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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年長生,從點化白鮫開始 第44章 船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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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如海潮排開,走出一個身材魁梧、麵容方正的粗獷中年漢子,正是金沙島碼頭頗有威望的船老大。

也是林浪的父親,林峰。

穿著粗布麻衣,身上儘是風浪裡摔打出的虯結筋肉,眼神銳利地如同海上鷹隼,目光所及之處,連嘈雜的議論聲都低了幾分。

船老大,也叫船把式、艄公、領水。

在金沙島,乃至整個流岩群島這靠天靠海吃飯的地界兒,船老大可不僅是一個名頭。

在這片風高浪險、礁盤如林的海域討生活,船老大就是一方舟船的“活海圖、定海針”。

這種人必須懂得觀天象,從雲腳走勢、海鳥歸巢、霞光異色中,嗅出風暴來臨的氣息。

還得識海情,對金沙島周遭海域的每一處暗流、每一處暗礁、每一處漁汛旺地都爛熟於心。

掌舵控船的本事更是立身之本,風浪裡穿行如履平地,險間騰挪毫厘不差。

出海時,由船老大判斷漁場、指揮撒網起網,一聲號令就能調動全船力氣,將漁獲最大化。

而歸航後,漁獲的分配、與漁欄的討價還價、甚至與官家稅吏的周旋角力,也多由船老大出麵。

是漁家與岸上各方勢力間的緩衝層,更是為手下漁家兄弟爭活路的主心骨。

非但如此,在流岩群島這地界兒,船老大還承載著部分海神信仰、嫁接人神橋梁的重任。

春秋二季,莊嚴肅穆的“開洋、謝洋”二典,必由德高望重的船把式手持三牲祭品、率眾漁民前往海神廟,參拜、請祭“龍母娘娘”,誦讀祭詞“船符疏”,感念海洋恩賜。

祈求風調雨順、魚蝦滿倉。

一些樓船、福船等新造的大型船隻下水,往往也需擇定黃道吉日,再由一位經驗老道的船把式主持“做海醮”。

殺雞、鴨、羊三牲,焚黃紙,敬奉流岩群島海民篤信的“分水將軍”,祈求行船順遂,風浪庇護。

夜間行船,船頭的鯨油燈、避水符,也需船老大親手點燃引掛,借寓指引歸途、驅散海祟。

想坐上船老大這把交椅,難如登天。

金沙方誌有載,掌舵者尊為把式,非十年風浪不得其位,需熟記水道,號子聲中辨水紋。

船把式不僅需精通水文、氣象、地理,更要懂得凝聚人心、臨危決斷。

更重要的是,必須通過島上漕幫嚴苛的船把式考覈,其中最險的,便是那“漂木樁”。

在特定潮汐或暗流洶湧的海域,駕船精準繞過數十根隨波浮沉的木樁而不觸不碰,方顯其掌舵如臂使指的深厚功力。

林峰,正是這樣一位從風浪裡摔打出來、深孚眾望的金沙島船把式之一。

是真正有本事、受敬重的人。

“長生叔。”

林峰大步流星地走到李長生近前,冇急著說話,先是習慣性地抬眼望瞭望天。

東邊海平線上,朝霞紅得異樣,邊緣卻透著些不易察覺的灰青、不爽利。

他說道:“長生叔,我瞧著這霞色不太清爽,雲腳壓得低,海鳥也飛得躁,怕是要起白毛風,您老真打算自個兒出去?”

李長生在這海邊活了大半輩子,出門兒哪會不看天兒,雲邊那抹灰青確實不是好兆頭。

他估摸著會變天。

“老頭子就在近海附近轉轉,撿點螺貝,不礙事,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大風浪,也搶不了你們大船的好漁場。”

“您這是哪裡話?”

林峰歎了口氣,他伸出手,重重拍了拍這老鰥夫略顯單薄的肩膀,語氣真誠:

“長生叔,您是老把式,海上的規矩比我更懂。可今時不同往日,這海麵上,已經不是咱們金沙島自家兄弟,爭漁場的小打小鬨了。”

“聽我一句勸,彆逞強。要麼今兒彆出海了,要麼就跟我們‘青魚號’一起走,我們船大人多,傢夥事兒也備得足,無懼宵小。”

他頓了頓,眼神透出更深的憂慮。

“如今海上不太平,鬼牙礁那片不知怎的又鬨起了惡鮫,大白天就敢浮水,成群結隊地繞著礁盤子竄往年可冇這陣仗。”

林峰話音剛落,周遭那些相熟的漁民紛紛點頭附和起來,七嘴八舌地勸說。

在他身後不遠處,是一艘在金沙島堪稱“钜艦”、鶴立雞群的雙桅硬帆牽風船。

整船長約六七丈,狹長如刀,首尾尖削上翹,鐵木作龍骨,硬杉架艙肋,刷著桐油黑漆,吃水頗深。

船頭一杆青魚小旗獵獵作響,

而在主桅杆更高、更顯眼的位置,還低垂著麵繡著個繁複“漕”字徽記的巨大旗幟。

甲板上堆放著諸多粗壯纜繩、厚重漁網、磨得鋥亮的魚叉以及堅實藤牌,船舷兩側更是備有數根粗重撞杆,用以撞擊或防禦。

船上的水手們,也多是林峰多年帶出來的精壯漢子,個個眼神銳利、手腳麻利,此刻正上下忙碌,或擦拭武器、或檢查帆索,或調整撞杆角度,做著出海前的最後準備。

但可惜的是,這艘象征著力量與庇護的“青魚號”牽風漁船,卻並非林峰所有。

它歸屬於漕幫。

一個掌控金沙島、乃至整個流岩群島,近半漁獲流通渠道的大幫派。

也隻有像林峰這等深孚眾望、且通過漕幫嚴苛考覈、坐上“船把式”交椅的頂尖人物,纔有資格駕馭。

整座金沙島,也纔不過三位船老大,林峰和他駕馭的青魚號,便是其中之一。

李長生拱了拱手,堆起那副慣常無奈、且又固執的笑容:“多謝!多謝各位老哥老弟掛心,多謝林老大關照!”

“真不礙事兒,老頭子心裡有數,不往深處去,也不跟他們爭那些是非之地!”

得益於這些年樂善好施、與人為善所攢下的人緣和口碑,船老大林峰、以及諸多相熟漁夫都在好言相勸。

李長生一邊拱手,一邊笑著迴應。

心下卻有些鬱悶。

在這人人自危、報團取暖的當下,自己這逆流而行的孤影,多少有些紮眼,落在有心人眼裡,無異於黑夜螢火。

可今日小白它們尋到的這尾靈魚,事關小白進階,乾係重大,他不得不選擇冒險。

即便為了避嫌,暫時不與小白它們接觸,可還有後半卷龜蛇術需要靈魚去換。

他與弄潮的黑市商人相約一月,

如今約期已去一半,

過了這村兒就冇這店了。

“多謝林老大!多謝各位!真不礙事,老頭子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李長生拱著手,連連道謝,腳步不停,轉身就朝自家那艘破舊篷船走去。

林峰看著李長生固執的背影,眉頭擰緊,最終搖了搖頭,一聲歎氣。

“都愣著乾什麼?”

“起錨!升帆!招子都給我放亮點!”

“”

李長生不緊不慢地走著。

沿途所見,是這小小碼頭眾生百態。

成群的漁民聚在一起,氣氛凝重。

幾個鬚髮花白的老漁夫蹲在船幫上,吧嗒吧嗒抽著旱菸,愁眉不展。

不遠處,幾個精壯的年輕後生正圍著一個木桶,用磨刀石“霍霍”地打磨著魚叉砍刀。

更遠處岸邊,幾個婦人正幫著自家男人往船上搬運東西,除了淡水,赫然還有幾根粗壯的硬木棍和幾捆結實的繩索。

桐油味、海腥子、劣質菸草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混雜在一起,壓抑又窒息。

小小的漁村,已是風聲鶴唳。

“嗯?”

李長生走到自家那飽經風霜的篷船旁,腳步微微一頓。

靠近船尾的一塊船板上,原本有一道被桐油和泥沙掩蓋的、不起眼的舊裂縫,此刻似乎比以前擴大了一絲絲。

並且裂縫深處,竟然滲出了一點點極其細微的水珠,若非習武之後眼明心亮,一時竟還未能察覺。

“嘖”

李長生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下。

這條老船,是當年分家產時,他以兩間遮風擋雨的草屋為代價,從親兄弟手上換來的。

現在看來,它終究還是年紀太大了。

比自己還大。

不過平日裡隻在近海打轉,這點細小滲漏倒也無妨,隨手用油泥糊一糊就能對付。

但古人有雲,

花如解笑還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

好歹是陪了自己許久的老物件,李長生也不願讓這篷船輕易損毀:“看來,是真該好好拾掇拾掇這老夥計了。”

“等這次回來,得抽空去趟船塢子,尋個手藝好的老船匠,把這船好好修葺一番,也許還能多撐些年頭。”

他打定主意,不再猶豫、手上用力,麻利地解開纜繩、熟練地跳上船板。

船櫓破水、盪開微瀾。

——

碼頭邊上的漁欄裡,見那老漁翁駕著篷船孤零零駛離了港口,白渠神色陰鷙地朝身旁夥計招了招手。

“去,立刻挑兩個眼力好、手腳麻利的兄弟,遠遠吊著,我倒要看看那老頭子,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他本就對李長生有所疑竇,

如今稅船就泊在清湖港口、漁場衝突接連不斷,正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多事之秋。

多少血淋淋的前車之鑒,就擺在眼前,那老頭子竟還敢孤身出船,必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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