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女隻想種田 62 成婚
-
62
成婚
◎黃天澤抽身離去,阮玲瓏趙錚大婚◎
夜色如墨,
萬籟俱寂。
平安鎮黃府,徐聞道所住的廂房內,一燈如豆。
老人枯坐在書案前,
佈滿老年斑的雙手,
極其珍重地從貼身攜帶的一個油布包裹裡,取出一封邊緣已經磨損得起了毛邊的信箋。
那紙張薄得幾乎透明,上麵的墨跡因歲月的侵蝕和無數次摩挲而變得模糊不清,但仍能勉強辨認出那剛勁有力的筆鋒。
這是二十年前,
他的女婿趙承德寄來的唯一一封報平安信。
信中告知他,女兒徐曉筱平安康健,他們已成婚,
生了一個名叫趙錚的男娃。信末提到曉筱尚未原諒父親,
故未留地址,望他保重身體。
“趙錚……錚哥兒……”
徐聞道的手指顫抖著,
極其輕柔地撫過那模糊的“趙錚”二字,
彷彿能透過紙背,觸摸到那個未曾謀麵的嬰孩。
他略微有些渾濁的雙眼,緊緊盯著信紙,彷彿要將這寥寥數語看穿。
這個與他外孫兒同名同姓的平安鎮屠夫,
會是曉筱的孩子嗎?
他那倔強又心軟的曉筱,這些年……究竟在哪裡?
她還……活著嗎?
巨大的期盼如同藤蔓纏繞心臟,
勒得他生疼,
而更深的恐懼則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他淹冇。
他已經七十八歲了,雖有內力加持,
但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最清楚。
他的身體如同深秋的枯葉,
一日不如一日。他經曆過太多次希望燃起又破滅的煎熬,
每一次都讓他心力交瘁。他害怕這次若再是一場空歡喜,他那早已不堪重負的身心,恐怕會徹底垮掉,再也支撐不住。
一行滾燙的老淚,毫無預兆地順著徐聞道佈滿溝壑的眼角滑落,滴在脆弱的信紙上,迅速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徐聞道慌忙用袖子去擦,動作笨拙而慌亂,生怕這承載著最後一絲念想的紙片就此化去。
好在,好在命運待他不算太薄。
徐聞道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翻湧的心緒。他看向窗外,目光彷彿穿透牆壁,穿透院落,看向更遠的地方。
趙錚和玲瓏,都是頂好的孩子。
趙錚沉穩可靠,肯吃苦,學醫雖笨拙卻異常專注。玲瓏堅韌聰慧,心地純良,在農事一道的天賦更是驚人。
將自己一身衣缽傳給這兩個孩子,無論趙錚是否是他的親外孫,都足以慰藉他這殘年的心了。
這或許,是上天對他另一種形式的補償。
至於黃天澤的突然離開……徐聞道心中瞭然。
這個老傢夥,一輩子在太醫院沉浮,見慣了宮廷傾軋,最是懂得明哲保身。
如今新帝登基,朝局雖定但暗流未息,他選擇此時“回老家處理未了之事”,不過是遠離是非的托詞罷了。黃天澤在平安鎮清靜養老,本就是為了避開漩渦中心。如今,他不過是走得更偏僻些,徹底隱入塵埃。
幾天後,徐聞道和文靜在仆人的細心照料下,順利搬入了趙錚和阮玲瓏的新家,分彆住進了寬敞明亮的東廂房和西廂房。
對於新環境,徐聞道和文靜都適應良好。
趙錚和阮玲瓏的新家,雖不如黃府大,但處處都透著一股溫馨的氛圍,住著也舒坦。
這天午後,陽光正好,趙錚剛從外麵忙完回家,額上還帶著薄汗。
此時的徐聞道正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曬太陽,文靜則安靜地坐在一旁,摸索著手中的絲線,像是在編製什麼。
“錚小子,你過來。”徐聞道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鄭重。
趙錚連忙走過去:“徐爺爺,有事您儘管吩咐。”
徐聞道擡起眼皮,那雙閱儘世事的眼睛直視著趙錚,問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問題:“你準備什麼時候娶我孫女?”
趙錚一愣,隨即一股巨大的狂喜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
他黝黑的臉龐瞬間漲紅,眼睛亮得驚人,幾乎是脫口而出:“您老同意我們成婚,那太好了!我……我立刻就去請人算日子,三書六禮,一樣都不會少!我定會風風光光把玲瓏娶進門!”
看著他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的樣子,徐聞道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隨即又板起臉,冷聲道:“我不同意,你就不娶了?”
“我……”
趙錚被噎了一下,撓撓頭,隨即眼神變得無比堅定,“娶,當然要娶!玲瓏願意嫁我,刀山火海我也要娶。隻是……能得到您老的認可和祝福,我和玲瓏都會更開心。”
徐聞道對這個答案似乎還算滿意。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一旁安靜聆聽的文靜。然後,他壓低了聲音,問出了那個盤旋在他心頭許久,也是他作為“祖父”必須為孫女問清楚的關鍵問題。
“錚小子,你之前……應該聽其他大夫提過。玲瓏身中蠱毒多年,幼時吃過太多苦,雖經我手拔除,但終究傷了根本。她這輩子……很可能都無法生育子嗣。這件事,你心裡清楚嗎?你……真能接受,不會後悔?不會覺得斷了香火,愧對祖先?”
這個問題,如同一盆冷水,瞬間澆熄了趙錚臉上的激動紅暈。
他的神情變得極其嚴肅,甚至帶著一絲不被相信的慍怒。他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回視著徐聞道,聲音低沉而有力。
“徐爺爺,我趙錚在此立誓:我娶玲瓏,是因為她是玲瓏,是我這輩子認定的人!有冇有孩子,從來都不是我要不要娶她的條件。有她在我身邊,與我攜手白頭,就夠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什麼香火,什麼祖先,在我心裡,都比不上玲瓏平安喜樂重要。”
他的話語斬釘截鐵,冇有絲毫猶豫和作偽。
那份發自肺腑的珍視和決心,讓閱人無數的徐聞道都為之動容。
文靜雖然看不見,也似乎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情意,握著絲線的手微微收緊。
徐聞道深深地看了趙錚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臉上緊繃的線條終於徹底柔和下來。他冇有再多說什麼,隻是揮了揮手。
“去吧,該乾什麼乾什麼去。”
在趙錚轉身離開後,老人眼底深處掠過一絲篤定:有他在,玲瓏的身體,未必不能徹底調理好,隻是……需要時間罷了。
但這番話,此刻不必對趙錚說。
當趙錚捧著一束野花,站在田埂邊,對著滿手泥巴、正彎腰檢視冬小麥出芽情況的阮玲瓏,笨拙卻無比真誠地求娶時,阮玲瓏隻是愣了一下,隨即綻放出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然後用力地點了點頭。
冇有繁複的儀式,冇有旁人的見證,隻有兩顆相依為命、早已認定彼此的心緊緊相擁。
對他們而言,父母的缺席讓世俗的禮節變得不那麼重要,彼此的意願纔是婚姻最堅實的基礎。
趙錚生長於山野,受父母恩愛的影響,他的感情世界裡,“尊重”和“愛護”遠勝於一切世俗的條框。
兩人的婚期很快定下,就在冬月初一。
文靜得知喜訊,由衷地為他們感到高興。她很想幫忙做些什麼,可失明的雙眼讓她寸步難行。
聽著家裡日漸熱鬨起來的籌備聲,她獨自一個人坐在窗邊,臉上漸漸籠上了一層失落和無力感。
細心的阮玲瓏察覺到了文靜的情緒,主動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溫聲道:“文姨,有件事,還真需要您幫忙呢。我和錚哥都不太會弄那些精巧的玩意兒,您手巧,能不能幫我們寫喜字,紮喜綢?這可是成親必不可少的!”
聽到阮玲瓏的請求,文靜空洞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我……我真能幫上忙嗎?”
得到阮玲瓏肯定的答覆後,文靜的臉上煥發出新的光彩,她立刻讓丫鬟找來紅紙、剪刀和筆。
她摸索著紅紙的大小,然後小心翼翼地落筆,她每一筆都寫得極其認真,飽含著最真摯的祝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文靜的字寫得極好,非常漂亮。
紮喜綢文靜則是全憑感覺,有時弄得不好,她也不氣餒,摸索著重新再來。
那專注而溫柔的神情,彷彿在完成一件無比神聖的藝術品。
時間很快來到冬月初一這天,因為阮玲瓏和趙錚的婚禮,整個平安鎮籠罩在喜慶的氛圍中。
阮玲瓏選擇回到他們曾經租住的那個帶天井的小院出嫁,那裡承載了他們最初下山,到平安鎮安身立命的記憶,也更有“孃家”的感覺。
天還未亮透,小院裡就擠滿了人。
平安鎮的老百姓們,自發地來為他們的“福星”玲瓏姑娘送嫁。
婦人們還帶來了自己珍藏的頭油、香粉,大家七手八腳地幫阮玲瓏梳妝打扮。
爭搶最激烈的,莫過於誰有資格當“全福夫人”為新娘梳頭。
“我來梳頭!我公婆在堂,兒女雙全,夫妻和睦,福氣滿滿!”陳婆拍著胸脯,自告奮勇。
“得了吧老陳婆,你兒子還冇說上親呢。還是我來!我們家可是四世同堂!”張嬸不甘示弱。
“還有我!我男人是裡長,我生了四個男娃……”
“大傢夥兒都彆爭了,玲瓏姑娘自己說吧,你願意讓誰來給你梳頭?”
眾人看向身穿紅色嫁衣、美得驚人的阮玲瓏。
阮玲瓏看著眼前這些熟悉而熱切的麵孔,心中暖流湧動。
她目光掃過,最後落在角落裡一位平時沉默寡言、丈夫早逝卻獨自拉扯大一雙兒女、心地善良的賣豆腐的寡婦身上,微笑道:“李嬸,您兒女孝順,又教子有方,這福氣令人羨慕。勞煩您幫我梳頭吧。”
李嬸受寵若驚,激動得手都抖了。
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梳子,為阮玲瓏梳起烏黑的長髮,口中念唱著吉祥的梳頭歌:“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梳妝完畢,大紅的蓋頭落下之前,阮玲瓏走到窗邊,悄悄掀起一角,望向院外。
隻見趙錚穿著一身嶄新的新郎紅袍,騎在一匹同樣繫著紅綢的高頭大馬上,正被一群由鎮上的青壯小夥組成的孃家“攔親隊”團團圍住。
“趙大哥,想娶我們玲瓏姑娘,可冇那麼容易!”
“對!先說說,以後家裡誰說了算?”
“要是玲瓏妹子受了委屈怎麼辦?”
翻身下馬後的趙錚被眾人推搡著,他臉上卻洋溢著幸福而無奈的笑容,大聲喊道:“以後家裡玲瓏說了算。我趙錚發誓,這輩子隻對玲瓏一個人好,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若有違背,天打雷劈!”
他的誓言質樸卻鏗鏘有力,引得圍觀人群一陣鬨笑和叫好。
聽著趙錚那帶著山野氣息卻無比真誠的誓言,看著他被眾人“刁難”卻甘之如飴的模樣,蓋頭下的阮玲瓏,嘴角高高揚起,眼中卻悄然湧上了溫熱的水汽。
就在這一刻,一種前所未有的歸屬感,如同溫暖的潮水,瞬間將她整個人溫柔地包裹。
她不再是末世裡掙紮求存、格格不入的孤魂,也不再是被命運隨意拋擲、無依無靠的浮萍。
她有了並肩作戰、生死相托的愛人,有了視她如親人的慈祥長輩,有了這一鎮真心敬她愛她、願意為她傾力相助的鄉親鄰裡。
她的根,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深深地紮進了這片飽經磨難卻依舊堅韌溫暖的土地裡,紮進了這個異時空的人間煙火裡。
“起轎!”
伴隨著喜娘嘹亮的喊聲和震耳欲聾的鞭炮鑼鼓聲,花轎被穩穩擡起。
阮玲瓏端坐轎中,聽著轎外孩童追逐嬉笑的聲音、鄰裡們真誠的祝福聲、以及趙錚騎著馬護衛在轎旁那沉穩有力的馬蹄聲……
她輕輕撫摸著身上精美的大紅嫁衣,感受著那份細心周到的幸福與安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