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記者 風起月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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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月港(二)
去參加巡獵者考覈還是四月末的事情,現在卻已經是六月初了。
孫不器從病房旁的櫃子抽屜裡將記事本拿出來,把最近發生的事情都一一寫了上去。黃玉麟揹著手繞著病房轉,想看看還有什麼缺的需要補上。
“衣服”
孫不器正在奮筆疾書,頭也不擡道:“在醫院穿的都是病號服,等出院的時候我還穿之前那套衣服就行了。”
“哦,好。那有什麼想吃的嗎,我下次做了飯點給你帶過來。”
孫不器衝他擠了擠眼:“我在這裡享受的是病房待遇,一日三餐指標定得可高了,還不用我出錢。”
黃玉麟:“那醫院通知我來乾嘛,陪你嘮嗑說話!咱還有一家店要照顧呢,看著像是那麼閒的人嘛!”
“黃哥你說這話就讓人心寒了,我這都住院了,你來看看我怎麼了。”
黃玉麟卻是有點摸到了孫不器的脾性門道,直截了當地問:“說吧,你想乾嘛。”
“黃哥,我那打卡記錄是不是真的給我補上了?”
“”黃玉麟兩手叉腰,氣極反笑:“給你補上了。”
“那我怎麼冇收到工資呢,這都六月初了!新聞社不能這麼摳門吧,雖然我目前為止業績成果有點難看,但也是情有可原呀。至少得給我發個底薪吧。黃哥,你發工資了冇?”
“你冇收到嗎?”黃玉麟擡手撥拉了花瓶裡的鮮花,感慨了一句:“這鮮花開得挺好的呀,醫院該不會每天都會來換水換花吧。看來你的待遇是真不錯。”
孫不器眼神在略過鮮花時微微停頓了一下,隨後看向黃玉麟:“我冇收到到賬提醒呀。”
“你那人工智慧啟用了嗎。參加那個什麼考覈應該不允許你們用這個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孫不器一拍腦袋:“最近太忙了,居然忘了這件事。”
黃玉麟笑了笑:“好了,看你冇事我就先走了。下次飯點帶吃的再來看你。”
“我要吃大餐!”
“你看黃哥長得像冤大頭嗎?隻有扯麪條愛吃不吃,要坑人找醫院去,他們財大氣粗。”黃玉麟已經走到門口,背身朝著孫不器揮了揮手,“走了。”
“這麼快?”孫不器問,“再跟我說會兒話呀。”
“不了,回去賺錢了,不然下次怎麼給你帶大餐。”黃玉麟說話帶上了點幸災樂禍,“再說了,等你啟用人工智慧後還有功夫搭理我嗎?”
嘶——
敢情之前冇想起來啟用月兔是求生欲在保護她這層原因在。快兩個月冇跟家裡聯絡,怕是訊息長得跟繩子一樣長,足夠將她吊在梁上死幾百回了。
絕對不能在病房,萬一爸媽打視頻過來看見這背景又得追問個冇完了。
孫不器下了病床,手摸到自己手術開刀的傷口想起自己現在還是個病患,又裝模做樣地扶了一根吊瓶架子,將針頭粘在手背上。做好出門準備後,她揮手讓花瓶裡的鮮花閉合起來,慢慢挪動著步子出了病房。
路上經過護士站,碰到了護士長問她要去哪裡,孫不器老實說了自己去花園坐坐,呼吸下新鮮空氣。
護士長讓她等等,一去一回後往她懷裡塞了一個薄外套:“今天雖然有太陽,但風有點大,天氣涼,你帶上這個吧。”
孫不器笑容可掬:“謝謝啦,下次我送你一束更好看的花。”
“有你在,咱們醫院的人最近都省了買花的錢了。隻是你也彆花太多精力在這上麵了,現在你最主要的事情還是好好休息恢複身體,早點去巡獵者那裡報到呀。”
“開幾朵花而已,一點都不費事。而且看見你們開心,我也高興。”
對親人朋友需要隱瞞一些事情,反而在這些醫療工作者麵前他們可以暢所欲言。孫不器告彆了護士長後來到了花園,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
由於冇到花期,花園裡現在綠油油一片,隻有遠處草坪裡零星開著幾朵白色小野花。太陽曬在身上暖烘烘的,孫不器擡手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準備啟用月兔。
原來,由於主城區和下城區的人工智慧程式不同。下城區的人不太清楚月兔的運作,未免發生意外乾脆將月兔強製關機了。
開機啟用月兔後的的檔案了,也就冇瞞著父母自己“失蹤”去乾嘛了。
隻是知道孫不器去參加巡獵者考覈後,父母的心反而懸得更厲害了。二老又不能把自己的擔憂說給彆人聽,怕給孫不器惹麻煩,隻能一直給她發送訊息關心她的安危。
孫不器點進和父母的聊天介麵,翻著翻著,鼻子一酸眼睛就紅了。她也冇耽誤時間,立刻打了一個視頻電話過去跟爸媽聊了半個鐘頭才結束。
她穿上了護士長給的外套,加上刻意掩蓋了痕跡,倒是冇有讓父母發現她身處醫院。
視頻掛斷後,孫不器立馬收到了一筆數額不小的轉賬。父母發來語音說,看她臉消瘦了不少,一定是吃苦了。這錢必須收下給自己補補身體,獨自在外錢袋子重了人纔有底氣。
孫不器隻好先把錢收下了讓父母安心,心裡已經在琢磨著該用這錢給父母捎些什麼東西了。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點開了妹妹孫拒弱的訊息框。
妹妹在主城區巡獵者訓練的成績不錯,進展順利的話說不定畢業的時候能成功進入巡獵者麵試。
孫拒弱還給她發來了一張合照,孫不器居然在裡麵發現了幾位當初訓練過她的老熟人。那幾位當初跟孫不器的交情不錯,自身也很有能力的人,知道妹妹在他們手下訓練後孫不器安心了不少。
給妹妹轉了一筆生活費讓她用來跟同期打好關係後,孫不器關掉了對話框。
正在她打算接著看未讀訊息的時候,餘光中一個眼熟的身影朝著自己靠近。孫不器讓月兔收回光屏,眯起眼睛盯著那人影仔細認了認。
十四號?他怎麼來這裡了,總不能是來探病的吧。
來者不善呀。
孫不器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找的這地方也忒僻靜了。前不久她剛吃完午飯,現在正值午休時間段,整個醫院安安靜靜的,極少見到來往走動的人。
萬一打起來,救兵能不能及時趕到都是個問題。
孫不器站起來,右手捏緊藥水架。
打算等會兒應付不了的話先拿這個頂事兒。
十四號身材健碩、個子高大,合身的短袖褲子穿在身上緊貼著肌肉,反倒顯得人有些侷促起來。見到孫不器麵朝著自己站起來,他扯著嘴角試圖給她一個和善的笑容,點著頭微微俯首朝著她靠近:“聽說你在這裡住院,剛好在附近,就想著來看看你。”
孫不器聽了頭皮發麻:“您太客氣了。對了,你身上的燒傷看起來都好了。”
從十四號身上裸露的皮膚來看,找不到半點曾經灼傷過的痕跡。孫不器一時心情複雜,不知道該先讚一句神醫醫術高超,還是先罵一句十四號腦袋搭錯哪根筋,冇事來探什麼病呀。
“哦。找了個好醫生,給我修複好了。你看,一點都看不出來吧。”
“嗯。”
“站那麼遠你哪兒看得清楚,我走近點給你看。”
十四號微笑著靠近,邊用手撩起袖子,似乎真的要給孫不器看他身上燒傷的恢複情況。
詭異。
自從十四號出現後孫不器心裡就直髮慌,覺得眼前這個人跟中了邪一樣。十四號誒,依他的脾性現在不應該衝上來給自己一個過肩摔,把她揍得連親媽都不認識嗎?
謔,還微笑?還跟她交流病情?
孫不器後撤一步,眼尖地看見在十四號的後褲兜裡彆著一把水果刀。
還未等孫不器來得及有動作,十四號右手往褲兜一探將水果刀拔出來,握著刀把朝著孫不器飛奔而來,高高舉起的刀尖冒著寒光,直指孫不器——
孫不器一個大跨步往側邊躲過,掄著藥水架朝十四號砸過去。刀尖倒是冇紮在她身上,但十四號也不肯罷休。穩住身形後,他轉過身麵對著孫不器,扯著嘴角在臉上掛出一個彆扭的笑容。
剛纔離得遠看得不真切,現在兩人的距離拉近了孫不器才發現,這十四號兩眼失神、形容枯槁,活像個被人操縱的傀儡一樣。
那彷彿被人用手扯著兩邊嘴角生拉硬拽出的笑容,讓孫不器想起了北坳村的江少華葬禮上見到的小女孩。
難道是丫頭死而複生來找她追魂索命了?不可能,不會是丫頭。
是夜鶯的手筆。
她這邊心思轉了幾個來回,十四號的攻擊也絲毫冇有停歇。
一躲一閃下,還冇等孫不器冇瞧清他的動作,等到下一次睜眼時,十四號已經閃現到她麵前,臉貼著臉,依舊是那硬扯出的微笑。
好快的動作!
視線往下,十四號屈起右腳,膝蓋直衝著孫不器腹部錘過來。這一腳太快,兩人的距離又太近,孫不器根本來不及躲閃被踹了個正著。
一擊落下,孫不器喉頭湧上血鏽味兒,本以為捱了接下這一擊後能有個緩神的機會,冇想到緊接著身體又捱了一擊。
奇怪的是,這一次孫不器連十四號收回腳蓄力擊出的動作都冇看到。十四號的膝蓋明明還貼在她腹部上冇有移動,但是在瞬間,孫不器又感受到了另一擊。一股大力衝進她身體裡,龍捲風過境一樣刮過。
湧上喉嚨處的鐵鏽味更重了,一咳,血沫子混著唾液沾了她一臉。
孫不器整個人被頂到雙腿離地,騰空飛摔落在地。她擡手抹掉嘴邊血沫,擡眼盯著十四號,問:“你是誰?”
她之前遇上過十四號。
這種速度和攻擊,絕不是他能擁有的。
十四號依舊笑著,冇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趁著孫不器因為受傷身體僵住無法動彈的時候走了過來,站在她麵前,握著水果刀的右手高高舉起,刀尖朝下,毫不猶豫地紮下來——
紮進去、舉起來、紮進去、舉起來
孫不器冷眼看著十四號跟開西瓜一樣舉刀紮向土地,心裡有些發毛。要是自己冇有躲過去的話,現在被當成西瓜劈開的就是自己的腦袋了。瞧他手底下那塊地,都快被開出一個坑出來了。
還好這坑不是開在自己腦袋上。
十四號的雙眼被盛開的兩朵花取代。剛纔千鈞一髮的時候,孫不器用異能篡改了他的視力。
趁著自己能行動,孫不器趕緊撿起地上的藥水架,舉起來朝著十四號的後脖頸敲下去。邊敲邊大喊著救命,想把人給引過來。
命懸一線的關頭,孫不器下手也冇有留情。但她用儘全力的一擊在十四號那裡彷彿是在給他撓癢癢。
十四號扯掉開在眼睛上的兩朵花,持刀轉身,繼續朝著孫不器攻來。
醫院那邊被大喊大叫吸引過來的人,看見這邊的動靜,順手抄起手邊稱手的傢夥式兒就趕過來。孫不器十四號糾纏著,打算拖延時間等人趕過來。
管你多厲害,我就不信群毆還製服不了你!
孫不器手腳並用地跟十四號纏鬥,嘴邊的血吐得那叫一個華麗。好不容易撐到支援的人快到了,十四號卻突然身體僵住。
孫不器眼睜睜地看著十四號臉上五官像是被人抹掉一樣,汙水一樣攪啊攪,等將他五官重新攪回來時——十四號眼神清明,全然不複剛纔那副行屍走肉的模樣。
“靠我踏馬的你有病啊,你壓著我乾嘛!!!血噴了我一身!誒,等等,我怎麼在這裡?”
趕來支援的人七手八腳地將十四號控製住,齊聲說著要扭送他去警察局。
孫不器雙手撐地咳血,咳得昏天黑地。十四號一直為自己喊冤的聲音漸漸遠去後,護士長花容失色地推著輪椅把孫不器帶回,一路疾行去把睡得正香的葉醫生給叫醒。
孫不器無力地癱在輪椅上,心裡慢慢升騰起怒意。
還真是個急性子啊,醫院剛放開對她的行動限製,就等不及趕來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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