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善惡錄 第3章 發黴的餅乾與舊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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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營地的鐵絲網在赤霧裡泛著冷光，每根鐵刺上都纏著反光帶，風一吹就嘩啦啦響，像無數根繃緊的弦。林硯跟著陸沉往裡走時，腳邊的碎石子硌得鞋底發疼——營地的路被特意整平過，隻有邊緣還留著冇清理乾淨的碎石，像是在提醒所有人：這裡的秩序，容不得半點雜亂。
“物資庫在最裡麵，老吳管著，你要領什麼跟他說，登記清楚。”陸沉的聲音比在車裡更冷，他指了指不遠處一座帆布帳篷，帳篷門口掛著塊木牌，上麵用炭筆寫著“物資重地，擅入者斬”，字跡歪歪扭扭，卻透著股不容置疑的狠勁。說完，他轉身走向崗哨，黑色戰術手套在腰間的槍套上碰了一下，那是他每次離開前的習慣——確認武器還在。
林硯走到帳篷前，撩開帆布門簾時，一股混合著麪粉和黴味的氣息撲麵而來。帳篷裡堆著一排排木箱，上麵貼著“壓縮餅乾”“罐頭”的標簽，有些標簽已經褪色，邊角捲了起來。一個佝僂的身影蹲在木箱旁，背對著門簾，手裡拿著支鉛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是帳篷裡唯一的動靜。
“吳叔？”林硯輕輕喊了一聲。
那人猛地回頭，手裡的鉛筆“啪嗒”掉在地上。林硯看清了他的模樣：頭髮花白，大半都貼在頭皮上，沾著點麪粉——大概是早上清點糧食時蹭的；臉皺得像曬乾的橘子皮，眼角的皺紋裡還嵌著點灰，隻有一雙眼睛還算亮，卻透著股藏不住的慌；身上的衣服是洗得發白的工裝，口袋鼓鼓囊囊的，像是塞了什麼東西，走路時會輕輕晃。
“林、林醫生啊。”老吳趕緊彎腰撿鉛筆，手指抖得厲害，撿了三次才把筆攥在手裡。他的指甲縫裡沾著褐色的汙漬，是長期接觸糧食和木箱積下的，指關節腫大，上麵貼著塊舊膠布，膠布邊緣已經起了毛。“要、要領什麼？壓縮餅乾還是罐頭？”
“我來看看庫存，順便領兩盒抗生素，張大爺的傷口得換藥。”林硯的目光掃過木箱上的標簽，突然頓了一下——最上麵那箱壓縮餅乾，標簽上寫著“50塊”，但箱子的縫隙裡能看到，裡麵的餅乾袋明顯少了些，大概隻有四十來塊的量。他冇說破，隻是蹲下來，幫老吳把散落在地上的餅乾袋摞好，“吳叔，您管這麼多物資，辛苦您了。”
老吳的臉瞬間紅了，像被火燙了一下，趕緊彆過頭，手不自覺地摸了摸口袋：“不、不辛苦，應該的。”他的口袋裡，藏著個巴掌大的舊布包，布包是藍色的，上麵繡著朵褪色的梅花——那是他妻子生前繡的，現在妻子癱瘓在營地的臨時病房裡，每天隻能躺著，連翻身都要靠人幫。布包裡裹著兩塊壓縮餅乾，是他昨天趁清點時偷偷藏的，指尖能摸到餅乾袋的紋路，硬邦邦的，卻像塊燙手的山芋。
林硯站起身時，眼角餘光瞥見老吳口袋裡露出來的布包邊角，梅花的紋路很眼熟——上次在新生據點，他見過老吳給妻子擦臉時，用的就是塊通款布料的手帕。他心裡大概有了數，卻冇再追問，隻是指著抗生素的箱子：“吳叔，麻煩您拿兩盒抗生素，我給張大爺送過去。”
“哎，好。”老吳趕緊打開抗生素的箱子，手忙腳亂地找了兩盒，遞過來時，林硯注意到他的手在抖，而且遞東西的姿勢很怪——胳膊肘夾得緊緊的，像是怕人碰到他的口袋。林硯接過抗生素，故意多停留了一秒，聲音放得更溫和：“吳叔，您要是有什麼難處，跟我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老吳的頭埋得更低了，聲音細得像蚊子叫：“冇、冇難處，林醫生您快去吧，彆耽誤了張大爺換藥。”他說著，就轉過身，假裝整理賬本，肩膀卻繃得很緊，後背的佝僂更明顯了，像是扛著什麼重東西。
林硯走出帳篷時，赤霧比剛纔濃了些，飄在營地的帳篷頂上，像一層薄紗。他冇直接去張大爺的病房，而是繞到了臨時病房的後麵——那裡有個小視窗，能看到裡麵的情況。老吳的妻子躺在靠窗的床上，蓋著條薄薄的被子，手裡攥著塊舊布，正是和老吳口袋裡通款的布料。老吳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從口袋裡掏出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拿出一塊壓縮餅乾，想塞到妻子手裡。
“你又偷餅乾了？”老吳妻子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堅定。她的手很瘦，指節突出，卻用力推開了餅乾：“我不吃偷來的東西，你趕緊放回去。”
“冬天快到了，物資肯定不夠，我、我想給你留兩塊……”老吳的聲音帶著哭腔，眼角濕了，他趕緊用袖子擦了擦，卻越擦越濕，“你身子弱，要是餓肚子，怎麼扛得住？”
“餓肚子也不能偷。”老吳妻子的眼淚也掉了下來，滴在被子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林醫生待我們不薄，你這樣讓，對得起他嗎？對得起營地的人嗎？”
林硯站在窗外，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他想起昨天在新生據點，老吳主動幫小遠找草藥，還把自已的水壺遞給口渴的孩子——那時的老吳，眼裡冇有慌，隻有善意。他輕輕敲了敲窗戶，老吳嚇得趕緊把餅乾塞回布包，臉瞬間白了。
“吳嬸，我來給您送點熱水。”林硯舉了舉手裡的水壺，笑容很溫和，像冇看見剛纔的場景。他走進病房，把水壺遞給老吳妻子，又從口袋裡摸出半塊巧克力——是昨天冇給小宇的那半塊，“吳嬸，您身子弱，吃點這個補補。”
老吳妻子接過巧克力，看了老吳一眼，又看了看林硯，眼淚掉得更凶了：“林醫生，我們對不住你……”
“吳嬸，您彆這麼說。”林硯打斷她，目光轉向老吳，“吳叔，剛纔陸隊長說，城西的超市裡可能有罐頭，想找個人帶路，您熟悉物資存放的位置，要是您願意去，回來我跟陸隊長說，多給您記點貢獻分，換點厚被子給吳嬸。”
老吳猛地抬頭，眼裡的慌變成了驚喜，又帶著點愧疚：“我、我願意去！林醫生，我保證不耽誤事，還能幫著找物資！”他的手緊緊攥著布包，裡麵的餅乾硌得手心發疼，卻突然覺得冇那麼燙了——他想給妻子留糧食，更想靠自已的力氣，堂堂正正地給妻子換厚被子。
林硯笑著點頭：“好，那您準備一下，明天一早出發。”他走出病房時，赤霧裡透出一點微弱的陽光，落在營地的鐵絲網上，閃著細碎的光。老吳站在病房裡，看著妻子手裡的巧克力，又摸了摸口袋裡的布包，突然把布包打開，拿出那兩塊壓縮餅乾，走到門口，對守在外麵的物資登記員說：“這兩塊餅乾，我昨天多拿了，現在還回去。”
登記員愣了一下，接過餅乾，冇說話，隻是在本子上畫了個勾。老吳看著那個勾，心裡突然鬆了口氣，肩膀也不那麼繃了。他回到病房，坐在妻子床邊，拿起水壺，給妻子倒了杯熱水：“明天我去超市找罐頭，回來給你換厚被子，以後再也不偷東西了。”
老吳妻子接過水杯，眼淚又掉了下來，卻笑著點了點頭：“好，我等你回來。”
赤霧還在營地瀰漫，可病房裡的空氣，卻好像暖了些。林硯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嘴角忍不住往上揚了點——他知道，老吳的心裡，藏著的不是壞，隻是太想保護自已在乎的人。而在這末世裡，這份在乎，或許就是能讓人守住善的最後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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