深沉的怨毒與算計證明著他仍是那個執棋者。周小娟那精準而致命的一擊，不僅重創了他的身體，更嚴重打擊了他苦心經營的威信。天外天三位護法肅立一旁，麵色凝重。

「師尊，城內騷亂已初步平息，但流言四起，人心浮動。」天樞長老低聲稟報，「青龍府與白虎府的人雖表麵協助維穩，但私下接觸頻繁，恐有異動。王莽與白坤對師尊……頗有微詞。」

玄機子冷哼一聲，牽動傷口，痛得他嘴角抽搐：「兩個蠢貨！若非他們各懷鬼胎，豈會讓那妖女得手？更讓潘二郎從容遁去！」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玄武府張毅呢？」

「張府主依舊稱病不出，其部下也嚴守駐地，置身事外。」

「老滑頭……」玄機子眼中寒光一閃，「潘二郎與周小娟蹤跡？」

「暫無確切訊息。潘二郎似已遠離淩霄城，方向不明。周小娟……如同鬼魅，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城西鬼市，之後便再無蹤影。」

玄機子沉默片刻，緩緩道：「傳令，對外宣稱本座傷勢無礙，英雄大會雖暫歇，但誅魔衛道之心不改。另，以本座名義，修書雪國國主，陳明利害，提議……暫且議和。」

「議和？」天樞長老一怔。

「不錯。」玄機子嘴角勾起一抹冷峭，「潘二郎與周小娟已成氣候，硬碰硬非上策。且經此一亂，聯盟裂痕已生，需時間彌合。不如暫且穩住雪國，一來可安撫靈兒公主，二來可讓潘二郎投鼠忌器，三來……也能讓王莽、白坤之流將目光從淩霄城移開。待本座傷勢恢複，再慢慢收拾殘局不遲。」

驅虎吞狼，緩兵之計。玄機子深知，經此一役，他需要時間重整旗鼓，而「議和」無疑是當前最好的煙霧彈。

與此同時，青龍府駐地內，王莽麵色陰沉地聽著屬下彙報損失。黑水寨被拔除，城內暗樁遭清洗，與白虎府的盟約也因周小娟的離間而搖搖欲墜。

「府主，玄機子重傷，正是我青龍府取而代之的大好時機啊！」一名心腹進言。

王莽卻搖了搖頭，眼中精光閃爍：「取而代之？談何容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玄機子與天外天底蘊猶在。此刻跳出來，隻會成為眾矢之的。況且……?那潘二郎與周小娟，纔是心腹大患！」他想起周小娟神出鬼沒的暗殺手段，心中一陣寒意，「傳令下去，暗中搜尋潘、週二人下落，但切勿輕舉妄動。另外……派人『好好安撫』一下白坤，那個蠢貨，彆被人當槍使了還不知道。」

類似的算計也在白虎府與玄武府中上演。白坤暴怒之餘，也對周小娟產生了極大的忌憚，暫時收斂了氣焰。張毅則繼續高掛免戰牌，樂得坐山觀虎鬥。

淩霄城表麵暫歸平靜，實則暗流洶湧，各方都在舔舐傷口，重新評估局勢，等待下一次風暴的來臨。

就在淩霄城暗流湧動之際，遠離紛爭的北冥雪原深處，一片被晶瑩冰川環抱的寧靜山穀中，雪國的臨時行營安然矗立。帳內暖意融融，與帳外的冰天雪地形成鮮明對比。

靈兒公主身著雪狐裘衣，正伏案疾書，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卻更顯堅毅。幾日前，她已收到潘二郎通過藥王穀秘密渠道傳來的平安訊息，知曉他已脫險，並提及了淩霄城發生的驚天變故以及玄機子提出的「議和」意向。

「公主，玄機子此議，怕是緩兵之計。」一位身著雪國文官服飾的老者沉聲道，他是雪國宰相百裡文。

「本宮知道。」靈兒放下筆，聲音清冷而沉穩，「玄機子重傷，聯盟內訌，此時議和，於他有利。但於我雪國，何嘗不是一個喘息之機？」她走到窗邊，望著帳外連綿的雪山，「連年戰亂，邊境百姓流離失所，國庫空虛，將士疲憊。若能換取一時和平，讓我雪國休養生息，此議……未必不能考慮。」

「可是公主，那玄機子狼子野心，豈會真心議和？隻怕是養虎為患！」一位武將模樣的將領洪聲道。

靈兒轉身，目光掃過帳內眾臣：「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關鍵在於，我們如何利用這段時間。二郎他……需要時間鞏固修為，應對未來的風波。我雪國，也需要時間鞏固邊防，革新內政，積蓄力量。」她眼中閃過睿智的光芒，「議和可以，但條件需由我雪國來定。一要玄機子公開承諾，永不侵犯雪國邊境；二要四府聯盟正式解散，或至少承諾不再以雪國為目標；三要……歸還曆次戰爭中擄走的我雪國子民與財物。」

眾臣聞言，紛紛點頭。這些條件看似合理，實則苛刻，尤其解散聯盟一條，直指要害，玄機子未必會答應，但這正是談判的策略。

「此外，」靈兒繼續道，「議和期間，邊境守軍不可鬆懈，反需加強巡邏，示之以強。國內，加快新軍訓練，鼓勵農耕商貿。同時，派出使者，秘密接觸朱雀府周小娟與玄武府張毅，即便不能結盟，也要讓他們保持中立，至少……不能讓玄機子輕易整合四府之力。」

條理清晰，思慮周全。此時的靈兒，已不再是那個需要被保護在羽翼下的公主，而是在殘酷現實中迅速成長起來的政治家與領導者。她深知，未來的路依然艱險，但為了雪國，為了等待二郎歸來，她必須撐起這片天。

「宰相，就由你草擬國書，回複玄機子。措辭不卑不亢，條件明確，給他……也給我們自己，一個台階下。」

「臣，遵旨！」

北冥雪原另一隅，一座人跡罕至的雪峰之巔。潘二郎迎風而立，黑衣獵獵，俯瞰著蒼茫天地。體內歸墟之氣圓轉如意，傷勢儘複，修為更勝往昔。破妄之瞳之下，千裡之外的淩霄城氣運紛亂，雪國方向則有一股堅韌的生機在凝聚，他知道，那是靈兒在努力支撐。

想起靈兒，他心中泛起一絲溫暖與愧疚。成婚以來，聚少離多，讓她承受了太多風雨。如今她獨當一麵，提議議和，無疑是當前最明智的選擇。他相信她的能力與智慧。

但另一道赤色的身影，卻不期然闖入腦海——周小娟。淩霄城祭壇上，她那決絕而複雜的一瞥，以及雷霆般重創玄機子後飄然遠去的背影，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心中。仇恨、愧疚、一絲難以言喻的牽掛……種種情緒交織。她如今何在？是否安好？下一次見麵，是敵是友？

情緣二字，剪不斷，理還亂。他長歎一聲，將紛雜思緒壓下。當前首要，是徹底掌握歸墟之力，並尋找賢王秘藏的最終線索。玄機子議和，不過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寧靜。真正的較量，還在後頭。他必須變得更強，才能保護所想保護的一切。

與此同時，中原某處隱秘的山穀溪邊。周小娟掬起一捧清冽的溪水，洗去臉上易容的痕跡，露出那張清麗絕俗卻冷若冰霜的容顏。溪水倒映著她眼中跳躍的琉璃赤焰，平靜之下，是焚儘一切的決絕。

淩霄城之行，雖未能手刃玄機子，但重創之，攪亂其佈局，目的已達。她已知曉雪國議和的訊息，對此，她隻是冷冷一笑。和平？不過是野心家們喘息佈局的藉口。她的複仇名單還很長，青龍府、白虎府……還有那些隱藏在幕後的黑手，一個都跑不了！

至於潘二郎……想到這個名字，她心湖微瀾，但瞬間便被更冷的冰封住。恩怨兩清？或許吧。但未來的路，她隻會為自己而走。下一次相遇，若為敵，她手中雙刺絕不會留情；若……她甩甩頭，摒棄這無謂的假設。如今的她，是翱翔於天的赤凰，無需依傍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