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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劍師 第138章 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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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唰地一聲,千餘鋼刀出鞘,城防營瞬間合圍,將馬車死死堵住。

賈青麵色暗了下來,不自覺摸了摸藏在黑灰罩袍底下的銀月彎刀。

盔甲摩挲,那名甲士首領手中擎著卷軸,再次走向這滿是黑帷幔的馬車,然而未及人到,馬車簾子已掀開,那著暗紅襦裙的絕色女人居然躬身走出,立在車夫身邊轉身回望,隻一道眼神,令甲士首領竟又有些迷糊起來。

「軍爺,怎麼了嘛?」

柳葉青麵上有些許薄怒,語氣中滿是埋怨。

甲士首領沉了沉氣,笑道:「娘子勿怪,楚王下的軍令,不得不遵呐。且讓我看下你家小婿樣貌,與這畫像比對一番即可。」

柳葉青掃了眼甲士首領手中卷軸,大大方方讓了開去。

火把再次映透車廂內每一處角落,甲士首領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橫肉麻子的男人,再看向手中卷軸上那個瘦削堅毅的容貌,不覺搖了搖頭。為保險起見,還令車上那年輕女子將這男人扶起身子,前後仔細看了看。

衣著完好,沒有外傷痕跡,不見血汙,但是,缺了一臂。

見甲士首領微微皺眉,慕容卿忙道:「夫君先年行商時遇了晉人乞活軍,為護我被砍了一臂,軍爺勿怪。」

「嗯!」

甲士首領終究歎了口氣,再次揮手放行。

若在平時,這等可疑情形定然扣下了。但今日滿腦子皆想著與人方便,似覺著當真能討得這絕色女子歡心,日後娶進門,占了行商之財,誰還要做這城防營的苦差。

馬車再一次吱呀前行起來,柳葉青向甲士首領遙遙作揖,鑽回車內,厚重車簾再次放下。

但車內所有人都警覺地聽著外麵動靜。

柳葉青透過車簾細看,越過賈青的脊背,馬首已然進了平東門甬道,城門就在眼前。

突然,街麵上再一次有蹄聲響起,這一回,不止一騎,而是一隊百餘人的輕騎兵。

為首之人隻著甲冑內襯,身背長弓,英姿颯爽,遠遠便看見正緩緩駛入城門的馬車,不禁微微皺眉。

這一隊騎兵至,城防營所有兵士,包括甲士首領均整齊劃一單膝跪地,抱拳道:「見過建威將軍!」

柳葉青心中一驚,低聲與慕容卿道:「這是劉淵收養的皇子劉曜,午時曾與穀仲溪交手,在那樣可怖的劍陣下,沒想到居然還活著!」

慕容卿倒抽一口冷氣,暗暗握緊折枝劍柄。

劉曜未下馬,眯起眼睛打量正在駛出城門的車駕:「那馬車是什麼人?可有仔細覈查?」

「回將軍,卑職已盤查過,車夫是個西域男子,車內二女一男,乃鮮卑人行商,那男的生了重病,急著上山找神僧醫治。」

「生了重病?」劉曜疑聲道:「可有比對畫像?」

「已比對了,與畫像上並無相似之處,且卑職特意看了下他身上,並無刀劍新傷。」

劉曜咳了一聲道:「新傷是自然不會有……畢竟他是……罷了,不過四哥特意叮囑我,若那賊人要逃,必走此門,特意差我前來把守,務必謹慎盤查,你可有發現其他可疑之處?」

甲士首領怔了怔,腦海中飄過那張絕色容顏,不禁吞了口口水,定了定心神道:「哦對了,那男人缺了一臂,乃舊傷,說是先年行商時被乞活軍所……」

「缺了一臂!!」

甲士首領話還未說完,劉曜已驚喝而出:「哪隻手臂?」

甲士首領登時心中一沉,忙道:「當是右……右臂……」

劉曜一口氣差點背過去,大喝道:「就是他!!快!!截停它!!」

話音剛落,未待城防營甲士作出反應,車內柳葉青已厲聲喝道:「快跑!衝!」

一聲震天鞭響,賈青馭駛馬車突然加速,馬嘶蹄響,瘋一般地衝出城門,兩側城防甲士方想圍攏來,已被狂奔的馬匹轟然衝翻在地。

劉曜目眥欲裂:「追!」

怒吼間,箭已上弦,對準馬車後窗便射。

車內諸人隻聽得身後兵甲震天響,哪裡還能聽見箭矢破空之聲,這一支疾如流星的利箭,二百步,瞬間穿透車後之簾,劃破慕容卿的手臂,又射透車前之簾,正中賈青後心!

賈青一聲悶哼,力氣如潮水般消失,頭一歪栽倒在座位上,又滾落車下,一股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

來不及多看賈青一眼,沒了車夫的馬車越跑越慢,眼見甲士就要圍攏來,柳葉青短匕翻出手掌,刷地割斷車前遮擋的黑簾,縱身躍至車夫位,一刀割在馬屁股上。

馬匹吃了劇痛,一聲長嘶,撩開蹄子沒命跑起來,眼見城門內越來越多甲士湧出,柳葉青反手幾枚毒煙在馬車後炸開。

但劉曜所率輕騎兵已然突至城門處,在疾奔中掩住口鼻,飛速衝過毒煙。

柳葉青麵色一沉,這一隊竟皆是宗師境界!不是普通騎兵,乃是禁衛中的大內高手!

匈奴人為擒住穀仲溪,還真是下了血本!

城門內,甲士首領遙遙看見馬車前方那抹暗紅,心中震怒不已。

什麼寡婦,什麼行商之人,這身手分明是絕頂高手!

甲士首領厲聲喝道:「傳令,弓弩手,放箭!」

一聲令下,城樓上的弓弩手當即行動起來,那馬車雖已衝出城門,卻仍在射程之內,若萬箭齊發,定可連車帶馬徹底射爛。

然而口令聲未止,一道僧衣居然如鬼魅般竄上城樓的石梯,手中寒芒乍現,隻一照麵便取了一名衛兵性命,反手奪其佩刀,繼續向上衝殺。

「師父!」

暗巷中烈吟秋一聲低喚,一並欺身而進,柔軟的身形在甲士中如泥鰍一般穿梭,抬手便是飛針,更兼雙掌飛舞,眨眼已取了數人性命。

「保護弓手!」甲士首領大喝,長刀出鞘,飛快向石梯奔去。

墨城雖無內勁,但好歹有幾十年的劍術積累,即便隻有招式,也足以擊殺未至宗師境界的普通城防兵士,而城樓上的弓弩手乃平陽城常備守衛,相較城門內增援來的城防軍自然實力大打折扣,不多時墨城已殺至城樓之上,砍瓜切菜一般屠戮著弓手。

但即便命懸一線,第一輪箭矢已然射了出去,百餘箭矢在夕陽下劃過點點輝光,如疾雨般精準地落在馬車周圍。

柳葉青一把短匕哪裡擋得住如此多的箭矢,危急間慕容卿折枝劍出鞘飛速躍出車廂,竟立於車頂上舞出一片若水光華。

在後追逐的劉曜一眼便知,此女手中長劍並非陌上,卻也是把不世出的寶劍,當下愈加肯定車中定是穀仲溪,一夾胯下馬腹,飛也般地衝去。

城樓弓手的這一輪箭矢並未擊中任何人與馬匹,待第二輪箭矢齊發時,數量已然比第一輪少了許多,威脅更弱。

墨城與烈吟秋拚命擊殺著城樓上的弓手,但很快便被那甲士首領趕上,第一刀砍出乃是對著手無寸刃的烈吟秋,半道上卻被墨城以短匕與長刀交叉架下,隻這一擊,墨城竟倒飛出去。

一點內勁也沒有啊!這副身體,太羸弱了!

墨城心中咒罵著佛圖澄,爬起身時向城樓下飛奔的馬車瞥了眼。

然而那馬車雖躲了兩輪箭雨,卻已被劉曜率領的輕騎左右圍上,如甕中之鱉般插翅難逃。此時劉曜連連搭箭,射得正是車上二女,但因馬車及劉曜座下皆速度極快,顛簸中一時難以命中,雖有驚無險,可被圍殺也隻是時間的事。

墨城猛啐一口,舞刀再進,一刀抹了一名弓手脖子,身形已竄至甲士首領兩步以內,待其向烈吟秋揮出的一刀擊空時,猝然將短匕刺向其腰部。

隻聞叮一聲脆響,那甲士首領吃了一驚,猛地後翻躲開,待檢視時卻發現腰際甲冑上有一道極深的劍痕。

招式精妙,但一擊未破甲。

如若此灰衣僧人內勁再高些,方纔受的這一擊,已然是個死人了。

甲士首領大驚,忙令追上來的城防營兵士一並掩殺過去。

墨城無半點遲疑,趁著烈吟秋不設防,一腳將其踹至女牆邊,未待其反應過來,又一腳直接將其踹了下去。

「師父!」

烈吟秋在半空中絕望呐喊,卻見一道寒芒追著自己急墜而下,城樓上墨城啞著嗓子的一聲嘶吼:「去幫柳葉青!好好活下去!」

寒芒轉瞬握於手中,正是自己的短匕,烈吟秋拚命將匕首刺向城牆,一片碎石飛屑中,墜落的身形得以減緩,穩穩落地。

「師父!!」

烈吟秋邊向著馬車方向急奔,邊回頭看向城牆之上。

可那一片盔甲在夕陽下如血一般殷紅湧動,哪裡還有半點墨城的影子。

淚水奪目而出,又被迎麵的風吹散。

烈吟秋心中有個地方徹底塌陷了下去。

慕容卿看得真切,早已認出這名在甲士的洪流中揮舞著短匕,跌跌撞撞奔向自己的人,竟是做夢都想殺之而後快的烈吟秋,一時錯愕不已,但同樣立於車頂的柳葉青目光卻隻停留在城牆之上,許多甲士已然圍在一起,拚命向一個目標剁著,不禁喃喃道:「司命啊司命,終是不得好死了……」

慕容卿聞言大驚,可未及多問,或是劉曜覺得追出這麼遠還無法一箭擊殺,竟彎弓搭箭直射狂奔之馬。

弓弦響處,箭矢方向早已超出車頂上二女的防禦範圍,奔馬被一擊而中,竟直沒至羽,連嘶都沒嘶一聲,直挺挺摔了過去,若非慕容卿眼疾手快一劍砍斷車衡,隻怕整架馬車皆要被馬屍拖翻。

然而失了所有動力,在距離城門三裡地處,馬車徹底停止。

輕騎兵早已攔在前方,身後是掩住口鼻突破毒煙的城防營。

待烈吟秋飛奔而至,同樣躍至車頂,三女一聲未吭,背靠背,緊握手中兵刃。

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消失在城牆後。

寒夜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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