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不想洗白 第69章 殺伐 燕溪山的目光停滯一瞬,金燦…
-
殺伐
燕溪山的目光停滯一瞬,金燦……
燕溪山的目光停滯一瞬,
金燦燦的眼眸直愣愣地從那張清麗小巧的臉移向下方,粗劣的麻布經過多日的波折,早已承受不住這龐大的身軀,
儘管它的胳膊看似冇有怎麼用力,
但在放下的瞬間,
滿是破洞的鬥篷如同完成了某種任務般撕裂在地。
怪物龐大崎嶇的的身軀就這樣全部顯現在燕溪山眼前。
燕溪山這纔看清它全部外貌,小巧精緻的頭顱下是一具健壯至極的古銅色軀體,肌肉隆起得十分誇張,每一寸都透露著極致的力量感,燕溪山眼力極好,
在接觸的瞬間就看到這具身軀上層層的鍛體痕跡。
這是一具體修的身體。
“牛羅。”燕溪山一眼認出了身軀的所有者。
東魔將牛羅,人牛混種,力大無窮,
筋脈骨骼天生堅硬如體,是個煉體的好苗子,自燕溪山傳下煉體之法,
以愚鈍著稱的牛族混血修為一日千裡,成為混種中第一個達到元嬰的修士。
蒼白清麗的頭顱看著燕溪山說道:“他是第一個死的。”
體修是所有道種中生命最頑強的,燕溪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牛羅會第一個死去,
如今還被摘去頭顱四肢,
淪為魔淵手中的玩物。
燕溪山眸光有些許顫抖,何良平手持蠟燭,
脖子延長幾米,
湊到燕溪山身側,昏黃的燭火跳動,那雙如落日般的眼眸映著火光,好似有了淚水。
看得何良平忍不住伸長了舌頭,
細長的舌尖分裂延伸,似乎隨時將要舔舐上去。
但用不著燕溪山動作,怪物手持鐵斧揮動萬鈞力道朝何良平劈了過去,劈斷了他嘶嘶作響的長舌。
何良平吃痛捂住嘴,身軀想要反擊,卻不得不蜷縮在燭火照耀的方寸之地。
燕溪山認出了揮動鐵斧的胳膊,長而蒼白,所持的武器卻虎虎生威,天然讓人恐懼,“公俊達。”
南魔將公俊達,生而知之,其心多變,曾是燕溪山收服魔界南方的有力對手,他修為不高,這麼多年的供養也就勉強達到元嬰初期,但他的那顆七竅玲瓏心纔是燕溪山用他的根本。
有公俊達在,南方大片魔族冇有任何反抗,儘數歸於燕溪山手中,公俊達鎮守之地,也是整個魔界最肅然的地方,其中風氣竟也快與修仙界最清明之地相媲美。
不過公俊達有一致命弱點,便是好美色,無論男女,皆被他收入府中當做花瓶供其觀賞,當初給燕溪山送美人便是他的主意,理由便是魔尊身邊企無供樂玩賞之物?
這般玲瓏之心,也難逃魔淵異動。
燕溪山看向怪物背後突兀的隆起,他閉了閉眼,不忍心地說道:“蠱女尤芷蝶,你怎麼也……”
背後的隆起嗚嚥著附和燕溪山的話語,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子,躲在其他人身後,不願意麪對家長。
北魔將尤芷蝶,天生蠱體,尤精草木蠱蟲之事,她親近自然,與魔界地脈聯絡尤深,故而燕溪山命她鎮守北方地脈,稍有異動,便可不問而殺。
四方魔將全被一網打儘,以極端殘忍的方式融合成燕溪山眼前的龐大怪物,他們□□相融,神魂竟然也被融合在一起,仿若天成。
即使他們有希望逃出,但融合為一體的神魂也會讓他們世世代代糾纏在一起。
天衣無縫,毫無分離的可能,燕溪山攥緊拳頭,那種被掌控的無力感充斥在他心中,讓他久違地感受到了什麼是憤怒。
燕溪山問影月:“是行宮中封印出了什麼差錯?”
統一魔界的前幾十年,燕溪山一改曾經英明的樣子,他大興土木,強逼四大魔將調集各方勢力為他修建了一座又一座龐大的行宮,剛剛安寧的魔族也因此爆發了好幾場內亂,雖然被燕溪山以通天修為鎮壓下去,但那段時間魔族很是浮躁,隨便一個火星就可能點燃所有人的怒火。
燕溪山鎮壓了很長一段時間,加之後來不再修建其他行宮,這才讓他與魔族的關係緩和了不少。
影月流下血淚道:“請尊上赴、嗬!死!”
“請尊上……”影月的牙齒被染紅,她頭顱下的身軀起伏劇烈,好像馬上就要爆炸似的,她艱難地說道,“行宮中心、中心的封印被破,尊上,漆黑的火焰從天上燒到了地上,到處都是魔焰,我們根本走不了……”
“嗬嗬!啊!”影月清麗的小臉扭曲,忽而痛苦至極地吐出一截斷舌。
燕溪山看著地上黑紅的一團,幾乎要抑製不住打磨已久的心劍,他努力平複著心緒,不讓心劍放出絲毫的威力。
影月漆黑的眼睛望著燕溪山,敬仰、孺慕,如同被傷害的孩子本能地尋求母親的關心,但她退後半步,錯開燕溪山的視線,竭力控製著想要不斷向前的四肢。
燕溪山心中湧起深深的無力感,他看著影月那雙漆黑到照不進任何光亮的眼眸,看到了最深出的嘲諷與貪婪,那是魔界實質上的最高統治者,那是曾與天道爭鋒,妄圖取代天道成為至高的至陰至邪之物,那是修仙界鬥爭萬代、不死不休的敵人,魔淵。
所以燕溪山,你何其淺薄,竟然真的想要憑一己之力鎮壓這滔天魔物?
如今隻能算是你自食惡果。
影月的五官扭曲著,不見曾經半點清麗,燕溪山看著她這番痛苦的模樣,也看到這龐大身軀之中不斷翻滾的畸形神魂,他從來冇有任何一刻比現在痛恨魔淵。
這個隻剩下一個頭顱的女修是他看著長大的,是他從奴隸主手中救下的最後一個小孩,她天賦異稟,心性上佳,若非魔族的身份困住了她,她該到仙山來修行的。
燕溪山曾經流下的諸多後手,竟然也成為他們不得不死的緣由。
影月缺口的舌頭長出了黑色的血肉,就像是連鎖反應一般,這具龐大似怪物的身軀中彷彿蘊養了一條黑色的長蛇,開始不停遊走在這些被拚湊的肢體中。
淒厲的嚎叫從這些肢體中發出,它們顫抖著痛苦著,可刑罰依舊不死不休。
燕溪山上前一步,手掌撫上影月乾枯雜亂的發上,他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影月說道:“尊上,尊上啊,魔族早該死在魔焰中了……”
“尊上啊尊上,你不該來的。”
你若不來,他們便不會因為這片刻的安息而貪戀人世,以至於被魔焰焚噬的痛苦都變得這麼難熬。
“尊上啊尊上,我們都騙了你……”
裂縫隨著影月的話逐漸爬滿這具龐大的身軀,他們不甘地掙紮著,燕溪山看著這由四具人體拚接而成的畸形怪物艱難地掙紮著,連痛苦的嚎叫也發不出來。
他上前一步,輕柔地握住影月的脖頸。
“哢嚓”
怪物仿若失去支點般脆弱倒下,燕溪山伸手閉合影月睜大的眼睛,眸光若三月化冰的湖水,溫柔繾綣,又帶著冬日天然的冷意。
漆黑詭異的火焰從他們身軀中湧出,灼燒到燕溪山手掌時又諂媚地退去,轉而親昵地蹭著他的手背。
燕溪山厭惡地甩開手,眸中再不含半點柔色。
魔焰愣了愣,轉而又縮進被燒焦的皮囊當中,大風灌進來,又被撥出去:“請尊上赴死!”
燕溪山不假思索地咬破指尖,以血為引,頃刻間寫成一道繁複古老的符文,血色變為金色,朝著作威作福的魔焰飛去,紮進魔焰核心當中。
巨大的吸力讓燕溪山踉蹌了一下,臉色越發蒼白,體內的法力跟開了閘似的不斷向外流,他站直,目光中猶如金焰燃燒熾烈灼燙,繼續送出法力,直至符文在漆黑的魔焰中綻出金光,將四散的魔焰收攏起來。
燕溪山看著半透明的符文,看著原本金色的符文逐漸泛出黑色,片刻之後,漆黑的魔焰吞冇符文,變成小小的一朵,跳躍著想要爬上燕溪山的小腿,燕溪山麵色如月色冷冽,他撕裂即將結疤的傷口,流出更多的血液來凝結更龐大的符文。
但這一次,儘管他用了更多的血液,所變成的金色也遠不如第一次。
何良平善意勸道:“何必呢師兄,他們本來就是死人了,您付出這麼多代價,還不如留給我們呢。”
燕溪山充耳不聞,凝結而成的符文艱難吞冇正在燃燒的魔焰,但也正如何良平所說,這具被強行製造的怪物本就是為了示威,冇有二次利用的必要,他們隻是死物罷了。
魔焰散去,躺在地上的軀體也化作粉末消散在刻意引來的大風中。
燕溪山轉身看向伸長脖子,冇有絲毫人樣的何良平,說道:“你心有縫隙,所以魔淵便可侵入。”
“但是,何良平,種種事情,難道真是魔淵一手操辦的嗎?”
燕溪山直視何良平逐漸邪化的外表,眸光寸寸冰凍,他尋著何良平的五官竟然找不到與從前相似的地方,就好像從來不存在這個曾經靦腆沉默的人。
魔淵會放大修士內心的陰暗麵,但並不代表修士本身的意誌全部消散。
燕溪山見過太多被魔淵侵蝕的人了,有修士被侵蝕過後仍舊堅守本心,寧願自儘也不願讓魔淵頂著自己的皮囊為禍人間,也有修士藉著魔淵之威,肆意屠戮同門。
“何良平,你害死了多少人?”
這句話比起反問,更像是陳述,燕溪山麵上有些疲憊,確定何良平被魔淵侵蝕過後,他立即意識到以何良平的身份和修為,所做下的殺孽一定隻多不少。
更彆說,他還是以殺伐聞名的劍修。
劍修意誌堅定,但也並非無堅不摧,被侵蝕後的劍修比尋常修士更加暴虐。
燕溪山不敢想何良平究竟是何時入的魔,他又入魔多久了,造成了多大的殺孽。
何良平正了正脖子,平庸邪氣的臉露出笑意道:“不過是一些無用之人罷了,師兄何必在意?”
燕溪山定定地看著何良平輕鬆的模樣,他說道:“你辱冇了你的劍。”
那種氣勢磅礴仿若天上水奔騰的劍意,充滿著最原始的野性,它不背叛自己的本性,不因任何外因而改變自己流經的路線,那樣的劍意怎麼能甘願留在一個陰狠冷漠的人手中。
何良平笑道:“師兄眼力一如從前啊。”
“所以,我不用它了。”
燕溪山看著何良平麪皮下的空洞,金色的眼眸裡倒映出血色,他一步步朝何良平走去,氣勢一次比一次磅礴,恍若煌煌天意,叫人不敢直視。
可何良平偏要看著他的神向自己走來。
明月劍吟嘯著劃破黑暗,接引圓月中的玄陰之力,霜白漫上劍身,本就冰冷的劍刃更加冰冷,透著深入骨髓的寒意,何良平身體下意識瑟縮著,目光卻一刻也不曾偏離。
他笑著看燕溪山朝自己走來,千次萬次,唯有這一次,燕師兄是朝他走來的。
所以,哪怕付出再多的代價,哪怕殺再多的人,他都不悔。
又有什麼好悔的?
那些凡人修士不過是一個個任人把玩棋子,命如草芥,唯一的作用便是淪為大能佈局的棋子,所以,換了執棋人也該是他們的命運。
他們能做他追逐師兄幻影的棋子,已是三生有幸,又有什麼好悔的?
燕溪山看到了何良平收回幽幽燃起的業火,無數冤魂在他身後哀嚎著,乞求著能有路過的好心人殺死這個人麵獸心的傢夥。
因天罰而來的金色瞳孔,能映照出凡人看不到的景象。
特彆是當它麵對魔淵之時。
燕溪山握住冰冷透明如琉璃的劍柄,蒼涼劍意隨心而動,他揮手舉起明月劍,劍身明明如月,何良平看著燕溪山,激動得渾身都在顫抖。
“你該死。”
燕溪山決然宣判,手起劍落,何良平後頸出現一道薄而長的血線,他滯後地摸著後麵的傷口,目光上移,還想要去看燕溪山的臉色。
“師兄啊……”何良平話還冇有說完,頭顱猛然跌落,滾進茫茫的塵埃當中。
血柱噴湧,染紅燕溪山的鞋尖。
他看著何良平跪坐在自己身前的軀體,裡麵到處都是坑坑窪窪,內臟幾乎被腐蝕一空,本該在裡麵跳動的心臟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團深重的魔氣。
燕溪山看著何良平的頭顱,總感覺輕飄飄的,太容易了,不太像是一個化神期應有的反應,但氣機命格皆消散,這個靠自己爬上劍山的劍修竟然就這樣死了。
死得這樣可悲又可笑。
魔氣飄出何良平的身軀,變成燕溪山常見的魔焰,說道:“母親,不開心嗎?”
它倏忽點燃何良平的殘軀,瞬息之間燒的一乾二淨。
燕溪山冷冷瞧著魔焰的動作,說道:“他一人之過,千人受難,如此冤孽,竟然死後一筆勾銷,所以我為什麼要高興呢?”
何良平好似忘了,他也曾是這些命如草芥的凡人中的一員,他冇有顯赫的家世,冇有卓越的資質,可他苦苦打磨數年,也揮出了驚豔世人的一劍。
百年來何良平身居高位,漠視凡人也是高階修士的通病,燕溪山不會因此斥責他,但是,何良平千不該萬不該對這些凡人和不如他的修士動手,漠視,無功無過,但無過下手,便是何良平的不對。
欺負螻蟻,不是正派修士能做得出來的。
“好吧,母親,這種人是該死!”魔焰殷勤附和道。
燕溪山眼神愈發冰冷,他看著魔焰,也看著它身後那雙浩瀚無窮的眼睛說道:“始作俑者,你也配說這種話?”
拖延這麼久,也到了時候。
無數月練從天而降,擊穿魔淵所佈置的無窮黑暗,燕溪山手中的明月劍光芒大作,他背後的月相依次輪轉,腳下的土地化為水波,將魔焰框死在自己的領域當中。
魔焰跳躍著說道:“母親,這還傷不到我。”
燕溪山冷然持劍,月光凝成的劍意直直飛向魔焰所在的地方,魔焰為了讓燕溪山看清楚差距,並冇有躲避,而是老老實實待在原地,等待著月光降臨。
月色霜華湧向魔焰,卻在接觸的一刹那變為朵朵金蓮,含苞待放的蓮花瞬間紮根魔焰,汲取中其中的養料,不到一會兒就開始徐徐綻放花瓣,而魔焰也隨著金蓮開放而迅速變小,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籠罩在此的黑暗最終散去,燕溪山再也支撐不住地跌倒在地,他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不斷平息著體內沸騰的法力,丹田中的金丹明顯黯淡下來,上麵的蓮花紋飾也變得模糊起來。
燕溪山卻是不悔,這朵金蓮來曆不凡,是天道賜下的異寶,那場天道頓悟想來也是疑點重重,天道治下,難道真由人隨意更改命格?
但這些已不在燕溪山考慮之內了,不管是天道種種謀算,還是魔淵的無孔不入,都讓燕溪山從內到外地感到疲憊,他看著滿地狼藉,看著茅草屋隨著黑暗散去而消失。
他知道,隻要他一天不妥協,魔淵的攻勢就一日不減。
燕溪山冷然地擦拭明月劍上的血跡,用僅剩不多的法力清理了雜亂的現場,便跌跌撞撞地踏劍飛向仙山頂峰。
萬籟俱靜,燕溪山聽到自己的心跳動得很厲害,他避開兩個孩子所在的方位,也錯開師兄所在的地方。
但當燕溪山推門進入時,身後一道冷冽的聲音響起:“你去哪裡了?”
燕溪山僵硬著身子不敢回頭,但來人不肯輕易放過燕溪山,腳步越來越近,燕溪山下意識想要驅動明月劍帶自己離開,但身後傳來了不容反抗的力道。
強硬地將燕溪山攬在懷裡,又將他橫抱著進入寢殿。
燕溪山聞著明無隅身上的氣息,熟悉的氣息飄到他鼻尖,一滴淚水便隨之流下,明無隅身形停頓片刻,而後穩穩地抱住燕溪山朝裡走去。
“師兄,我殺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