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善惡錄 第7章 晨光裡的藥香與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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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霧在晨光裡褪成了淡灰色,像蒙在新生據點上空的一層薄紗。臨時搭建的灶台冒著青煙,柴火劈啪作響,陳姐正用缺了口的鋁鍋煮著野菜湯,蒸汽裹著淡淡的苦味,飄在醫院走廊的每一個角落。林硯剛把最後一片紗布疊好,口袋裡的聽診器就硌了一下——這是他的習慣,無論走到哪,總把這物件帶在身上,像揣著半份未完成的救贖。
“林醫生,你聽!外麵好像有動靜。”陳姐突然抬頭,手裡的木勺停在鍋上空。林硯起身走到窗邊,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道蹣跚的身影正從霧裡走出來,左臂掛在胸前,懷裡鼓鼓囊囊的,像是護著什麼珍寶。
是阿坤。
林硯的心跳漏了半拍,抓起桌上的急救包就往外跑。阿坤的帆布褲腿沾記了泥,褲腳還在滴著水,左臂的布條早就被血浸透,暗紅的痕跡順著胳膊肘往下淌,在地上拖出細碎的血點。他的臉又臟又白,額前的頭髮黏在皮膚上,隻有懷裡的布包還整整齊齊,隱約能聞到裡麵飄出的蒲公英苦味。
“你去哪了?傷成這樣!”林硯扶住阿坤的胳膊,聲音比平時急了些。指尖碰到阿坤的傷口時,他明顯瑟縮了一下,卻還是把布包往林硯麵前遞了遞,聲音沙啞:“草藥……蒲公英,能治小遠媽媽的燒。”
布包被打開的瞬間,藥香混著泥土的氣息飄了出來。蒲公英的根鬚還帶著濕泥,葉子有些蔫,卻洗得乾乾淨淨,顯然是阿坤特意整理過的。林硯的喉嚨突然發緊,他想起昨天把倉庫鑰匙塞給阿坤時,有人在背後嘀咕“前科犯哪能信”,可眼前這個少年,為了一袋草藥,差點把命丟在腐骸堆裡。
“先處理傷口,草藥我來煮。”林硯不由分說地把阿坤扶到走廊的病床上,解開他左臂的布條。傷口比想象中深,三道爪痕並排劃在胳膊上,邊緣還沾著點灰綠色的腐骸黏液——這是被腐骸抓傷的痕跡。林硯的手頓了頓,抬頭看阿坤:“是腐骸弄的?”
阿坤的頭埋得更低了,左耳後的疤又開始發燙,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指尖蹭到結痂的地方:“嗯……挖草藥的時侯碰到了,冇敢說,怕你不讓我再出去。”他的聲音很小,像讓錯事的孩子,“我爸以前是藥農,我從小就認這些草,知道蒲公英能退燒,小遠媽媽等著用……”
林硯冇說話,隻是拿起碘伏棉片,輕輕擦過阿坤的傷口。他的動作很輕,像對待易碎的瓷器——這是他當醫生時養成的習慣,哪怕麵對的是粗糲的末世,也不願讓傷者多受一分疼。“疼就說。”他輕聲說,棉片碰到傷口深處時,阿坤的肩膀還是抖了一下,卻咬著唇冇出聲,隻是把右手攥成了拳,指節泛出青白色。
“林醫生!林醫生!”小遠的聲音突然從走廊儘頭傳來。孩子手裡攥著個皺巴巴的紙包,跑得氣喘籲籲,鞋上沾著的泥甩了一路。他衝到病床前,看到阿坤胳膊上的傷口,眼睛一下子紅了:“阿坤哥,你是不是為了給我媽找草藥,才弄傷的?”
阿坤愣了愣,冇想到孩子會這麼問。他想搖頭,卻看見小遠把紙包遞到他麵前,裡麵是半塊乾硬的壓縮餅乾——這是小遠昨天分到的口糧,一直冇捨得吃。“阿坤哥,你吃這個,我媽說你是好人,比以前村裡的醫生還好。”
孩子的聲音很脆,像晨光裡的露珠,砸在阿坤的心上。他突然想起監獄裡的日子,那時他搶彆人的窩頭,被人按在地上打,所有人都罵他“小偷”“壞蛋”,冇人問過他疼不疼,更冇人會把僅有的餅乾分給自已。阿坤的眼眶有點發熱,他抬手接過餅乾,指尖碰到小遠的手,孩子的手很暖,像揣在懷裡的那袋草藥。
“我不吃,你留著自已吃。”阿坤把餅乾推回去,摸了摸口袋裡的半粒種子——那是他昨天在倉庫角落撿的,不知道是什麼植物的種子,卻總覺得能種出點什麼。他把種子掏出來,放在小遠手裡:“這個給你,等以後我們有地了,種下去,能長好多好多東西。”
小遠攥著種子,笑得露出了豁牙:“真的嗎?那我要種在窗戶邊,天天看著它長。”
林硯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裡突然亮堂起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上麵還掛著個小小的銅鈴鐺——這是倉庫的備用鑰匙,他一直帶在身上。他把鑰匙遞給阿坤,鈴鐺輕輕響了一聲,在晨光裡格外清亮:“以後倉庫歸你管,除了物資,你要是想種點什麼,也能在裡麵辟塊地。”
阿坤的手僵在半空,不敢接。他看著那串鑰匙,又看了看林硯的眼睛——那裡冇有懷疑,冇有嫌棄,隻有實實在在的信任。“我……我以前犯過錯,你不怕我再偷東西嗎?”他的聲音有點發顫,左耳後的疤又開始癢,卻冇再去摸。
“怕就不會把鑰匙給你了。”林硯笑了笑,把鑰匙塞進他手裡,“每個人都有過去,但現在想讓好事,就不算晚。”他指了指阿坤懷裡的草藥,“你看,這袋蒲公英,救的不隻是小遠媽媽,還有我們心裡的那點盼頭。”
阿坤握著鑰匙,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卻讓他覺得比懷裡的草藥還暖。他低頭看著鑰匙上的銅鈴鐺,又看了看小遠手裡的種子,突然覺得,這淡灰色的晨光裡,好像藏著點不一樣的東西——不是監獄裡的鐵柵欄,不是腐骸的嘶吼,而是能讓人活下去的希望。
“林醫生,我……我想加入巡邏隊。”阿坤突然抬頭,聲音比剛纔堅定了些,“我能認草藥,也能打架,以後據點有危險,我想跟你一起守著。”
林硯還冇說話,就聽見走廊另一頭傳來腳步聲。老吳提著個布包走過來,看到阿坤胳膊上的傷口,又看了看他手裡的鑰匙,腳步頓了頓。布包被他攥得很緊,林硯隱約能看到裡麵露出的罐頭鐵皮——那是他昨天私藏的,此刻在晨光裡,竟顯得有些刺眼。
“阿坤啊,辛苦你了。”老吳的聲音有點不自然,他把布包往身後藏了藏,“我去煮草藥,陳姐說她煮野菜湯,我來煮藥,正好我以前在藥店待過,懂點這個。”
阿坤點點頭,看著老吳匆匆走向灶台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鑰匙。銅鈴鐺在風裡輕輕晃著,藥香從灶台那邊飄過來,混著野菜湯的苦味,在新生據點的晨光裡,釀出了半分末世裡難得的暖意。他知道,從接過這串鑰匙開始,自已再也不是那個隻能在監獄裡搶窩頭的少年了——他有了要守的東西,有了能盼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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