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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劍師 第80章 真實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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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壺關城內。

穀仲溪與慕容卿並肩而立,正站在龐淳的破廟內。

與先番見麵時不同,今日的龐淳甲冑在身,腰懸長刀,凝視地圖的麵容雖仍見疲色,卻沒了先番的萎靡之態,取而代之的乃是嚴肅凝重。

「你們是說,此圖從敵人刺客身上所得?」龐淳低聲發問,聲音有明顯的沙啞。

「不錯,攜此圖之人乃散騎常侍裴??的小兒子,名為裴度。」

慕容卿雖有回答,可麵上如颳了層霜。雖然對龐淳遣庾澤接應一事頗有好感,但甫一進這間破廟,就想起上次龐淳那輕薄的言語,從心底泛著惡心。

龐淳側目瞥了眼慕容卿,繼續細細檢視地圖,緩緩道:「慕容公主果然對我大晉朝堂瞭如指掌,連一個死了十年的朝官都記得。」

穀仲溪微微皺眉,沉聲道:「龐將軍此言何意?」

龐淳一聲冷哼,卻笑著轉向穀仲溪道:「字麵意思,讚歎公主殿下博聞強識,心似玲瓏罷了。」

穀仲溪雖對人情世故稍有些木訥,可又不傻,龐淳這不陰不陽的話幾乎要令其驟然暴起,但終究還是被慕容卿拉了一下。

「多謝將軍誇獎,」慕容卿淡淡笑著回禮,又道:「將軍既見此圖,有何看法?」

「看法?」龐淳又一聲冷哼,於案後盤膝坐下,全身甲冑一陣稀裡嘩啦:「敵人手中掌握這樣精細的地圖,我們任何防線都如同紙糊的一般。都以為壺關城與長子、屯留二縣呈三足之勢,牢牢把控著入晉陽的要道,隻要據守此三城,進可阻遏匈奴南下之勢,退可保並州不失,但這份地圖上繪製的小道完全可以讓敵人從屯留以西的山地間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我料想,若不是劉聰用兵謹慎,這次來的就不是區區百餘人的江湖殺手,而至少是一支數千人的鐵騎!」

慕容卿聞言愕然:「山地小道,竟能容千餘鐵騎潛過?」

「看來公主殿下也並非全知全能嘛,」龐淳咧了咧嘴,指著圖上一處標注道:「這條小道旁不是畫了個牽馬的圖樣麼,此道騎馬不能過,但可以將馬匹牽過去,想是沒有什麼極難攀登的峭壁,頂多是些亂石。」

慕容卿皺了皺眉,仍選擇忽略刺耳的話語,隻輕聲道:「如此一來,壺關防線豈不是有很大漏洞!」

「誰說不是呢,」龐淳苦笑道:「劉刺史既然遣你們帶著這樣一支隊伍來,不是也說明刺史大人不太看得上壺關防線嗎?」

這一頓對話聽得穀仲溪麵色鐵青,隻冷冷道:「劉刺史是令我接應王曠將軍的,請龐將軍若有王曠將軍的動向,儘快告訴我便好!」

言罷即上前收了地圖,撂下一句:「此去接應正用得上。」轉身拉上慕容卿,大步出了大殿。

夜來的很快。

穀仲溪的隊伍駐紮在壺關城內荒無人煙的那一片,經過一場伏擊戰,晉陽弓衛與江湖俠士之間的關係熟絡了不少,隻是沒有人在此時飲酒,皆心知肚明,隨時可能出發。

出了壺關,即是戰場!

但穀仲溪卻並未在行伍中間,夜風卷著其墨色的袍角,此時正快步走向靠近南門的兵舍,慕容卿跟在身後,兩人皆一言不發。

轉過一道幽暗的小巷,前方一個小屋燭光隱隱,門口有甲士守衛,遠遠見穀仲溪到來,甲士恭敬行禮。

穀仲溪點點頭:「辛苦了。」

二人正要推門而入,屋內卻剛好傳來一陣咒罵。

「死到臨頭還嘴硬!你說不說!!」

這是李鹿笛冷肅的聲音。

另一個男聲發出微弱的笑:「李統領,你少嚇唬我。慕容公主不會讓我死的!」

「呸!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德行!一個沒腦子的廢物!怎敢垂涎公主垂青!我告訴你,你這樣的,我見得多了!就算我現在殺了你,穀將軍也不會有半句責問,你不過是個聆風堂的棄子罷了,不要以為自己很重要!」

「那你現在就殺一個試試!反正我雙腿殘廢,後半生已然無望,隻可恨未能見大仇得報,司馬氏覆滅!來吧!老子脖子就在這,對準了砍!」

錚!!

一道兵刃出鞘的聲音。

穀仲溪心中一驚,急忙推門而入。

李鹿笛手握長刀,一張孩子般可愛的麵容上滿是殺氣,在其對麵,裴度正被吊著,隻看一眼便知,這名俘虜全身上下怕是隻有嘴巴最硬。

「穀將軍,公主……」李鹿笛見二人進來,忙悻悻地放下長刀。

穀仲溪向李鹿笛點點頭,轉而走向裴度。

裴度雙目中正透著一絲得意洋洋的神采,冷笑道:「哼,我就說姓李的小女娃你殺不了我!穀將軍和慕容公主不會讓我死的!」

「暫時是不會,」穀仲溪輕哼一聲:「我們的問題本來有三個,其一是想問這地圖的標注究竟是何意,現在看來,不用問了。」

裴度的笑意凝固在臉上,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穀仲溪。

「其二是想問你們的行動由誰排程,究竟是什麼任務內容,不過現在看來,這個也不重要。」

裴度嘴唇突然有些不受控製,輕微顫抖著。

「其三,是想問你是否願意棄暗投明,做我的向導,說不定我還能請仙師葛洪替你看看腿,不過看你方纔的態度,我想也不用問了。」

裴度的喉嚨裡似突然不受控製般,發出了一聲輕輕的:「不……」

然而穀仲溪並沒有給裴度任何機會,直言道:「你有你的大義,我有我的任務,既然你不願放棄你的大義,那我也隻能送你一個義士的身後名了。」

言罷,穀仲溪隻輕一抬手,裴度突然似喘不過氣一般,掙紮著用手抓著自己的喉嚨,麵色逐漸扭曲,陷入極度的痛苦,眼珠子越瞪越大,驚恐地盯著穀仲溪的臉,胸口劇烈起伏著,麵色越來越白,嘴巴大張,不住喊著什麼。

穀仲溪似看不懂一般,忽然疑惑地轉向李鹿笛:「李統領,他這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李鹿笛目光中閃過一絲畏懼,輕聲道:「末將覺得,他似乎想說『我說』……」

「我說?」穀仲溪故作訝異:「他想說什麼?不會這麼快就什麼都想說了吧?我們要不要聽聽?」

李鹿笛眼神分明閃躲:「聽……聽吧?」

「好!」

穀仲溪的手緩緩放下,裴度似驟然緩過一口氣,大口呼吸著,劇烈咳嗽。

一盞茶時間後,小屋門再度開啟,穀仲溪帶頭走出,慕容卿與李鹿笛隨後。

李鹿笛恭敬抱拳告辭,大步向營地方向走去。

待李鹿笛走遠,慕容卿輕掐了下穀仲溪的胳膊道:「你這又是何必,拿裴度出氣。」

「我?沒有呀……」

「還說沒有,我可從未見你臉色鐵青,這般做派。」

穀仲溪淡淡一笑:「這算不得什麼,隻是點小手段罷了,方纔進去時候你也看到,李統領是真的想一刀將他殺了。」

慕容卿淡淡歎口氣:「是呢……或許是她在行伍時間多了,舉手投足皆是軍人做派吧。」

「總之,現在李統領滿意了,裴度也算安全。」

「算是吧……可我還是沒想到,裴度的上家居然真的是烈吟秋!這是否能說明,聆風堂根本不像他們口口聲聲所所說的秉持中立隻販賣情報的定位,而是早已和匈奴人勾搭上!?」

「這是肯定的,黑衣殺手組織的滲入可是和匈奴兵的佯攻時機完美契合的!」穀仲溪眉頭緊鎖:「但此事我總覺得有些蹊蹺。」

「怎麼?」慕容卿訝異道:「知曉你是敵方援軍主將,派人暗殺你,這不是很合常理嗎?」

穀仲溪搖搖頭:「不對,沒這麼簡單。劉刺史任命我為將軍,讓我領軍接應王曠是在我們是揪住白露身份之後,那時白露……也就是烈吟秋,早已逃離晉陽,那麼她是怎麼知道是我領軍的?」

「或許她不知道,隻是想派人擊殺援軍首領呢?」

「你忘了,裴度假扮傳令兵,見麵第一句話就問『是否是穀將軍的隊伍』。」

慕容卿倒抽一口冷氣,怔了半晌道:「難道刺史府還有聆風堂的耳目?」

穀仲溪麵色肅然:「若是有,那此人身份定不一般,自點兵至出征時間極緊湊,敵人得幾乎是立即知曉這個訊息,準確推算出我等進軍的路線,才能安排裴度的殺手恰到好處地路上埋伏。」

慕容卿思忖片刻,驚道:「不會是徐潤吧!」半晌又搖頭道:「或者是令狐盛?」

穀仲溪輕歎口氣道:「也不一定是他們,咱們點的這些江湖人士,雖說有名冊記載出身資訊,可誰又知曉那資訊是否是假的。現在去猜測沒有意義,總之,刺史府或者我們身邊都不再安全。」

慕容卿怔怔點了點頭。

「但其實還有一事不解,」穀仲溪沉吟道:「如若裴度的上家是個不熟悉我的人倒也罷了,但是烈吟秋的話,那夜早已交過手,她身邊又有司辰鄒鈺,不可能錯判我的實力,若真想半道擊殺我,不至於就派個裴度來。」

「難道她的真實目的不是想擊殺你?」慕容卿幾乎覺得腦子要報廢了,論識人自己不帶怕的,可揣度詭計這方麵還差得遠。

「若不是想擊殺我……那隻能是……想延緩我們的進軍速度?」

「為何要延緩進軍速度,王曠大人不是還未出太行山嗎?」

慕容卿這一句似劃破黑夜的閃電,穀仲溪心中突然咯噔一下,驚道:「不好了!王曠將軍的訊息怕是有假!」

「什麼!怎麼可能!」

「按正常速度,他早就該出太行了!匈奴人很可能是想打一個情報差,在我們援軍合兵之前,先將王曠將軍的主力擊潰!」

慕容卿眼睛瞪得極大:「但是……傳令兵不是我們自己人嗎?」

正說間,突然如一陣旋風一般,遠處一匹快馬急奔而至,穀仲溪回頭,卻見來人竟是庾澤。

「不好了穀將軍!」庾澤氣都沒喘勻就急道:城門外打起來了!」

穀仲溪麵色微驚:「是誰?」

「不清楚,一個著我軍傳令兵裝束的人,和一名黑袍人,兩人武功都極高,我們守軍不敢出手,隻能趕快來請穀將軍去看看!」

穀仲溪心中一震,立即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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