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都將是你 第128章 古籍的秘密
古籍的秘密
蘇唸的車駛過最後一段坑窪的土路時，擋風玻璃外的雨絲突然密了起來。秋末的雨裹著寒意，把遠處連綿的黛色山影暈成一片模糊的水墨，隻有老宅那截青灰色的屋簷，像枚被歲月磨舊的圖章，清晰地嵌在雨霧裡。她熄了火，指尖還殘留著方向盤的涼意，耳邊瞬間被雨聲填滿——不是城市裡被高樓切割的零碎聲響，是鄉下特有的、裹著草木氣息的“嘩啦啦”，從院角的老梧桐葉上滾下來，又滲進青磚地的縫隙裡。
推開那扇朱漆斑駁的木門時，“吱呀”一聲長響驚飛了門楣上的麻雀。灰塵在斜斜漏進來的雨光裡浮動，帶著舊木頭特有的、混合著樟香與黴味的氣息。蘇念放下行李箱，指尖輕輕拂過門框上祖父當年刻下的“平安”二字，指腹能摸到木紋裡的凹凸，像是觸到了十年前那個同樣下雨的午後——祖父坐在堂屋的竹椅上，手裡摩挲著一本線裝書，說“蘇家的根在這兒，將來要是遇著解不開的坎，就回來找那本‘珍藏古籍’，裡麵藏著能定心的東西”。
那時她隻當是老人的絮語，直到半個月前在沈家老宅的暗格裡摸到那枚刻著“鬼”字的墨玉佩，指尖觸到玉佩上冰涼的紋路時，祖父的話突然像落潮後的石子，清晰地浮出記憶。她查遍了沈家族譜，隻字未提“鬼”字玉佩的來曆，倒是在一份民國初年的舊報紙裡看到模糊的記載：“沈家旁支，清末離族，不知所蹤”。線索斷在這裡，她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鄉下老宅——祖父是蘇家最後一代守宅人，或許那本古籍裡，藏著連沈家自己都忘了的過往。
堂屋的陳設還維持著祖父在世時的模樣。八仙桌上擺著缺了口的青花筆筒，牆角的老式座鐘停在三點十分，鐘擺早已鏽住，再也不會發出“滴答”的聲響。蘇唸的目光落在東牆那組舊書櫃上，樟木書櫃的門是玻璃的，裡麵整齊地碼著祖父收藏的醫書，從《本草綱目》到民國時期的手抄本，書脊上的字大多褪了色。她記得祖父說過，古籍放在最上層的暗格裡——那格子比其他的淺半寸，當年她還好奇地問過，祖父隻笑著說“是給重要的東西留的位置”。
她搬來竹梯，指尖剛碰到書櫃頂層的木板，就感覺到一絲不同於其他格子的鬆動。輕輕一推，木板果然向外滑開，露出裡麵一個鋪著暗紅色絨布的小空間。絨布上放著一本深藍色封皮的線裝書，封麵上沒有字，隻有一枚燙金的雲紋印章，紋路細膩得能看清雲絮的弧度。蘇念小心翼翼地把書抱下來，絨布上的細毛粘在她的袖口，像是老宅不願讓這份秘密輕易離開。
書比她想象的重，封皮是用厚牛皮做的，邊緣被歲月磨得有些起毛。她坐在八仙桌旁，借著窗縫裡透進來的微光，慢慢翻開第一頁。紙頁是泛黃的宣紙，帶著淡淡的檀香味，上麵是祖父的字跡，用小楷寫著“蘇家藏書，始於光緒年間，曆代守之，為記沈蘇兩家故交”。蘇唸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一直知道蘇家與沈家是世交，卻沒想到這份交情能追溯到清末，還被特意記在古籍裡。
她一頁頁地翻著，裡麵大多是祖父手抄的醫案，偶爾夾著幾張泛黃的藥方，字跡工整得像是印刷上去的。雨還在下，梧桐葉的影子落在紙頁上，隨著風輕輕晃動。翻到第三十七頁時，指尖突然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像是紙頁間夾了什麼。蘇念放慢動作，小心地把那頁紙掀開——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宣紙掉了出來，展開後，是一幅用毛筆繪製的族譜。
族譜的邊緣已經有些破損，紙頁薄得幾乎透明，上麵用朱紅和墨黑兩種顏色寫著名字。頂端是“沈氏族譜（旁支）”幾個大字，墨色飽滿，一看就是用新磨的墨寫的。蘇唸的目光順著族譜往下移，看到“光緒二十三年，沈家長子沈硯山，因不滿族中‘聯姻換地’之約，率族人離族，自立門戶”一行字時，呼吸突然頓住。
她記得在沈家老宅看到的那份舊契約裡，確實提到過“光緒二十三年，沈家以長女聯姻，換城西百畝良田”的內容，當時她還疑惑，這份看似公平的契約，為什麼會讓一個旁支不惜脫離家族。族譜接下來的內容，解開了她的疑惑——“離族後，沈硯山為辨族人，特鑄‘鬼’字玉佩為記，取‘鬼神不欺，初心不改’之意，凡旁支子弟，成年後皆賜一枚”。
蘇唸的手微微顫抖，她從隨身的包裡拿出那枚“鬼”字玉佩，放在族譜旁。玉佩是墨色的，上麵的“鬼”字刻得剛勁有力，與族譜上“鬼”字的筆跡如出一轍。原來這枚玉佩不是什麼不祥之物，而是沈家旁支的身份象征，是沈硯山為了守住族人的初心，特意留下的印記。
她繼續往下看，族譜的末尾寫著“沈蘇兩家，世交百年，沈氏旁支離族後，蘇家受其所托，代為保管族譜，待他日旁支後人尋來，再予之”。下麵的落款是祖父的名字，日期是民國三十六年——那時祖父才二十歲，原來他從年輕時起，就肩負著保管這份秘密的責任。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陽光透過雲層，在紙頁上投下一縷金色的光。蘇念輕輕撫摸著族譜上的字跡，突然明白祖父說的“定心的東西”是什麼——不是古籍裡的醫案，也不是這份族譜，而是藏在這些舊物背後的故事：是沈硯山不願妥協的初心，是蘇家代代相傳的承諾，是兩個家族跨越百年的情誼。
她把族譜小心地摺好，放回古籍裡，再把古籍放回書櫃的暗格裡。走出門時，雨已經停了，天邊掛著一道淡淡的彩虹，老梧桐葉上的水珠滴下來，落在青磚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蘇念抬頭望著老宅的屋簷，彷彿看到祖父坐在竹椅上，手裡拿著那本古籍，笑著對她說“你看，秘密總會等到該知道的人”。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沈知遠的電話——那個一直執著於尋找沈家旁支線索的年輕人，或許現在，是時候告訴他這個藏在古籍裡的秘密了。電話接通的瞬間，蘇唸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難掩的激動：“知遠，我在鄉下老宅找到了一樣東西，或許能解開‘鬼’字玉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