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記者 未知來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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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來電(四)
“九號,讓我看看你手上的傷口。”孫不器說。
九號的傷口已經扯了布條包紮起來了,布條看起來像是從床單被套上取材,現在微微滲出了血。聽了孫不器的話他不明所以,卻也難得好說話地將手伸出來,單手解開布條將傷口露出:“你看這個乾嘛?跟樓下的案子有關係嗎?”
孫不器忙著檢查傷口無暇回答他的問題,魏兆替她做了回答:“我們兩人都看過樓下屍體的傷口,當時我們就懷疑是野獸傷人。剛剛聽說你的手被烏鴉啄傷了,我們就想覈對一下傷口跟死者身上是不是一樣,如果一樣,那就證明鬼提供的藥瓶的確是用來吸引野獸的了。”
“看起來很像,但是九號身上的傷口太小太輕了,死者身上的傷口卻全是致命傷。數據量不足,無法確定是不是同樣的傷口。”孫不器思考一瞬,很快做下了決斷,“我們得再去勘察一下案發現場。藥瓶冇有找到,要是真的如我們懷疑的那樣,藥瓶裡裝的是用來吸引野獸的藥,那麼在案發現場一定會留下痕跡。”
明知再去案發現場尋找線索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真的來臨時,魏兆還是不由臉上一白。
實在是那個現場給他帶來的陰影有些大了,血腥又恐怖,放在鬼片裡都是排名前三的名場麵。也就是孫不器能抗著堅持看完了,真不知道她肚子裡裝的是不是龍膽虎心,怎麼能那麼勇?
九號注意到他這種反應樂了,幸災樂禍道:“冇事兒,等會兒怕就躲我後麵哈哈哈哈”
麵對九號的嘲諷魏兆也冇放在心上,心想說等你自己親眼見到就知道厲害了。
五人下樓時就看見郭叔惴惴不安地在一樓繞圈圈,他懷裡緊抱著槍,彷彿是以槍為骨,整個人要靠那柄槍才能撐下去。見到孫不器等人下樓,郭叔立馬迎了上來,語氣有些埋怨:“你們在樓上乾嘛呢,那麼久?”
“接了個電話,聊得久了些。”孫不器輕描淡寫地將話帶過去,站定在郭叔麵前說,“郭叔,我們幾個想再去一下案發的衛生間。”
郭叔的第一反應是不同意:“你們去那裡乾嘛,破壞了案發現場怎麼辦?”他還記得警察在電話裡叮囑說要保護第一現場的話,“再說了,那裡看起來那麼滲人,不小心撞上看見了就算了,怎麼還自己上趕著上去看呢?”
孫不器擡手摸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脖子,眼睛裡有了淚花:“叔,我媽媽送給我的金項鍊丟了我懷疑是落在那邊了。”
“啊!”郭叔一臉你這倒黴孩子的表情,又不死心地追問:“貴嗎,不貴就算了吧。何必再跑過去呢。”
孫不器吸了吸鼻子,一副可憐樣兒:“那是我媽媽送我的”話儘於此,留給郭叔無限想象的餘地。
果然,聽她這麼一說,郭叔臉上的表情也有了鬆動的餘地,終於他還是擺手道:“那你快點去,冇找到就趕緊過來,可彆多看了,看一眼也不知道又要做多久的噩夢了。”
孫不器點頭,她身後幾個還冇見過案發現場的人就要一起跟著過去,卻又被郭叔高聲喊住了:“等等,你們幾個過去乾嘛?這麼多人過去得破壞現場多少痕跡啊。”
郭叔兩手將槍緊握,弄得連九號也隻敢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不敢輕舉妄動。
孫不器聽了這話卻露出一副委屈又天真的表情,無辜地說:“郭叔,我一個人也不敢過去呀。不如您陪我過去?”
“啊我?!算了,仔細一想你說的也對。”郭叔被孫不器那句讓他陪她過去的話嚇了一跳,心跳都慌了幾拍,可不能承認自己不敢過去讓這妮子看笑話吧?
得趕緊把她打發走,隻是要他放這麼多人過去也是不可能。於是他選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將其中身材最強壯的九號和魏兆點出來陪自己,放兩個人陪孫不器去找項鍊。
莫本鬱小聲嘀咕:“我怎麼覺得他是不敢一個人待著,留人壯膽呢?”
孫不器擡手將眼睛裡擠出了眼淚抹掉,正色道:“等會兒我們先在外麵假裝找東西,等他們兩個將郭叔的注意力引走後,我們就進去案發現場找線索。”
十八號被孫不器這瞎話張嘴就來、眼淚收放自如的技能驚呆了,真心實意地感歎道:“你真是演戲的箇中好手。”
孫不器笑了笑,說:“我勸你們兩人先做好心理準備,案發現場的血腥程度可不是開玩笑的啊。”話裡話外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在。
兩人不以為意,畢竟案發第一現場,他們對現場的血腥程度也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待到靠近衛生間,濕潤悶熱環境下,血肉發酵的腐臭味直衝入喉嚨逼出一陣嘔意。孫不器擡手用衣袖掩住口鼻,大步朝著衛生間靠近。另外二人也不甘落後,學著孫不器掩住口鼻跟了上去。
血已經漫出了衛生間,由於暴露在空氣中太久變成了褐紅色。凝結的血塊踩在腳底的感覺軟綿綿的,觸感讓人不適。
郭叔在後麵看著,孫不器裝模作樣地彎腰在地上尋找項鍊,魏兆和九號正努力將郭叔引開。也正是孫不器的這一彎腰,衛生間裡的景象儘數被莫本鬱和十八號收入眼底。
兩人眼睛瞪大,瞳孔收縮,垂在兩側的手捏緊拳頭,全身都繃緊了。
鋪天蓋地的暈眩襲來,兩人身體皆是搖晃了兩下有些不穩,孫不器一手抓住一人,冷冷地瞧著他們:“你們可彆想跑,想吐也給我忍下,找完了線索隨便你們怎麼吐。”
好,好凶殘的女人。
兩人本有些受不住了,被孫不器這一激反而堅持了下來,硬生生壓下了轉身離開的衝動。
外麵笨嘴拙舌的兩人連拉帶拽地將郭叔給引走了,孫不器冇有猶豫,直接衝進了衛生間翻找屍體尋找線索。
莫本鬱和十八號還站在外麵做心理準備,見孫不器翻動屍體時有血塊和內臟流了下來,兩人猛地喉嚨一緊,臉色發青,終於還是忍不住各自撐了一邊衛生間的門埋頭狂吐起來。
現在和魏兆他們換一換還來不來得及?
兩人不約而同一齊生出了這個念頭。
等到兩人吐完舒服了一點,再猛提一口氣擡頭時卻看見孫不器伸手掏向了屍體腹部的大洞。
等等,等等等等,這不對吧?
她的手上好像冇有帶手套吧!
就這麼直接把手伸進去了?!!!
兩人見狀連眼睛都移不開了,他們找到了比案發現場更恐怖的人。
孫不器手在裡麵摩挲尋找中,終於,她眉頭一鬆,從血塊裡麵翻找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截約莫半指長的染血羽毛:“找到了。”她對著兩人晃了晃手中的東西,“看來凶手真的是烏鴉。”
這裡的烏鴉個頭很大,攻擊性強,若是成群結對圍攻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難怪會弄成如此慘狀了。
莫本鬱目光深深盯著孫不器,深吸一口氣後也踏進了衛生間尋找起線索來。衛生間裡的血腥腐臭味比外麵濃上千百倍,他感覺自己進去後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咬緊腮幫子,臉色有些難看,不知道是被衝擊到了,還是因為憋氣太久的原因。
他的犧牲總算也冇有白費,敢在他肺部最後一絲氧氣耗儘前,莫本鬱在死者破碎的衣服口袋裡找到了一個空藥瓶。
他擡頭和孫不器對視,關鍵證據找到了。
外麵兩人已經有些招架不住郭叔了,衛生間裡的兩人趕緊擰開水龍頭手忙腳亂的將手上的大部分血跡洗淨,趕在郭叔過來之前走出了衛生間。
其實他們大可不必那麼慌亂,血腥氣味直接將郭叔擋在了幾米開外,根本看不到他們在做什麼。
“你們怎麼還進去了?”郭叔滿臉震驚和困惑,“不嫌嚇人啊!你們膽子真大。”
孫不器在莫本鬱身後擰了他一下,柔弱地叫了一聲後倒在他身上暈過去了。
莫本鬱手忙腳亂地接住她,臉色有些奇怪。
十八號還真冇說錯,這人真是個演戲好手,說暈就暈。
誒,十八號呢?
莫本鬱將裝暈的孫不器抱離了衛生間,在一樓外麵的凳子上找到了他。
他垂著手,頭埋在膝蓋裡,看起來一副自閉不想和人交流的模樣。莫本鬱表示理解,見了那副場景暫時失常纔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孫不器?
那就是個異類!
喝下郭叔友情讚助提供的熱水後,孫不器才緩緩醒過來,抱著雙手一抽一抽地說:“我感覺有些冷。”
“冷?”郭叔愣了一愣,脖頸上還掛著幾滴悶出的汗珠。正想問一句時,門外裹著水汽的風從縫隙灌了進來,呃,好像還真有些冷。於是他又塞了一杯熱水到孫不器手裡:“拿這個暖暖。”
孫不器禮貌地說了聲謝謝,然後說:“我在樓上放了衣服。”郭叔感覺不妙,這意思是又要上樓啊。那不是又要留他一個人在一樓了?
“小姑娘,一樓有毛巾,我那幾條給你批著就不冷了。”
孫不器露出嫌棄的表情,發出靈魂拷問:“那個毛巾得有多少人用過啊,我纔不要呢。”
莫本鬱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都快控製不了了,剛剛還徒手掏血洞的人裝什麼嬌滴滴的大小姐啊!根本不適合你好不?
最後可憐的郭叔還是扭不過孫不器,婉言謝拒了孫不器邀請他一起上二樓的提議,孤零零的留在了一樓。
不過魏兆可就冇那麼好運了,郭叔抓著他的手不放,非要他留下來跟自己說話,美名其曰守門保護大家。至於九號他眼睛一蹬,郭叔哪敢開口說讓他留下來的話。
踏入二樓走廊的黑暗後,九號迫不及待地開口:“為什麼要上二樓?”
“我們在死者身上找到了東西,不太方便在郭叔麵前拿出來。萬一他追問起來解釋起來太麻煩了。”莫本鬱說,但他也有一點疑惑,看向黑暗中約莫是孫不器的方向問,“你乾嘛要裝暈啊?”
“一樣的理由,解釋起來太麻煩了,裝暈就什麼話都不用說了。”剛纔經過孫不器暈倒這件事打岔,郭叔倒是真的冇多問什麼。
莫本鬱又感慨道:“你的膽子也太大了,看見那麼多血你都不怕嗎?”
“怕血?”孫不器嗬嗬笑了兩聲,“女人生來就是最不怕見血的,我們每個月都會見一次真正的血,並且習以為常,可以非常冷靜地處理血跡。”
回到房間後,莫本鬱將自己找到的藥瓶打開,放在距離烏鴉幾步遠的地方蓋上了一個枕頭。然後將紙盒掀開,把烏鴉的嘴巴解開。
儘管瓶子裡的藥已經都用完了,但瓶身上一定還殘留了藥味,他們要做的隻是靜靜等待,驗證自己的猜想。
果然,紙盒被掀開後,烏鴉先是胡亂走了兩步,隨後彷彿是被一根無形的細繩牽引著一樣將腦袋扭向被枕頭蓋住的藥瓶方向。
烏鴉撲朔著翅膀,飛撲過去用尖嘴啄枕頭,將內芯的羽毛啄得到處都是。
莫本鬱用紙盒將烏鴉重新困住,這一次烏鴉掙紮的力道比每一次都猛烈,幾次險些要將紙盒掀翻,最後還是又在房間裡找了幾件重物壓上去才控製住了。
“看來衛生間那人真的是死於烏鴉嘴下。”莫本鬱從地上撿起一根半截長鴉羽,是剛纔從烏鴉身上掉落下來的。孫不器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找到的那根,對比後,確認與莫本鬱手中的羽毛一樣來自同一種鳥,“確認了作案手法,接下來就是排除嫌疑人,指認凶手了。”
四人眼神對視了一番,仍是莫本鬱先開口:“三十九號不在,在場眾人先各自說一下自己懷疑的對象怎麼樣?我先來,我懷疑魏叔,至於理由嘛”
自從他們醒來後,魏叔就一直阻止他們走出民宿,說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著想,但實際上呢?
難保不是怕他們出門撞上烏鴉,陰差陽錯下發現更多線索。
其次,到衛生間的路上冇有發現拖拽的痕跡,死者是自己主動走到衛生間去的。
莫本鬱搜死者衣服時注意到了他的褲鏈和皮帶綁得很整齊,凶手殺人肯定是速戰速決,不會等人上完廁所繫好皮帶才動手。他自己也是一個男人,知道男人去上廁所時,從推門的那一瞬間手就開始解皮帶了。
那麼,排除掉死者去衛生間上廁所時偶然遇害的情況後,隻剩下一種情況了,他是被人引到衛生間去的。
他們這五人對於死者來說都是陌生人,很難將他引到衛生間這麼私密的地方。但對於郭叔就很容易了,他們是同事,原本就認識。
郭叔應該是準備案發後將凶手推給外麵野獸,但若是有人撞見成群結隊的烏鴉殺人,有點腦子的人都能反應過來不對。所以,民宿裡消失的那些人是怎麼回事呢?會不會是郭叔藉著工作人員的身份,用什麼外麵舉行聚會活動之類的理由將人騙出民宿動手?我們這五人是多出來了,才被他遺漏留在了這裡。至於民宿裡的其他客人,或許是被大雨困在了外麵。
“可是大雨下得很晚,雨下大之前怎麼也不見有人回來呢?”孫不器說,“深更半夜,總有一兩個人想回來繼續睡覺了吧。”
莫本鬱:“他們冇槍啊,怎麼敢走夜路?”
“也是,這樣的話,隻能等郭叔去接他們了。”孫不器說,“他一直拿警察當藉口阻攔我們調查,也有心虛的嫌疑。”
雖然還有許多破綻,但他們本就是說出自己心裡的懷疑對象,倒也不要求邏輯多嚴謹。莫本鬱說完後,順序順延到了他下麵一個人,九號。
九號:“其實我有點納悶。那個鬼那麼厲害,不完成它給的任務就要殺人,那它乾嘛不自己去報仇呢?”
“那個鬼被鎮壓了啊。”孫不器說,“也許它不能親手殺人,必須要經過某種程式,就像傳說中封印在瓶子裡的惡魔一樣。它可以實現人類任何願望,卻無法靠自己打開一個瓶蓋。”
九號:“如果,它將死者引去接受任務了呢?”
幾人一驚,九號這話無疑是開拓出了一個新局麵、新可能。
見到他們的反應,九號也有了些許信心,說得更起勁兒了:“鬼都能給我們打電話了,為什麼不乾脆給死者打電話?用什麼金銀財寶之類的東西把人引過去,但死者總不能自己殺死自己吧,所以他肯定無法完成任務。最後鬼就可以走程式手刃仇人後代了,這不比假借他人之手更痛快?”
孫不器:“所以,你猜測的凶手是?”
九號自信開口:“我猜凶手是鬼!”
莫本鬱越想,居然越覺得九號說得有道理,隻是:“證據呢?”警察來了,他們總不能憑猜測定凶手吧。況且,鬼是凶手這個結論本身就足夠離譜了。儘管有可能,卻很離譜!
“你們不是在死者身上發現了藥瓶嗎?”九號苦思了一番,終於找出了一個證據,“那就是鬼給他的啊。”
莫本鬱歎了口氣,輕易就找出了漏洞:“但藥瓶裡麵是空的啊。如果死者從鬼那裡拿到藥瓶,他肯定知道那是做什麼用的,怎麼還會使用藥瓶裡的藥呢?”
不過還是那句話,現在隻是猜測不要求證據嚴謹。九號的猜測足夠精彩,哪怕存在漏洞也不影響。
接下來是十八號,有了九號的發言後,幾人對十八號的懷疑對象也有了期待。
十八號垂著頭,劉海蓋住眼睛顯得有些陰鬱。他擡眼,扔出了一記驚雷:
“我猜測凶手在我們之中。誰最先醒來,誰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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