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劍師 第126章 萬毒來朝
話未落，異變突生，卻見棺材內王曠的屍體竟開始如剛出水的魚一般左右搖動，巨大的力道頂得棺材砰砰作響，而絲線愈加急劇顫動，像是有無形的大力在瘋狂衝擊。
「該死！這隻蟲長了太久了！！」
絲線上突然承受的巨大力道令柳葉青一聲悶哼，牙關緊咬，直接把一整瓶藥水全部倒了下去，藥水很快再次滲入地麵，將一圈土層熔成近丈的深坑，然而隨著王曠的屍體愈加掙紮，絲線的顫動絲毫未見減弱，突然一陣裂帛之聲，棺材邊的土地上，竟有大量生物破土而出，蜿蜒著在皚皚雪地上漫開。
在場之人無不駭然，靠近之人皆看的分明，失聲驚呼：
「蛇！！」
「是蛇！！」
「好多！！！」
月色下，這些蛇無一不是三角小頭，色彩斑斕，一眼便知，劇毒無比！
蠱王出世，萬毒來朝！
絲線的震動恰是因這些蛇的到來，然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在孫小玉驚恐的目光中，這些本該冬眠的毒蛇如潮水般很快鋪滿了深壑圓圈內所有地麵，掙紮著想要突破柳葉青佈下的柔絲法陣，柳葉青承受著蛇群一重又一重的衝擊，嘴角竟隱隱有血滲出，正當自覺已無能為力之時，王曠的屍體竟停了掙紮，居然仰麵朝上，緩緩張開了嘴巴。
柳葉青隻一瞥便知，蠱母藉助蛇群已然鎖定了目標，下意識對著孫小玉大喊：「快！快走！蠱母將你當做祭品了！！」
然而孫小玉哪裡見過這等可怖景象，不僅孫小玉，旁觀的所有人都驚到目瞪口呆，一時間根本想不起挪開腳步。
似濃血一般，一股紅色液體從王曠口中噴湧而出，很快溢滿全身，卻極其詭異地向上湧出了棺材，甚至又湧出墓坑，彙成一股急流，裹挾著斑斕蛇潮，如巨大的手臂般筆直向孫小玉襲來。
「啊！！！」
驚恐的尖叫聲響徹山林，令剛剛配完藥材返回山腳的烈吟冬全身一震。
是小玉的聲音，上麵出事了！
烈吟冬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瘋狂向山上奔去。
墳墓斷崖，嚇癱了的孫小玉即將被蛇潮吞沒之際，被庾澤如提小雞一般拎到百步外，但令所有人詫異的，是孫小玉一聲驚吼之後，不論是毒蛇還是血色的急流，皆似被鎮住一般，儘數靜止了。
甚至連絲線都不再震動。
柳葉青終得喘歇，回身訝異地看著孫小玉，愕然道：「你這是……月嘯術？」
從未想到這聽說已然失傳的技藝，居然會在眼前這小女孩身上得以傳承。
孫小玉仍未緩過神來，顫抖著指著僵在半空的血色巨臂：「它……它這是，怎麼了？」
「月嘯之術源自上古神鳥朱雀，乃是天下毒蟲剋星，它……這是在思考對抗月嘯術的法子。」
柳葉青緩緩說著，目光仍緊盯王曠的屍體，麵色變幻，終究歎一口氣，反手一揮，道道絲線淩空收回，另一端連線著的無數的銀針儘數竄地而出，在月光下似一條倒流的飛瀑。
「你怎麼收了！」庾澤驚道：「你的……陣法，不用了嗎？」
「沒意義了。」
柳葉青緩步走回，淡淡道：「這隻蠱下的時間太早，潛伏了這麼些年，長的極好，應該也吸食了王曠的許多內息，已然可以單單通過氣息和勢來操控山中所有毒蛇，甚至可以將毒物化作延伸的手臂……我以這區區劇毒土層斷離之法圍困，怕是沒什麼用。蠱母隻需指揮毒蛇將其填實便是，現如今祭品未到，我已沒有更好的約束它的方法了。」
庾澤眉頭緊鎖：「宗主這等說辭，似將蠱母比作人似的。」
柳葉青一聲冷笑：「上等的蠱，甚至比人還要聰明。它的本能就是繁殖、吞噬，為了這個單純的目的，它會用上一切手段。」
庾澤內心一沉，忽而想起那一夜李鹿笛說過的話：一隻蠱滅了一座村子。
當時還不以為然。如今看到這等光景，才覺得蠱母驅使萬餘毒蛇，比起陰陽家宵小攻村，實是可怖多了！
說話間，溝壑以內的蛇潮又起了變化，似回饋柳葉青的話語，大量毒蛇向深壑邊緣集結，那些詭異的紅色液體，竟兀自收了回去，團團圍在棺材周邊，似在棺材下鋪了條血紅色的錦緞。
「那東西怎麼還能動？難道不是血？？」
庾澤沉聲問著，目光試圖躍過堆得越來越高的蛇群，看得更清楚些。
「血？」柳葉青瞥了一眼庾澤：「那紅色的，全是王曠體內的蟲！」
在場之人無不驚駭不已，紛紛向後退去，有些已然拔腿逃走，但跑了幾步卻又轉了回來。
人皆自知，若是當時在孫家主宅已被染了蠱，日後怕不是要和王曠一樣，體內完全被蠱蟲吃空。
現下逃走，還是難逃一死，若待在此地，或許還能等被這毒娘子解蠱，也便能撿一條性命。
好在跟著逃走的人一並奔回的，還有烈吟冬。
烈吟冬氣喘籲籲，剛出了雪林便直向孫小玉所在方向衝去，待看清小玉無事，而棺材周邊已被蛇儘數占據時，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怎麼成了這樣，發生什麼了？」烈吟冬沉聲向孫小玉問道。
未及小玉回答，柳葉青冷聲道：「沒什麼大不了的，這隻蠱母，眼看就要破體了，如今正操控滿山毒蛇，搜尋獵物。」
烈吟冬聞言愕然，關切地看向孫小玉：「蠱母的獵物，是你？」
孫小玉心有餘悸地點點頭：「可能是我靠的太近了，若非庾將軍及時將我拉回，怕是現在已經被毒蛇吞沒了……」
「倒也不完全是因為靠的近……」柳葉青接話道：「這隻蠱母既要出世，定要先斬除克製其後代子嗣的因素。所以祭品用的是飛禽之肉，而這蠱母應當是察覺到這小妮子存在潛在威脅，所以首要殺之。」
「威脅？」烈吟冬愈加不明：「什麼威脅？」
「是月嘯術……」孫小玉輕輕道：「但我也不知它如何看出的。」
「說話間內息流動的方式罷了。」柳葉青擺擺手：「怎麼樣，少年郎，你去拿的東西，都拿到了嗎？」
「哦，是！都已備齊！」
烈吟冬忙不迭將身上的褡褳遞給柳葉青，而後者隻湊上去聞了聞便頻頻點頭：「確是上好藥材，看不出來，你小子對醫道還頗有些研究。」
烈吟冬並未搭理柳葉青的讚賞，隻沉聲問道：「那麼現如今該怎麼辦？」
「穩住，莫急！」柳葉青將褡褳係在背上，正色道：「等祭品一到，便開始誘蠱母出現，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可對蠱母施加刀兵，這非但殺不了它，還會讓它一分為二，那就完全失控了，莫說這山頭，怕是底下的小村，都保不住。」
庾澤焦急地看向山下，也不知那幾個回去取祭品的長老，究竟何時能到。
然而蠱母已然不打算再給眼前這群凡人以機會，或是下了什麼決心，所有毒蛇竟同時前赴後繼栽下深深的溝壑，無一例外皆被柳葉青灑下的劇毒直接毒死，但即便如此，巨量的毒蛇仍很快將丈餘深壑儘數填平。
那些如血般紅色的蠱蟲似掙脫牢籠的猛獸，再一次如利箭般向孫小玉撲來！
「莫怕！」柳葉青冷喝道：「凝神，靜息，使用月嘯術！」
孫小玉眼前是萬億蠱蟲衝向自己的可怖景象，哪裡能做到凝神靜息，但身邊一道人影閃過，烈吟冬竟擎著火把義無反顧向蟲潮衝去。
冬哥哥！
孫小玉心急如焚，知曉自己必須做些什麼，強逼著自己就這麼在雪地上盤膝坐下，緊閉雙目，排除雜念，隻想著甘石星文心法的運轉法門，氣運丹田。
「啊！！！」
這一聲再不是簡單的因驚恐而發出的尖叫，而是如九天神鳥的清鳴，令在場之人無不感受靈魂的震顫，群山似都在顫抖。
獲得內息加持的月嘯術果然非比尋常，竟如實體般有著巨大的衝擊力，在烈吟冬與蠱蟲接觸前便重重迎麵撞上蟲潮，如滔天巨浪般席捲。
那些紅色的蠱蟲竟瞬間死了大半，捲曲著在雪地上掙紮，而後一動不動，僥幸活下的蠱蟲則全數退回棺材周邊，繼續如壁障般保衛著蠱母。
喜得一勝，在場諸人皆歡呼起來，卻少有人在意坐於雪地上的孫小玉臉色煞白。
這一嗓子，幾乎將修煉的大半內息皆耗光了。
烈吟冬瞥得真切，正欲回身衝向孫小玉，卻聞墓坑內一聲巨響，待細看時，整個棺材竟似從內炸開一般四分五裂，王曠的屍體已然與泥土直接接觸。
「糟了！」柳葉青低聲咒罵：「原來剛才那波進攻不過是它給自己尋個毀棺遁地的機會！如若遁地，這山裡必成蟲巢！！」
眼看此蠱母如此難纏，柳葉青也不再留手，飛身越向半空，手中銀針如雨，儘數向著王曠屍體射去。
留什麼全屍，如今這情形，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