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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不想洗白 第59章 兄弟情深 鎮魔塔建立年月悠久,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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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情深

鎮魔塔建立年月悠久,與……

鎮魔塔建立年月悠久,

與仙山相伴而生,威名也隨仙山傳遍天下。

漆紅的木柱顏色凋敝,白磚牆上還有青苔蔓延的痕跡,

古樸自然,

與茂密的山林融為一體,

不分彼。

這裡來往的弟子並不多,大都都是身穿黑袍的鎮守使。

燕溪山三人的降臨蕩起塵埃,也驚動看守大門的鎮魔使,這些使者曆經多次大戰,更是在對付失控魔族上頗有心得,

感知力也比尋常修士更強,以至於他們見到明無隅的第一眼不是迎接仙主,而是定定地看著明無隅指尖不斷跳躍的黑線,

額頭上肉眼可見地冒出豆大的汗珠。

“仙主,”其中一人艱難開口,語氣生澀得好似含著石子,

“這是魔……”

明無隅掃過他們一眼,說道:“噤聲。”

年老一些的鎮魔使上前一步,擋住說話的鎮魔使,

冷聲道:“不可直呼其名!”

魔淵和天道一樣古老的生物,

不可溯源,不可聞其聲,

不可見其狀,

否則將會招來不祥。

仙山千年前的那場大戰因此而起,死傷慘重,鎮魔使幾乎全折在裡麵,血流漂櫓,

天際染血,哀怨之聲四起,連綿不絕。

但畢竟過去千年,經曆大戰的修士大都死去,接任鎮守使的修士太過年輕,以至於對那場老人口口相傳的戰爭消弭了恐懼,他們身處仙山,所獲得的資源是天下最頂級的,目之所及的修士更是天下最好的根骨苗子,心氣也就上去了,對待魔淵之事也就有所懈怠。

燕溪山望著巍巍高塔,金色的眼眸晦暗不明。

有關魔淵的訊息,幾乎從不現於世人麵前,就連仙山的親傳弟子都不一定能夠知曉,唯有加入鎮守使,終身披上黑袍奔波戰鬥,才能在確定心性堅定以後,纔會告知些許。

燕溪山有意在江無恙麵前隱瞞魔淵有關的事情,也從不對魔族子民講起這些事情,魔淵所關,茲事體大,不宜讓更多人知曉,所以燕溪山自成為魔尊以後,竭力消除有關魔淵的隻言片語,不許魔族瞭解過深,招致魔淵意誌。

他試過很多方法,但在魔淵真實意誌之下,皆冇有效果,唯有乾坤鏡中的天河水能讓魔淵避退一二,但卻始終不能完全消滅魔淵的存在。

因為魔淵並不是單一的個體,祂是和天道處於同一位格,是法則的化身。

燕溪山看著那兩個鎮守使躬身與明無隅說了幾句話,隨即便啟動了相應的陣法,以最高的禮節迎接魔淵本源的到來。

耀眼金光從塔身迸發出來,燕溪山看到原本古樸簡約的塔身上,無數條紋路浮現而出,構成複雜繁多的陣法,隨著陣法漸漸顯現出來,燕溪山漸漸感到吃力,瞳孔不安地震動著,本能地想要閉上眼睛,而他腦海中有關這些陣法符咒的記憶也在快速消退。

到最後,什麼也冇有留下。

燕溪山心知這是天道法則的特性之一,不允許凡人隨意窺探法則。

他側身對捂住眼睛的江無恙說道:“天道法則不是金丹境界可以窺伺的,但這並不代表法則對我們無用。”

燕溪山此時隻有金丹期的修為,無法深入理解天道法則,而化神期的□□勉強讓他不像江無恙那樣承受不了法則的威壓,可以繼續觀看亮起的陣法。

金光大亮,驚動了平和已久的仙山,數道光亮從四麵八方亮起,咻咻飛來。

明無隅擡手佈下陣法屏障,將其中發生的事情全都遮掩起來,不讓外界窺見分毫。

陣法已被全麵啟用,沉寂已久的鎮魔塔記起了它往日的榮光,那些歲月刻下的痕跡儘數消退,嶄新如昨,重新向世人宣示著它的存在。

明無隅回頭與燕溪山對視一眼,隨後孤身一人走入黑洞洞的塔中。

江無恙捂著眼睛,湊到燕溪山身邊,說道:“爹爹教我。”

燕溪山狹長冷厲的眼眸柔和些許,看到江無恙興沖沖的樣子,不由得想起在試煉場中的時候,江無恙也是這樣對修行求知若渴。

耳邊風聲為之一靜,燕溪山心有所感望向逐漸亮起的小窗,倒映在窗戶上的黑影追逐著亮光,張牙舞爪地吞嚥著,而每一次吞嚥,塔身上的陣法都要黯淡一些,甚至逐漸閃爍起來。

但明無隅的身影卻始終□□,冇有一絲一毫的鬆懈,而隨著塔頂的小窗被點亮,大風狂野地呼嘯起來,吹動燕溪山的衣袍,江無恙險些被大風吹離地麵,還是燕溪山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臂。

金丹期的修士,竟然被大風吹起來,要是落在旁人耳中,無疑是個天大的笑話。

江無恙非但不害羞,還藉著手臂上的力道,自然地挽住燕溪山,背身擋在燕溪山麵前。

燕溪山按住江無恙的肩膀,仰頭注意著塔頂的動作,金色的紋路不再閃爍,光亮一息強過一息,迅速攀升到凡人不能看到的極致,而後化作龐大的金色河流繞著塔身一路向上。

燕溪山看著粗大的金色河流,看著它漸漸有了頭身,長出巨大的犄角,生出流光溢彩的鱗片,聲勢浩大地襲向塔頂。

“那是什麼聲音?”

“是龍。”燕溪山歎息道,隻存在於古籍傳說中的純種龍族,哪怕是昔日幻影,都強大到不可思議。

江無恙放下捂住眼睛的手,跟燕溪山一起望向幻想般的龍,他瞪大著眼睛,彷彿要深深刻下這一幕,眼睛在強光的刺激下流下眼淚,晶瑩剔透的淚水蜿蜒而下,逐漸尤裡血色。

但江無恙無知無覺,如同被火光吸引的飛蛾,不顧一切地撲向火光,絲毫冇有發現自己已經快要被火焰點燃,即將成為火種燃燒的新柴。

燕溪山眼神一凝,立即拉回江無恙,強硬地讓他轉過身,不再直視這僅存於幻想的物種。

可能是震撼太過強烈,江無恙久久冇能回神,即使被燕溪山強硬地拽了過來,眼睛也冇有眨動,堅持不懈地追逐周圍的一點光亮。

“貪多必失。”

燕溪山歎息著,雖為那條金龍驚豔,但冇有絲毫的貪戀之心,他覆上江無恙的眼睛,手掌落下一片純黑,溫暖的手掌喚回江無恙的理智,他抵在上麵,睫毛輕輕落下。

“好孩子。”

燕溪山抱住江無恙,眼眸卻望向塔頂紛雜的顏色,純粹的黑在金光的激盪下飛濺出半透的顏色,無聲的怒吼響徹燕溪山的耳邊,他冷峻的五官也透出一點茫然。

【母親,你註定會回到我身邊】

命定之言迴響在燕溪山腦中,多年前的話語像是對著高山叢林撥出以後,曆經多年,仍然飄蕩在山穀之中,幽靈一般,無時無刻不再要求他履行諾言。

光芒漸漸黯淡下來,塔身浮現的紋路也逐漸消散,這座巍巍高塔回到了它最初的樣子,如這山林間最普通的山石堅守在原地。

塔頂上,眾多黑袍鎮守使圍繞著黑線站立,直至黑線不再跳動,也冇有鬆懈,他們沉默注視著失活但仍然存在的黑線,蒼白的臉色和死屍一模一樣。

但明無隅神色未變,仿若高居天上的神,對這一切瞭然於心,他淡漠開口:“從今日起,爾等駐守於此,非令不得出,直至魔淵消磨殆儘。”

“謹遵仙主教誨。”鎮魔使齊齊喊道。

明無隅步履停駐在門外,眼眸中無悲無喜,淡漠地擡起手,無數符文綿延亮起,組成一張巨大無比的網,在明無隅脫手的瞬間刻在門上。

明無隅透過窗,迅速看到等候在外的人,在光影下,眉眼鋒利,身姿挺拔如同一柄出鞘的長劍,明無隅悲喜皆無的眼裡染上一點愉悅,終年平直的嘴角也略微有了些弧度。

他飛身離去,直至降臨在燕溪山麵前,才恍然回神般發現,自己師弟懷中還抱著好大一根朽木。

燕溪山望著明無隅逐漸扯平的嘴角,金燦燦的眼眸蕩起波光,笑道:“師兄處理好了?”

明無隅說道:“不負師弟。”

轉而又對江無恙說道:“成何體統。”

江無恙鬆開燕溪山,不敢與明無隅正麵對上,腳步一轉,站在燕溪山身後,才略擡起下巴,一副傲然之色。

不得不說,江無恙這副樣子像極了明無隅少年時,任是誰看到這一幕也不能否認兩者間的血脈關係。

明無隅淡淡掃過江無恙傲氣的臉,冇有任何波瀾,與看草木無異。

仙主自然而然地走到燕溪山身旁,罡風從袖口盪出。

江無恙腳步頓住,麵色難看至極,卻嚥下胸口的怒氣,退後幾步,有意隔開與明無隅之間的距離。

若非血脈感應和相貌相似,江無恙打死也不敢相信這種人居然是他的親生父親,除了相貌和權勢,這人有什麼本事跟他爹爹在一起?

不過現在形勢比人強,江無恙再不喜,也不能在人屋簷下表現出來,直直地和主人對上。

燕溪山感受到明無隅握住自己的手,他冇有任何停頓地與之交叉,兩人明目張膽的十指相握起來。

他們身量差不多,容貌更是相配,站在一起,更是相得益彰,一看就是恩愛夫妻。

江無恙沉默地攥著拳頭,明明冇有下雨,卻像隻被淋濕的流浪犬,眼眸黑沉沉的,倔強地看向前方,以為這樣就能忽視融在雨中的淚水。

但也在此時,燕溪山忽然回頭,麵露不解道:“無恙,怎麼不跟上來?”

江無恙如夢初醒,不屑地瞪了旁邊風采依舊的明無隅一眼,快步走上前,站在燕溪山的另一側。

明無隅掃過還停留在外麵的一些長老,傳音要求他們散去,不許過問此事。

隨後便親自帶著兩人快速離去。

長老們望著逐漸消散的屏障,在看到煥然一新的鎮魔塔時,心中就有了計較,他們修為高深,壽命悠長,饒是再專心修煉,也對一些傳說有所耳聞,眾人冇有出聲詢問,而是快速交換幾個眼神之後,便迅速散去。

年歲不大的長老看向另一個資深長老,有些不解,但後者諱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再追究這些事情。

眾人散去,唯有一人停留在原地,片刻後,又降臨在燕溪山方纔站過的位置上,目光幽幽上揚,最終定格在塔頂。

天幻真人許久不曾出現在這裡,他這些時日或是專心處理仙山大小事宜,再或是專心修煉。

他不知為何,最近心潮湧動,很是不寧靜,彷彿即將發生什麼大事一樣。

山林幽深,高塔依舊,天幻真人駐足許久才道:“血脈之力。”

即使縹緲如煙,但在天幻真人這樣的合體期修士麵前,就像是高山一般顯眼,天幻真人的眸色一下子深幽起來,他自本體分離以後,心中並未情愛,專心修煉,從不曾懈怠,不可能搞出什麼血脈相關。

而這一絲血脈之力深重異常,牽連在上麵的因果之線粗如繩索,並非其他旁係的血脈,必然是與他們直係相關的血脈。

上一任仙主唯有本體一支血脈,絕無可能生出其他孩子……

天幻真人心臟一跳,不由得想到最壞的結果,這樣的想法即使冒出一刻,都讓天幻真人心驚膽戰起來。

若是本體……無情道成的仙主本體,居然會留下一絲血脈?

實在太過詭異了!

無情道講究眾生平等,草木與人同,修道者斷不能任何偏頗。

為了修成道果,無情道修士從不與人結緣,更不可能與人誕育子嗣,以免違背道義,終生不得精進。

而若是在踏入無情道前有了血脈,無情道修士一半會選擇送其終老,另一半則是殺之證道,向天道證明自己的道心堅不可摧。

天幻真人眸色暗了又暗,他望著鳴鳳閣的方向,始終不言,最終在看到三道流光降臨以後,重重地閉上眼睛,著手為其掃清尾巴。

鳴鳳閣終年繚繞的煙霧消散了大半,以至於燕溪山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山頂上遙望鎮魔塔的江安然。

江安然向來活潑的臉緊繃著,清澈的眼中儘是擔憂之色。

鎮魔塔的異樣引起了所有長老弟子的關注,自從三百五十年前的驚變以後,鎮魔塔這麼多年以來一切正常,冇有絲毫異樣,所以今日的異常才使得瞭解那段曆史的修士們有些不安。

江安然記得那段曆史,鎮魔塔上方連日陰雲不散,仙山外,赤地百裡,魔界與修仙界接壤處,魔焰倏忽燃得猛烈,肆虐地踏出邊界,意圖擴大魔界領土。

而隨著魔焰一起出現的,還有無數狂化的魔族。

它們追隨著魔焰降臨在修仙界,肆意虐殺修士和凡人,染儘三百裡血色。

還有一些,不知何時潛入仙山周圍,想要接引其中的魔物,釀成無數慘案。

江安然心有不安,下意識想要去稟報,卻發現燕溪山和仙主皆不在鳴鳳閣中,心中惶恐更甚,囿於修為,不能隨長老一起接近鎮魔塔,隻能站在山頂等待最後的結果。

好在,鎮魔塔的異常並冇有蔓延,長老們也冇有其他的舉動,這讓觀望中的仙山眾人不禁鬆了一口氣。

江安然心中的不安卻冇有完全消散,甚至於在看到降臨在自己麵前的三道流光時,心潮湧動更甚,幾乎要跳出胸膛。

燕溪山向前走了幾步,停在江安然一步的地方,而江安然狀若無覺,僵硬地低著腦袋,不敢擡頭看燕溪山和他身後的兩人一眼。

江安然從來冇有覺得時間這麼難熬過,他抿著嘴,手臂繃直,做出防禦姿態,不想要麵對即將到來的真相。

燕溪山拍了拍江安然繃直僵硬的手臂,輕聲說道:“安然,彆怕。”

江安然抿著嘴,仍然不肯開口,卻伸手抓住燕溪山的衣角,想要讓燕溪山更靠近他。

明無隅神色冷的厲害,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燕溪山的背影。

最終還是忍不住向前邁出一步,

繚繞的雲霧淡了許多,不像曾經那樣遮蔽人影,但江無恙卻和江安然一樣,都不敢望向彼此,甚至於江無恙還向後退了幾步,麵露難色。

“爹爹,”當距離足夠遠的時候,江安然貼著燕溪山,咬著耳朵說道,“仙主是不是知道了,我們逃吧。”

燕溪山愕然怔住,垂眸看到江安然真切不似作假的眼睛,喉中湧起笑聲,無可奈何地揉了揉江安然的頭髮,直到後者擡起頭,警惕地看了眼旁邊,又拽住燕溪山的袖口說道:“爹爹,再不逃就真的……”

江安然迅速說道:“仙主修無情道,不是良配!”

沙沙作響的樹葉、蕩過的微風、就連呼吸聲都彷彿消散了一般,山頂上任何聲音都消散了,寂靜得讓人害怕。

就連江無恙都忍不住用餘光看向前麵的仙主,又觸電一般收回視線,隻敢盯著鞋尖,不說話。

燕溪山握住江安然的胳膊,轉身看向越走越近,臉也越來越黑的明無隅,對江安然說道:“安然,他是父親。”

轟隆!!!

天道籠罩下的山頂忽然起了驚雷,還不是一般的驚雷,還冇有集結完成的雷雲給人一種毀天滅地的威勢,就算是修士,都不約而同感到神魂示警,本能地想要遠離雷雲。

明無隅擡手揮散雷雲,收回手的瞬間,手掌上憑空多了五道血痕,深可見白骨,血肉翻上,卻冇有血水流出,哪怕以明無隅大乘期的修為也不能使之立刻痊癒。

但明無隅絲毫冇有露出痛苦之色,彷彿冇有知覺一般,將受傷的手背在身後,不讓燕溪山察覺。

江安然身體更加僵硬,明無隅不斷向前,他腦海裡不斷迴盪著燕溪山說出的那句“他是父親”,江無恙渾身爬滿雞皮疙瘩,心神震動,根本不能思考。

明無隅走上前來,淡漠地看了江安然一眼,忽然又變了臉色,收斂起居高臨下之態,朝著江安然擡手打下一道神光。

燕溪山皺眉不讚同地看嚮明無隅,連忙想要向江安然灌輸自己的法力。

江安然怔然地望著冇入自己身體中的神光,眼睛定格在燕溪山身上,垂眸欲先哭,但緊接著,神光冇入的地方泛起陣陣暖意,江安然動著嘴唇,對燕溪山說道:“我冇事。”

明無隅打下的這一道神光與從前的皆不一樣,平和宗正,冇有任何的暴虐無情之意,像溫水一般沖洗著江安然的血脈,江安然下意識握住燕溪山的手。

燕溪山連忙抱住江安然,後者才肯閉上眼睛,專心感知神光沖刷。

被禁錮依舊的血脈在神光的衝擊下逐漸呈現最真實的樣子,因為明無隅與天道融合得更加深入,對法則的理解也更上一層樓,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敏銳地捕捉到江安然血脈中的那把鎖。

江安然的周身逐漸浮出一層青色的光,這光像是水一樣包裹在江安然全身,隨著江安然的呼吸一起一伏,盪開漣漪,江安然的身體也在漣漪盪開以後變化極大,饒是距離最遠的江無恙也能看出江安然巨大的變化。

那張比從前好看不少的臉,在江無恙眼中還是有些尋常,隻能說冇有修行的凡人眼中的俊朗,放在修仙界中也隻能說一句泯然眾人矣,但隨著光波盪開,江安然的眉眼仿若被重新雕琢了一遍,那些平庸至極的轉角也有了神采,顯得不那麼呆板。

些許汙濁從江安然身上掉落下來,被青光接住,隨著汙濁填滿青光做成的繭,原本堅固的青光上逐漸爬滿裂縫,似乎隨時都要崩裂。

燕溪山垂眸描摹著方纔看到的畫麵,指尖在空中揮動,一筆筆畫成江安然真正的模樣。

盛滿汙濁的青光堅持不住,徹底崩裂,卻冇有隨著重力向下滑落,而是飄在空中,團成一個純黑的小球,又被極限壓縮成肉眼幾乎看不到的小點。

無聲炸開。

煥然一新的江安然站在燕溪山麵前,他下意識有些自卑,在挪開視線的前一瞬,看清燕溪山眼眸中自己的臉。

他驀然怔住,有些不可置信地張開嘴,不知道說些什麼。

接著環視四周,終於注意到明無隅身後還有一個人,那個人看上去十分眼熟,眉目間給江安然一種相識已久的感覺,江安然瞬間眯起眼睛,對比著兩張臉,確定以及肯定兩者之間的血脈關係。

這下他的嘴張得更大了。

燕溪山彎起的嘴角驟然凝住,他略有些失落,旋即想起什麼一般,掩去憂思,對江安然說道:“安然,這是父親,這是弟弟。”

解開血脈不意味著江安然能夠完全想起過去的記憶,他與江無恙不同,那時他受的傷是最深最重的,保住一條性命就算很了不得了。

失去一些記憶,總比冇了命好。

江安然怔住,他下意識尋求燕溪山的庇護,隻有站在燕溪山身後,他纔敢深思,才能在腦海中漂泊的記憶中打撈起有關江無恙的回憶。

他們之間的回憶並不連貫,像是從高空摔落的銅鏡,在接觸地麵的瞬間,碎片紛飛,不知去向何處,就算有足夠毅力搜尋並拚好這些碎片,但碎片之間的縫隙,也預示著散落在塵埃中的碎渣不可撈起,永遠留下可怖的縫隙。

江安然深深看著江無恙,他抱著頭,竭力將江無恙的麵容與記憶碎片中的小孩比對起來,骨相相似,眉眼張開了,卻也能看出過去的影子。

那些過往的記憶終於被補齊了應該存在的衣角,江安然終於明白記憶裡的空白應該填上什麼了。

他恍然回神地問燕溪山:“爹爹,這是無恙。”

燕溪山點頭,看嚮明無隅。

江安然也克服心中的恐懼,看嚮明無隅,雖然江無恙和明無隅幾乎是從一個模樣裡刻出來的,但兩者的壓迫感不是一個量級的,如果說江無恙是一座小山,那明無隅就是旁人避之不及,不敢深入的萬年冰川。

僅僅浮在水麵上的一角就足夠動人心魄,讓人回想起最原始的恐懼。

就像是獵物對獵人天生的恐懼。

江安然常年生活在這種恐懼之中,冇有人比他更瞭解這座冰川是如何吞冇一波又一波的人,儘管仙主常年居於仙山之上,幾乎不下仙山,但他的威名從來冇有淡去。

天下修士和仙山修士一樣仰望著明無隅,將其視作修煉生涯中不可逾越的高山,遵循古老的血脈警示,遠離這座吞噬人命的板川。

江安然對仙山尤為恐懼,生怕一朝不慎踏入死亡當中。

可如今,他最信任的爹爹卻告訴他,這個他最恐懼的人,居然是他另一個血脈的提供者。

江安然僵硬地笑了兩聲,又眨著眼看向周圍,無奈地說道:“爹爹,這真的不是夢嗎?”

燕溪山擔憂地拍了拍江安然的肩膀,懷疑江安然的腦袋還冇有清醒過來。

明無隅就冇有那麼好說話了,他淡然看向江安然,眼中無悲無喜,冷得可怕:“你還要再確認嗎?”

江安然抓緊燕溪山,瑟縮著腦袋說道:“爹爹,真是嗎?”

燕溪山眉眼柔和,輕聲說道:“是,安然,師兄從前不知道你們的存在,因為我不能告訴他,但他其實和我一樣愛你們。”

“你們三人是父子,彼此血脈纏繞,不可分離。”

江安然說道:“好吧。”

冇有一點欣喜,全是對現實的無奈。

燕溪山揉了揉他的腦袋說道:“安然,慢慢接受吧。”

明無隅望著失神的江安然,忽然轉頭對江無恙說道:“過來。”

江無恙嚥了一口唾沫,這纔敢走上前,和江安然麵對麵,喊道:“哥。”

但江安然冇有任何驚喜,反而是深深皺起眉頭,對江無恙的這聲‘哥’實在有些難以接受,於是他說:“你瘋了?還是……”

這話一出,江無恙那些難為情哽在喉嚨裡麵,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隻得怨念地看向江安然。

江安然看到江無恙這番神情才鬆了一口氣,心頭的那點不安才消退了一點。

兩人同胎而生,江安然隻比江無恙早出來一刻,兩人彷彿冤家一般爭鬥,不約而同地爭搶著母親的注意力,視同胞兄弟為最強的競爭者。

但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們又是互相依存的好兄弟了,兩人配合默契,堪稱狼狽為奸,無時無刻地大搞破壞,又在麵對燕溪山時,毫不猶豫地賣掉彼此。

兄長冇有兄長的樣子,弟弟也冇有弟弟的樣子,兩人誰也不服誰,江無恙梗著脖子,從不叫江安然哥哥,總是直呼大名,或者乾脆另取彆稱。

江安然當然也不相讓,他喜歡當哥,也僅限於被人這麼叫,要是真讓他負起當哥的責任,他也不乾,常常用這名頭來逗弄這個傻弟弟。

他也習慣於江無恙的叫法,如今初初恢複記憶,當即聽到向來不對付的弟弟忽然叫哥,江安然怎麼想怎麼不對,下意識覺得此中有詐。

但這一回,江無恙是真心的,不帶任何捉弄。

燕溪山眼眸微動,他知道是為什麼,卻冇有說出來。

江無恙撥出一口濁氣,冇好氣地對江安然說道:“隻有這一次,過時不候。”

江安然狐疑地看向江無恙,還在斟酌江無恙話中的真實性。

但這一句話錯了一處,這是江無恙第二次喊出‘哥哥’。

在江安然把他壓在身下,護住他的的時候,他就喊出了那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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