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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雨最明亮 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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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哥

紀錄片拍攝完了,日過正午。在酒店最後休息片刻,眾人動身返程。

四十號人的大巴上,充斥著昏昏欲睡。言頌柒忙趕跑他們的瞌睡蟲:“誒,先彆睡,我們分配一下話劇選角。”

“我想了想,我們拍第五幕第一場,就是《第十二夜》大結局團圓那裡。出場的角色挺多的,改編一下,我們六個人,就主要劃分為六位,薇奧拉,奧西諾,奧麗維婭,薇奧拉哥哥塞巴斯蒂安,托比,以及安東尼奧。”

許汀原本在犯困,聽這話更是頭暈目眩:“奧裡奧去的,奧式家族嗎?”

“故事可能比你想象中狗血。”孫媛媛插嘴,“女主角一個女扮男裝,愛上了公爵,但公爵派她去向喜歡的女人求愛,那女人反而喜歡上了女扮男裝的女主。”

許汀:“……”

言頌柒咳了聲:“因為我們組的男生不多,改編的話劇就隻有兩個女生能演女性角色,剩下的需要反串,你們沒意見吧?”

大家同意:“沒有。”

“那抽簽決定吧。”

言頌柒在本子撕了紙,揉成小紙條。六個人陸續在他手心抽走紙條。

阮西顏坐路洱裡側,不便起身,路洱遂替他挑了個遞過來。他笑笑:“謝謝。”

路洱瞥見他膝蓋上攤著的ipad,螢幕裡畫了隻烏薩奇:“你板繪也好厲害。”

“畢竟是美術生。”阮西顏握著電子筆,寥寥幾下,簡單的一隻小八就躍然紙上,“這個也不難畫。”

路洱心略略起了波浪:“我可以試試嗎?”

阮西顏把ipad遞給她。路洱左邊手臂撐著ipad,右手手指捏準筆尖,在螢幕上慢慢勾勒出輪廓。是小八,雖然線條有點崎嶇。

路洱輕輕笑了,笑裡帶著不易發覺的歎氣:“好醜。”

“板繪有難度,這個,肯定比第一次有進步了。”阮西顏聽出來了,安慰說。

後邊的言頌柒叫兩人的名字:“你們兩個看紙條沒?抽中什麼了?”

“我啊,”阮西顏晃了晃紙條,“奧西諾。”

“我看看。”路洱開啟自己那份紙條,阮西顏一同把眼神探上來,“薇……奧拉。是主角?”

“對。那就這樣了,路洱演薇奧拉,許汀是奧麗維婭,阮西顏演奧西諾,我,塞巴斯蒂安。孫媛媛和孫沅沅分彆演托比、安東尼奧。我把整理好的劇本發群裡,你們找時間背自己台詞。”

交代過這事,大家各自去玩自己的手機了。阮西顏筆尖在螢幕上總斷出三兩點墨,想來是心不在焉。

大巴在勻速行駛,大部分人陷入了睡夢。穿過綠梧桐的光線時淡時深,照在臉上,像是融化的橘子糖。

他的臉龐側向窗子,心裡盤算。如果沒有記錯,奧西諾公爵和薇奧拉,到了結局,好像成了一對情侶。



回到夏令營基地已是下午三點。在宿舍稍作休整,米娜老師在群裡艾特全體成員,去一樓禮堂聽英文講座。據說來分享經驗的,本科畢業於青大,現就讀於海外理工ti的一位師哥。

聽見這個訊息時,路洱微微作愣,懷唸的情緒像把她一半心神扯回九歲之前。路洱會對青大有特殊情結,是因為路湛和許晴日都在這裡完成的本科學業。兩人受邀回母校作答辯委員那陣,會把路洱一並捎上。

路洱隨著人流到了禮堂附近,兜裡的手機卻突然響了。她拿來看,來電人是路國烊。

路洱退到禮堂大門外的空地接電話,周遭喧囂,她開了外放:“叔叔,有什麼事嗎?”

“小洱啊?在夏令營過得怎麼樣,吃過飯了吧?”

路洱掃了掃漸漸稀鬆的入口,直截道:“二叔,有事的話就快說了吧,我還要去上課。”她不覺得在夏令營快過半的時間纔打來電話慰問的人,張口就單純為了關心。

“也不是什麼大事。”被戳穿的路國烊,聲音裡隱隱多了一點心虛的味道,“就是你這個暑假,有沒有掙得什麼零用錢啊?我聽你弟弟說你在做家教對吧?七百塊錢賺夠了吧?”

說完這句他自言自語道:“有去報名夏令營的錢應該也有多餘的零用錢吧……”

“上次說的一千塊錢書費,你還記得吧?你們老師給我打電話了,說班裡沒交的還有你,讓我催一下。如果你……還有錢的話,就先交了啊。實在不夠的話……叔叔用壓歲錢給你墊付一下。”

路洱切了螢幕跳到□□,發現了幾小時前班主任在群裡發的那些還沒交書費的人名單,包括她,但路洱還沒來得及回複。

她冷靜回答:“叔叔,我有錢交的。忘記看了,等會兒給老師交過去。如果您沒彆的事,就先掛了。”

對方似乎鬆了一口氣:“那就行,不打擾你了,掛了啊。”

路洱等電話掐斷,垂著眼睛在班裡回複訊息,翻到聊天記錄生活委員的收款碼,轉了一千塊過去。

她收起手機準備離開,看到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男人。他容貌俊逸,穿著件咖色西裝外套,襯衫下擺紮在皮帶裡,一副高知分子的模樣。

年輕男人吃驚地端詳她:“我不是有意偷聽的。但,你是路洱嗎?”

路洱也心下吃驚,看她這表情,年輕男人輕輕笑道:“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蔣諄,路老師指點過我,我們小時候還見過麵的。”

路洱想起來了。在路湛曾經為口譯忙得不可開交的日子,主辦方給他配了個助理譯員。助理姓蔣,有個比路洱大六歲的兒子。

有天參加會議彩排,路湛把無暇顧及的路洱安置在後台時,蔣助理跟會務組打過招呼,給自己兒子辦了臨時通行證,得知路湛的不便,就讓自己兒子幫忙照顧她。

那個人就是蔣諄。蔣諄從小隨父親學習口譯,在專業課上受過路湛老師指點,茅塞頓開,便對他深懷敬重。對路湛的女兒,蔣諄也由此愛屋及烏。

後來在公司的年終答謝、青大校慶和路老師葬禮上,蔣諄遇見過路洱幾次。

在印象裡,還隻有他腰那麼高的小女孩,現今都像完全蛻了一層殼了。他差點沒認出,如果不是聽見她在接電話的話。

“……好久不見。”路洱和他有八年沒見過麵,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蔣諄注視著這個女孩,口吻有些感慨:“自從路老師離開之後就沒再見過了吧,沒想到你這麼大了……抱歉,說到了傷心事。”

路洱搖頭,蔣諄便繼續往下說:“你現在是和叔叔一家住?我聽你們的電話……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還行。”路洱儘量平淡地說。

她越長大,越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麵。和老朋友敘舊,就會牽扯九歲之前的生活。有物、人,還有記憶。尤其八年的時光,早已推遠了她與過去的距離。

“你是來這裡參加夏令營的,是嗎?”

“嗯。”路洱現在知道了,要給他們分享講座的人是誰。

“你還對翻譯有興趣嗎?”

路洱頓了頓:“有,以後應該也會考翻譯專業。”

蔣諄盯著她的眉目,振一振勇氣,說:“其實當初,我家裡人是有收養你的意願的。”蔣父蔣母與路湛一家關係不錯,發生那件令人心痛的事故後,蔣諄父母為路湛與許晴日的葬禮跑前跑後,恨不得親力而為。

在提出這個建議前,蔣媽蔣爸還征詢過蔣諄的想法,蔣淳則沒有意見。不過在考慮過後,他們才知道路洱已經被二叔一家給收養帶走了。

“蔣諄哥,謝謝你的好意。”路洱向他鞠了個躬,“已經過去很久了,我現在過得挺好的。”

蔣淳沉默兩秒,將話題轉移說:“那個時候還沒有你聯係方式,就錯過了挺多年的。現在把電話給我吧?以後如果你有這方麵的問題,或者經濟有困難,都可以來找我。”

“好,謝謝蔣諄哥。”路洱把手機號碼給了他。

-

211寢室的男生從樓裡出來,在去禮堂的路上。魏停發出一聲尖嚎,大力扣住阮西顏肩膀:“我現在才知道,葉莘雨跟你表白,你拒絕了?”

李祉瀾邊玩手機邊點頭:“對,你是最後一個被蒙在鼓裡的。”

魏停仍覺難以置信:“她在七中可是校花誒!有口皆碑的校花!你居然敢拒絕她!”

“……”阮西顏肩膀都他指甲扣進肉了,他無奈地扯開,“我在三中也是校花,怎麼了。校花拒絕校花,不給嗎?”

“你是三中校花,那校草是誰?”

“校草也是我,有錯嗎?”

魏停的注意力被引開了,他瞠著眼睛:“阮西顏,你好不要臉啊。”

插科打諢到了禮堂門口,李祉瀾瞥見了大門外的存在:“出來這麼晚,我還以為我們會是最後的。那邊還有兩個人。”

“說不定是看對眼的小情侶。”魏停發現拉不動阮西顏了,扭頭,就見他目光緊巴巴黏在那一男一女上,“乾嘛,是你物件跟人看對眼了?”

阮西顏目送著這兩個人走進禮堂,語氣無端悶了點兒:“你少編排人家,和,我。”

阮西顏和舍友們踩著人群尾巴尖進的禮堂。座位隨意坐,魏停正想招呼阮西顏去左手那邊的後排,方便摸魚,結果看他一步不回頭地坐去右手邊前排了。

魏停正想喊阮西顏,嗅到絲不對勁的李祉瀾,一把捂住魏停的嘴:“彆管他,我們走。”

路洱順著手機號找到蔣諄微信,低頭傳送好友申請,感覺到身旁一個人入座,有視線挪過來:“有人嗎?”

“沒人。”她收了手機,說。

禮堂中央大步流星走上一個人。蔣諄先是禮貌地做了番自我介紹,便通過身後的幻燈片,逐步給大家展示學習英語的技巧。

阮西顏沒什麼心思聽講座,卻也沒什麼心思玩手機。他餘光瞟著她,沒話找話說:“你那個劃痕性蕁麻疹,具體什麼情況啊?”

“就是,在麵板上劃幾下,它會比較容易有紅痕,不那麼快消退。”路洱反過手臂,演示給他看,“小時候無聊,我還會在上麵寫字。”

路洱把早上的傷展示給他看,那裡止了血,變成一道狹窄的灰暗的痂:“麵板比較敏感,但是不怎麼影響正常生活。”

“哦,那就行。”

像是錯覺,路洱覺得阮西顏興致不太高。簡單地說,他像個耷頭耷尾的小狗。

聊天斷了,阮西顏還是三心二意,瞟著禮台又瞟向路洱:“小路老師,你認識那個師哥嗎?”

路洱看過來,他頓時把餘光轉開,不自覺摸著鼻梁:“就……剛纔在外麵看見你們,聊得挺熟的。”

路洱沒有思考那麼多:“他是我爸爸以前同事的孩子,一個哥哥。今天偶然遇見了,就聊了幾句。”

“這樣啊。”

那股錯覺似乎又消失了,路洱想。失落的小狗變成了開心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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