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都將是你 第98章 銀鎖的歸處
銀鎖的歸處
暮色漫過窗欞時,蘇念正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整理舊物。樟木箱被掀開一角,陳年的木料香混著陽光曬過的氣息漫出來,拂過她指尖那本泛黃的相簿。相簿最末一頁夾著張邊角卷翹的黑白照片,照片裡的女人穿著淺藍碎花旗袍,懷裡抱著??褓中的嬰兒,眉眼彎得像浸在春水裡的月牙——那是蘇唸的母親,離開她時,她還不及照片裡嬰兒的年紀。
指尖在照片邊緣摩挲了許久,蘇念才輕輕歎了口氣。樟木箱深處還壓著個紅布小包,布料早已褪成淺粉,邊角磨出了細細的毛邊。她記得小時候外婆總說,這包裡裹著母親留給她唯一的念想,可她七歲那年搬去舅舅家,紅布包連同裡麵的東西,都在一次倉促的搬家裡弄丟了。這些年她走南闖北,從南方小城到這座繁華都市,總在某個深夜想起那枚刻著“念”字的小銀鎖,想起母親或許曾在燈下反複摩挲它的模樣。
玄關處傳來鑰匙轉動的輕響,蘇念猛地抬頭,看見沈亦臻提著個紙袋子走進來。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針織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間那隻簡約的機械表,表盤在暮色裡泛著淡淡的銀輝。聽見客廳的動靜,他腳步頓了頓,目光落在地毯上的樟木箱和蘇念泛紅的眼角,聲音不自覺放輕:“在整理舊物?”
蘇念慌忙把相簿合上,指尖卻還捏著照片的一角,她勉強笑了笑:“回來啦?今天怎麼這麼早。”
沈亦臻走過來,在她身邊蹲下。他沒有追問她泛紅的眼眶,隻是目光掠過那隻半開的樟木箱,看見裡麵疊得整齊的舊衣物和幾本線裝書。他放下手裡的紙袋子,指尖輕輕碰了碰蘇念垂在膝間的手,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來,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給你帶了樣東西,或許你會想看看。”
蘇念愣了愣,看著他從紙袋子裡拿出個小小的絲絨盒子。盒子是深墨綠色的,邊緣繡著細巧的銀線花紋,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卻被保養得極好。她的心忽然跳得快了些,指尖微微發顫,好像有個模糊的念頭在腦海裡浮動,卻又抓不真切。
“開啟看看。”沈亦臻的聲音很輕,帶著不易察覺的期待。
蘇念深吸一口氣,指尖碰到絲絨盒子的搭扣時,指腹傳來細微的涼意。搭扣“哢嗒”一聲彈開,她緩緩掀開盒蓋,映入眼簾的是枚躺在深紅色絲絨襯布上的小銀鎖。
銀鎖約莫拇指大小,形狀是圓潤的長命鎖樣式,鎖身被打磨得光滑鋥亮,邊緣刻著一圈細密的纏枝蓮紋,鎖麵正中央是個娟秀的“念”字,筆畫間還能看見歲月留下的淺淡痕跡,卻依舊清晰。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蘇念盯著那枚銀鎖,眼眶瞬間就熱了。她伸出手,指尖剛碰到銀鎖的邊緣,就像觸到了滾燙的回憶,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下來,砸在絲絨襯布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這是……”她的聲音哽咽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沈亦臻抬手,用指腹輕輕拭去她臉頰的淚水,動作溫柔得像是在觸碰易碎的珍寶:“還記得上個月我去南方出差嗎?路過你小時候住的那個小城,我去了趟舊巷裡的老當鋪。”
蘇念猛地抬頭看他,眼裡滿是震驚。她從未跟他說過銀鎖的來曆,也沒提過自己小時候住在哪裡,他怎麼會……
“你相簿裡夾著張舊地址,字跡很淡,我看了很久才認出來。”沈亦臻的目光落在她膝頭的相簿上,語氣裡帶著幾分笑意,“老當鋪的老闆說,這枚銀鎖是十年前一個老人當在這裡的,說等不到來贖的人了,讓他幫忙找個靠譜的新主人。我看見鎖上的‘念’字,就覺得一定是你的。”
十年前,正是外婆走的那年。蘇唸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酸又暖。原來外婆到最後,都沒忘記幫她找回這枚銀鎖。而沈亦臻,竟然會憑著一張模糊的舊地址,跑遍陌生小城的老巷,為她找回這份遺失了十幾年的念想。
她拿起那枚銀鎖,指尖摩挲著鎖麵上的“念”字,冰涼的銀器在掌心漸漸暖了起來。恍惚間,她好像看見母親抱著年幼的自己,坐在老宅院的葡萄架下,手裡拿著這枚銀鎖,輕輕晃著,發出細碎的“叮鈴”聲;又好像看見外婆坐在縫紉機前,把銀鎖裹進紅布小包,反複叮囑她要好好保管。
“我找了它好久。”蘇唸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眼淚卻不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失而複得的喜悅,“我以為再也找不回來了。”
沈亦臻從身後輕輕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呼吸間滿是她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他的手臂收得很緊,卻又小心翼翼,像是在守護一件稀世珍寶:“以後不會再弄丟了。”
蘇念轉過身,埋進他的懷裡。他的懷抱很暖,帶著淡淡的雪鬆香氣,讓她想起去年冬天,她加班到深夜,他裹著厚厚的羽絨服來接她,把她的手揣進他的大衣口袋裡,也是這樣溫暖而安穩。
她把銀鎖舉到兩人麵前,借著客廳裡暖黃的燈光,能清晰地看見鎖身上的纏枝蓮紋。“你看,這花紋跟我媽媽照片裡旗袍上的一樣。”她指著照片裡母親旗袍上的碎花,語氣裡滿是雀躍,像個找到心愛玩具的孩子。
沈亦臻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照片裡女人旗袍上的花紋,和銀鎖上的纏枝蓮如出一轍。他忍不住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真的很像。你媽媽一定很愛你,才會把這麼用心的圖案刻在銀鎖上。”
蘇念點點頭,把銀鎖輕輕放在照片旁邊。黑白照片裡的母親笑得溫柔,銀鎖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彷彿跨越了歲月的距離,終於重新回到了它該在的地方。她輕聲說:“媽媽,我找到銀鎖了,也找到可以依靠的人了。”
這句話說得很輕,卻像是在心底壓了很久,終於找到了出口。從前她總覺得自己像棵沒有根的草,在世間顛沛流離,不知道哪裡纔是歸宿。可現在,身邊有沈亦臻,手裡有母親留下的銀鎖,她忽然覺得,自己終於有了可以停靠的港灣。
沈亦臻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認真:“以後,我會和你一起守護它,守護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這四個字,像顆小石子投進蘇唸的心湖,漾開一圈又一圈溫暖的漣漪。她想起兩人一起佈置這個房子的模樣:她選了淺灰色的沙發,他說要配個米白色的地毯,這樣她冬天可以坐在地上看書;她在陽台種了滿盆的多肉,他偷偷買了個吊盆,掛了盆她最喜歡的綠蘿;就連廚房的調料架,都是兩人一起去超市挑的,按照她的習慣擺得整整齊齊。
這些細碎的瞬間,像串起來的珍珠,構成了“家”的模樣。
蘇念側過頭,在沈亦臻的下巴上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胡茬剛冒出來一點,有點紮人,卻讓她覺得無比真實。她把臉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忽然覺得無比安心。
“沈亦臻,”她輕聲開口,聲音裡帶著笑意,“你說,這枚銀鎖是不是早就知道,它會等到我們兩個?”
沈亦臻低頭,看著她眼裡映著的燈光,像盛著兩顆小小的星辰。他握緊她的手,指尖與她的指尖相扣,掌心的銀鎖在兩人之間傳遞著溫度。“或許吧,”他笑著說,“它在等你找到它,也在等我找到你。”
暮色漸濃,客廳裡的落地燈亮起,暖黃的光線籠罩著相擁的兩人。樟木箱裡的舊物還在散發著陳年的香氣,照片裡的母親依舊笑得溫柔,而那枚失而複得的小銀鎖,靜靜地躺在照片旁邊,終於找到了它的歸處——不是某個冰冷的當鋪,也不是某個塵封的角落,而是在一個充滿愛與溫暖的家裡,在兩個相愛的人手中,被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再也不會遺失。
蘇念閉上眼睛,感受著沈亦臻懷抱的溫度,感受著掌心銀鎖的冰涼,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她知道,往後的日子裡,不管遇到什麼風雨,隻要身邊有他,有這枚承載著愛與回憶的銀鎖,她就永遠不會孤單。因為她終於明白,家從來不是一個固定的地方,而是有愛的人在的地方,是有念想在的地方。而她的家,就在這裡,在他身邊,在這枚銀鎖的微光裡,溫暖而堅定地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