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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劍師 第110章 空明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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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葉青著實吃了一驚,或許是深居寧州太久,僅從有限的渠道知曉中原之事,竟從未有人將陌上寶劍與穀仲溪二者聯係起來,以至於柳葉青循著楚王劉聰得一神劍獻於劉淵的線索而來,竟不知這劍主原是飛雪中為了自己的徒兒殺儘一切的少年!

「自然是……這劍,還是去年那小子在司州時,老夫提醒他打的。如何?」

柳葉青眸子深深,腦中飛快思忖著,沉聲道:「不對,不是說你與穀仲溪二人激戰,他勝於你,他的劍,怎會落入劉聰之手?」

烈吟秋在旁輕聲道:「據聆風堂線報,當日穀仲溪與師父激戰後,拖著殘軀趕赴長平古戰場於上萬伏兵中救一女子,終內息損耗過度昏迷,所禦飛劍,自然也被劉聰得了去。」

「救一女子?」柳葉青眼中有殺意閃過:「不過一年而已!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那女子是誰?」

「是慕容家的公主,慕容卿。」

柳葉青聞言愕然,終究苦笑不止。良久,冷聲道:「那小子如今斷了右臂,已然是個廢人,也絕不可能再鍛出神兵來,那就是說論天下寶劍,最強者,仍是這把陌上,對否?」

「不錯!」墨城正色道:「陌上劍已得劍靈,老夫與其交戰時感知分明。從現下看來,此劍,當是孤品了!卻不知毒娘子一個用毒的,要那長劍做何!」

「無可奉告!」柳葉青淡淡一笑,再次拂袖起身:「我如今已尋了入宮法子,卻不知那劍被藏於何處。既是要取皇帝性命,此事倒順了。就勞你先幫我打探劍的下落,烈吟秋等我之令便可!」

烈吟秋恭敬一揖:「是……」

柳葉青大步出門,落下一句:「居然住廟裡,沒有酒肉,看你墨城能熬幾日!」

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墨城咂咂嘴,歎道:「是啊,吟秋,不如去平陽城,尋個住所吧……」又想了想方纔柳葉青的言語,苦笑道:「四十載……嗬嗬,小家子氣,老夫現下這副樣貌,已然是六十年前的了啊!」

……

遠山之上,懸著一顆孤星,孤星之上,臥著一彎殘月。

自蘇門山去往平陽,最近之路自然是穿太行峽穀,穀仲溪本意攜慕容卿禦氣飛行,讓賈青以輕功穿越山林,然而,離了賈青這個向導,路不好走。

裴度的地圖隻有壺關一帶,再往西,全憑賈青記憶,好在賈青皆走些山野小道,這一路,竟未遇見半個匈奴兵。

麵對茫茫雪林,千丈斷崖腰際的羊腸小道上,慕容卿裹著厚襖,枕劍而眠。穀仲溪仍在仰麵看天……睡不著,餘光留意著不遠處臨崖守夜的賈青的背影,終究翻身而起,走了過去。

「穀將軍還沒睡?」

賈青有些訝異,看了看天空:「該子時了吧,穀將軍不困嗎?」

穀仲溪微笑搖頭,在賈青身邊坐下:「實在睡不著,不如賈英雄去睡會,一會來換我?」

「在下現在也不困。」說話間,竟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去吧,沒事。」穀仲溪淡淡一笑:「明日還得勞賈英雄領路,多睡會吧!」

「可是……」

「彆猶豫了,賈英雄本就年長於我,論歲數,我還得喚你一聲前輩,這一路仰仗賈英雄照顧我和公主殿下,感激不儘,現下就好好休息吧,我在這裡剛好練練氣。」

賈青沉吟片刻,終究點點頭,走向崖壁另一邊三匹馬的位置,尋了個角落躺下裹緊了黑色外袍,看樣子,竟像是隻入眠的蝙蝠。

穀仲溪瞥向自己身後不遠處安眠的慕容卿,心頭有暖意,盤膝而坐,行禦氣之法,在崖下結成一片風的屏障,聊以阻擋冬夜寒風。

自能辨六氣之後,穀仲溪便十分清楚,風是有相性的,流竄過太行峽穀的風有刺骨的陰冷之息,即便禦六氣堪堪阻了阻那莽莽的風,這寒意卻似直接吹到了穀仲溪的身上,不多時便打了個寒戰。而且失去一臂後,每次禦氣,總有種不平衡的感覺,在心煩意亂的時候,這種感覺尤為明顯,以致會直接擾亂穀仲溪的吐納。

所以僅僅禦氣不到一盞茶時間,穀仲溪隻覺自己快要走火入魔了。

有臂的那一邊尚且溫暖,氣息環流通暢,無臂的那一邊所有氣都阻在穴道,將所有寒意在斷肢處集結。

但聽著身後慕容卿均勻的呼吸聲,穀仲溪竟沒來由將那份煩躁化為對自己的怒意,似要尋一個突破口泄儘心中苦悶一般,咬著牙仍在不斷禦氣。

走火入魔?又會怎樣?沒試過,反正如今的自己,情況壞得不能再壞了,就隨他去吧!

逍遙遊三層凝氣境,引天地之息入體。

逍遙遊五層禦風境,將入體之息還於天地,掌控看不見摸不著的……風。

這最簡單的周天迴圈,卻在缺失一臂處形成一股渦流,隨著穀仲溪刻意呼吸吐納,大量的氣化為內息,一次又一次衝擊著經絡阻滯之處,似要將其衝開一道缺口。

穀仲溪心知肚明,手臂都沒了,經絡當然阻滯,無論如何也是衝不開的。

這便是如今的自己,看起來似乎還有些武功,其實早已根基儘失。

可如此這般自虐般地堅持了許久,斷臂處居然有一絲微微的酥麻感,未待穀仲溪細品,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似忽然能微弱感受到自己的右臂,此刻正張開手掌,撥動著風的琴絃。

究竟是什麼?

穀仲溪猛然驚醒,呆呆坐著,沒了禦氣屏障的保護,山中莽莽的風立即衝向穀仲溪的臉龐,颳得皮肉刺痛。

身後慕容卿咕噥一聲,裹緊了周身的大襖。

穀仲溪大口喘著氣,定了定神,再一次凝息禦風,全力以禦風境抗衡陰寒北風。

這一回,很快便又感覺到那種酥麻感,自己右臂的觸感,在漸漸變得真實。

穀仲溪內心一陣狂喜。

雖不知具體因何緣由,但這種真實的觸感很熟悉,那是逍遙遊七層境界真我境獨有的感覺,那種不假思索的身體反應,分明像是開天之眼。

如同開啟了閘門,這觸感帶來的,是阻滯在斷臂處的內息如決堤之洪,傾瀉而出,竟好比揮出一拳。

砰!!

身側一聲悶響,穀仲溪嚇了一跳,待凝神看去,袖籠正對處,竟真有一塊淺淺的拳印,似憑空長出了一隻手臂,錘了下雪地。

但,這怎麼可能?

穀仲溪一麵用儘全力維持著六氣屏障,一麵凝神探查自己身體的情況,才發現斷臂處,居然與外界自己形成了氣的迴圈,似通過毛孔吐納呼吸。

這詭異的感覺,令穀仲溪有點懵,根本未意識到這說明瞭什麼,但至少,現下身體中內息的流轉,越來越平衡起來。

時間飛速而逝。

當慕容卿被第一縷霞光喚醒時,隻發現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背影端坐如鬆。

呼吸平緩,如同已經熟睡。

可與身邊雪壓冬枝的靜謐景象不同,百步開外,一山枯樹枝隨風狂舞。

禦氣屏障仍在流轉!

穀哥哥並未睡著……那眼下這狀態是……入定了麼?

慕容卿緩步向穀仲溪走去,想看一看這個麵崖而坐的男子的神情,當繞至側麵,看見熹微晨光映在堅毅的麵龐時,慕容卿不禁呆住了。

從未見過穀仲溪麵上有如此平和之色,像是看穿天地執行的本質,返璞歸真。

曾經那些傻笑、冷漠、苦惱、悲傷的神情,似儘數丟在大染缸中,化為不同色彩,最終融合而成的,隻有純淨無暇的白。

須臾間,旭日露出山頭,霞光漫天。

穀仲溪整個臉龐似都籠在一層薄輝之中,竟隱隱有仙人之姿。

慕容卿想再繞向前,看得再清楚一些,卻未曾想自己早已懸在崖邊,腳下鬆雪一空,整個人忽地向崖下滑去!

「啊呀!」

慕容卿一聲驚呼,兩隻手想憑空扒上崖邊岩石,可下手處皆滿是冰雪,根本無處借力,眼見就要滾落崖底,似有隻大手從崖下托起自己,短促地向上一推,隻這一個力道,慕容卿向前一撲騰,立即有另一隻溫暖的手緊緊攥住纖細潔白的手腕。

抬頭處,穀仲溪雙眸滿是擔憂,咬著牙死死拉著,從牙縫中道:「快!快上來!我堅持不了多久!」

慕容卿當即借力一縱,十分狼狽地撲倒在穀仲溪身邊,整個臉都埋進雪中,許久才翻過身子,仰麵向上。

穀仲溪也大口喘著粗氣,卻不忘輕輕地拂淨慕容卿麵上的殘雪。

禦氣屏障當然不複存在,被阻了一夜的寒風橫衝直撞撕扯著麵頰,幾乎令慕容卿睜不開眼睛。

「穀哥哥,對不起!」慕容卿掙紮著爬起身子,伏在穀仲溪懷中,緊緊摟著穀仲溪的身體:「是我疏忽,令你難得的入定狀態都被打破了!」

穀仲溪颳了刮慕容卿精巧的鼻子:「真不小心,若是我沒能拉住你,該叫我餘下的日子怎麼活!」

慕容卿紅了眼眶,隻這麼依偎著,再不願多說一句話。

賈青在陽光照耀到他的角落時醒來,立即因自己睡過了頭而不住向穀仲溪和慕容卿懊悔道歉,穀仲溪隻輕輕搖搖頭,笑而不答。

若非這一夜的機緣,如何能感悟到似從虛空而來的右手?

殘臂上仍有呼吸吐納的奇異感覺,似遠隔數步也可憑空摘取物件。雖未能繼續入定,徹悟此法,但穀仲溪心中已大致明瞭。

或許,這纔是逍遙遊第六層驅物境界,真正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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