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薄霧涼 第 19 章
謝霧涼離開極南火山後，沒有急著前往東海。
他站在一處臨海的懸崖上，玄色道袍被海風掀起，衣擺獵獵作響，如同墨色的旗幟。腳下是洶湧的海浪，拍打著礁石，濺起雪白的浪花，帶著鹹濕的氣息，卻吹不散他周身的冰冷。
指尖捏著記載“滅情劍”線索的玉簡，上麵標注著葬劍塚的位置——東海深處的“沉劍灣”，那裡海水漆黑如墨，常年籠罩著濃霧，水下藏著無數上古修士的佩劍殘骸，滅情劍便沉睡在殘骸最深處，被一層厚厚的玄冰包裹。
【係統提示：目標“滅情劍”，原屬天劍門少主淩霄機緣。淩霄已攜天劍門十名核心弟子出發，預計七日後方能抵達沉劍灣。宿主當前領先優勢：五日路程，建議宿主乘坐靈舟前往，節省體力，畢竟您現在是元嬰中期大佬，總不能靠腿跑，太掉價。】機械音響起，帶著點“嫌棄”，卻難得考慮周全，【順便提醒，東海海麵有“噬魂水母”，會吞噬修士靈力，普通靈舟無法抵擋，需換乘“避水舟”，您儲物袋裡就有一艘，是之前從某修士手裡搶的，彆浪費。】
謝霧涼麵無表情地從儲物袋裡摸出一艘巴掌大小的木舟，通體漆黑，材質不明，正是係統所說的避水舟。他將靈力注入舟中，木舟瞬間變大，化作一艘長約三丈的小船，船身刻著簡單的避水符文，泛著淡淡的黑光。
他縱身一躍，落在船頭。船身平穩，沒有絲毫晃動。他盤膝坐下，沒有掌舵，隻是將靈力注入符文，避水舟便如同離弦之箭，朝著東海深處疾馳而去。
海風越來越大，海浪越來越洶湧，天空漸漸被烏雲籠罩，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絲落在謝霧涼的道袍上，很快被他周身的冰冷靈力凍結成冰，又隨著靈力波動，化作碎末，消散在風中。
避水舟在海浪中穿行，如同一片黑色的葉子，靈活地避開礁石和暗流。水下，偶爾有巨大的黑影掠過，是深海中的妖獸，卻在感知到謝霧涼的元嬰期威壓後，不敢靠近，隻能遠遠地徘徊。
【係統提示：檢測到前方三千裡處有噬魂水母群，數量約五十隻，單個實力相當於築基後期，群體攻擊可威脅金丹期修士。】機械音響起，帶著點“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調調，【建議宿主出手利落點，彆讓水母的黏液弄臟您的道袍，上次搶寒焰果沾的岩漿灰還沒洗乾淨吧？】
謝霧涼擡眼，看向遠處的海麵。那裡的海水顏色明顯變深，泛著淡淡的紫色，正是噬魂水母群的征兆。他沒有起身，隻是擡手，一道漆黑的劍氣從指尖射出，如同閃電般，掠過海麵。
“滋啦——”
劍氣落入紫色海水中，瞬間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響。海麵上，無數半透明的水母翻湧上來，身體被劍氣斬斷，紫色的黏液在海水中擴散，卻很快被避水舟的符文隔絕在外。
五十隻噬魂水母，連靠近避水舟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一劍斬儘。
【係統提示：噬魂水母群清除完畢，宿主效率提升10，值得表揚（雖然您不在乎）。】機械音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您這出手也太浪費靈力了，就不能用點省勁兒的方法？比如用避水舟的符文震蕩，看來無情道不僅斷情，還斷腦子。】
謝霧涼對係統的毒舌置若罔聞。對他來說，浪費靈力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快速清除阻礙，不耽誤前往沉劍灣的時間。
避水舟繼續前行。雨停了，烏雲散去，天空露出一輪殘月。月光灑在海麵上，泛著銀色的波光，卻照不進謝霧涼眼底的空洞。
他坐在船頭，閉上眼，開始運轉《太上忘情訣》。周身的靈力緩緩流轉，吸收著空氣中的靈氣，補充著剛才消耗的靈力。識海裡，一片平靜，那些被凍結的記憶碎片，如同沉睡的冰山，沒有絲毫複蘇的跡象。
【係統提示：距離沉劍灣還有一日路程。檢測到宿主靈力恢複至巔峰，當前狀態良好。】機械音響起，難得安靜了片刻，又忍不住碎碎念，【宿主，您說您現在這樣，除了搶寶就是修煉，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以前您還會給墨傾言煮粥（雖然煮糊了），還會教他練劍（雖然教得一般），現在倒好，活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修煉機器。】
謝霧涼的眉頭微微蹙起。
墨傾言？
這個名字，再次從識海裡冒出來，帶著一絲模糊的熟悉，卻沒有任何情感波動，像一個被反複提及的陌生詞彙。他不知道這個名字是誰，也不知道係統為什麼總是提起，隻覺得有些煩躁。
“聒噪。”他低聲吐出兩個字，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
【係統提示：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煩躁），建議宿主遮蔽本係統聲音，以免影響道心。】機械音立刻變得呆板，像是在賭氣，【不過本係統是為您好，畢竟整個修真界，也就隻有本係統還會跟您說說話，其他人要麼怕您，要麼恨您，您就等著孤獨終老吧。】
謝霧涼沒有遮蔽係統。
他不需要說話，也不需要陪伴，但係統的機械音，像一道背景音，能讓這漫長而枯燥的行程，不至於太過死寂。
避水舟繼續前行。
第二日清晨，沉劍灣終於出現在眼前。
這裡的海水漆黑如墨，看不到底，海麵上籠罩著一層厚厚的白霧，霧氣中帶著股鐵鏽般的氣息，是無數佩劍殘骸散發出來的。遠處的海麵上，隱約能看到幾艘靈舟的影子，是天劍門的先行探路弟子。
【係統提示：天劍門先行弟子已抵達沉劍灣外圍，正在探測水下情況。淩霄主力部隊預計明日抵達。】機械音響起，帶著點“緊張”，【宿主，葬劍塚水下有“劍煞”，是上古佩劍殘留的殺意凝聚而成，對修士識海有極強的侵蝕性，您雖然修煉無情道，也需小心。】
謝霧涼站起身，看著眼前的沉劍灣。白霧繚繞，黑水深不見底，透著一股死寂的危險。他沒有絲毫猶豫，縱身一躍，跳入海中。
避水舟自動縮小，飛回他的儲物袋。他周身的冰冷靈力，形成一道屏障，隔絕海水和劍煞的侵蝕。身體如同遊魚般，朝著海底深處潛去。
海水越來越黑，越來越冷。周圍的水中，漂浮著無數殘破的劍骸，有的劍身已經鏽蝕，有的還泛著淡淡的靈光，顯然是上古時期的法寶。劍骸周圍，纏繞著黑色的霧氣，正是劍煞，它們如同饑餓的野獸，朝著謝霧涼撲來，卻在接觸到他的靈力屏障後，瞬間消散。
【係統提示：劍煞對宿主無效，可直接前往葬劍塚核心區域。】機械音響起，帶著點“鬆了口氣”，【核心區域在水下萬丈處，那裡有一道玄冰屏障，需用靈力破開，才能拿到滅情劍。】
謝霧涼加快下潛速度。水下萬丈處，漸漸出現一道微弱的白光。靠近後才發現，那是一道巨大的玄冰屏障，通體透明，裡麵懸浮著一把漆黑的長劍，劍身刻著複雜的符文，散發著冰冷的殺意——正是滅情劍。
玄冰屏障外，站著兩個天劍門的先行弟子，正用靈力試探屏障的硬度，臉上滿是凝重。
“這玄冰屏障好硬，我們的靈力根本破不開！”一個弟子皺眉道。
“沒關係，等少主來了，用天劍門的鎮派法寶，一定能破開！”另一個弟子信心滿滿。
就在這時，謝霧涼的身影，出現在他們身後。
“清闕仙尊？！”兩個弟子看到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嚇得渾身發抖，“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謝霧涼沒有回答，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他的目光落在玄冰屏障後的滅情劍上，眼神裡沒有任何情緒，隻有對寶物的執著。
“礙事。”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擡手，一股冰冷的靈力襲來。兩個天劍門弟子，連慘叫都沒發出，就被靈力震碎了心脈，屍體漂浮在海水中，很快被劍煞吞噬，連骨頭都沒剩下。
謝霧涼走到玄冰屏障前，擡手，靈力注入掌心。元嬰中期的靈力，如同潮水般湧向屏障。
“哢嚓——”
玄冰屏障出現一道裂痕，很快蔓延開來。
【係統提示：玄冰屏障硬度極高，需持續注入靈力三分鐘方可破開。】機械音響起，帶著點“期待”，【淩霄還有一日抵達，宿主時間充足，彆著急，慢慢來，彆把劍弄壞了，那可是上古至寶。】
謝霧涼沒有著急。他持續注入靈力，玄冰屏障的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冰冷的寒氣從屏障中散發出來，與他周身的靈力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極寒的氣息，讓周圍的海水都凍結成了冰。
三分鐘後。
“轟！”
玄冰屏障徹底碎裂，化作無數冰晶，散落在海水中。滅情劍失去屏障的束縛，緩緩漂浮起來，劍身的殺意更加濃鬱，卻在接觸到謝霧涼的靈力後，漸漸變得溫順。
謝霧涼擡手，握住劍柄。
劍柄入手冰涼，帶著一股精純的殺意，順著他的手臂，湧入他的經脈。與琉璃盞的溫和、寒焰果的灼熱不同，滅情劍的力量，充滿了攻擊性，如同最鋒利的刀，能斬斷一切情感羈絆。
【係統提示：成功奪取滅情劍！宿主無情道攻擊力提升50，《太上忘情訣》與滅情劍完美契合，可施展“無情斬”，威力相當於元嬰後期全力一擊！】機械音響起，帶著點“興奮”，卻依舊毒舌，【恭喜宿主又添一件凶器，以後搶寶更方便了，就是不知道下次搶寶時，會不會把自己也斬了，畢竟您現在連感情都能斬斷，斬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謝霧涼握著滅情劍，感受著劍身傳來的力量。他的靈力，在滅情劍的加持下，變得更加狂暴，更加冰冷。元嬰中期的修為，也隱隱有了突破的跡象。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盤膝坐在海底，開始運轉《太上忘情訣》，煉化滅情劍的力量。
劍身的殺意，如同涓涓細流，融入他的道心。識海裡，那些被凍結的記憶碎片，在殺意的侵蝕下，變得更加破碎，再也沒有任何複蘇的可能。
他的道心，變得更加堅定，更加冰冷。
周身的靈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著。
不知過了多久，滅情劍的力量被煉化完畢，劍身的殺意收斂，變得與他的靈力融為一體。謝霧涼緩緩睜開眼，眼底的殺意一閃而過，周身的氣息，變得更加恐怖。
他的修為，成功突破到了元嬰中期巔峰。
站起身，他握著滅情劍，轉身朝著海麵遊去。劍身在海水中劃過，留下一道漆黑的痕跡，周圍的劍煞和妖獸，都不敢靠近。
回到海麵時，天已經黑了。天劍門的先行弟子早已被他斬殺，海麵上隻剩下空蕩蕩的靈舟，隨著海浪漂浮。
謝霧涼縱身一躍，落在一艘靈舟上。他沒有駕駛靈舟，隻是站在船頭，握著滅情劍，看著遠處的海麵。
月光灑在他的身上，灑在漆黑的劍身上，泛著冰冷的光澤。他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一尊沒有靈魂的戰神，隻餘殺戮和力量。
【係統提示：淩霄主力部隊明日抵達，建議宿主儘早離開，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雖然您能打贏他們，但殺起來太費時間，影響下一個搶寶目標。】機械音響起，帶著點“務實”，【下一個目標“絕情花”，生長在西域的“忘憂穀”，是煉製“無情道丹”的主材，能讓您的道心更加純粹，原屬……】
“知道了。”謝霧涼打斷係統的話，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他擡手，將滅情劍背在身後，與斬仙魔劍並列。然後，他運轉靈力，驅動靈舟，朝著西域忘憂穀的方向駛去。
靈舟在海麵上疾馳，留下一道白色的浪花。夜色中的沉劍灣，再次恢複了死寂，隻剩下無數劍骸和劍煞，在深海中沉睡。
謝霧涼站在船頭，望著前方漆黑的海麵。他的眼神，依舊空洞，沒有任何情感。
搶完滅情劍，還有絕情花；搶完絕情花，還有下一個寶物；突破元嬰中期，還有元嬰後期、化神期、渡劫期……
這條路，沒有儘頭。
他也不需要儘頭。
隻要能變強，隻要能斬斷一切羈絆，隻要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哪怕這條路永遠孤寂，永遠冰冷，他也會一直走下去。
【係統提示：宿主，您真的不再想想嗎？以前您還會因為墨傾言的一句話而心軟，還會因為他的一個笑容而嘴角上揚，現在您……】
“閉嘴。”謝霧涼再次打斷係統，語氣裡帶著一絲冰冷的殺意。
墨傾言。
這個名字，像一根細小的刺，反複紮在他的識海裡，讓他莫名的煩躁。他不知道這個名字是誰，也不想知道。他隻知道，這個名字，會影響他的道心，會阻礙他變強。
係統的機械音戛然而止。
靈舟繼續前行，消失在夜色中。
東海的海浪，依舊洶湧，拍打著礁石，像是在為那個無情的修士，低低地哀悼。
哀悼他失去的情感，哀悼他遺忘的過往，哀悼他再也回不去的，那段有溫度的時光。
而謝霧涼，對此一無所知，也毫不在意。
他的世界裡，隻有變強，和無儘的道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