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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雨最明亮 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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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牽手

晚會過後,班裡大半個人背上書包,一溜煙沒影兒了。鄧連春一隻手擡高眼鏡,發現垃圾仍被留在原地,眉頭皺了皺。

他張望一陣,看見路洱,招手讓她過來:“班長,你喊上一個人來把這裡收拾了吧,今天的值日生去哪了?多罰一天。”

路洱也找不到人,借了就近教室的垃圾鏟與掃把,一個人收拾乾淨。

她回教室攬上書包時,整個校園都寂靜了,像幾個小時前的熱鬨與幸福,都是誰做的一個夢似的。

路洱走下樓梯,樓道的白熾燈牽長她的影子,極細,細得似一條長頸鹿的脖子。路洱垂眼盯著脖子的最高點,然後就發現,有人踩住了那處終點。

阮西顏站在一半光裡,一半陰影裡。鴨舌帽下,兩隻眼睛瑩瑩地望著她。

“阮西顏?”路洱加快腳步,走上前,不知該驚奇還是驚喜,“你……怎麼還沒回去?”後麵的晚會,阮西顏被家裡人一通電話喊走了,許久沒再出現。路洱以為他早就回家了。

“當然是等你,走吧,我們一起回去。”阮西顏嘴角彎了又彎。

高三晚自習下了課,懷安全部線路的公交都已停運。路洱沒有公交車坐,徒步到家,往往過了快半個鐘。她曾想和崔鳳提出晚自習乘電動車的念頭,但最後沒有提出。

這半個小時,她喜歡插上耳機,放英語聽力,或者聽喜歡的歌來消磨。

今晚不一樣。具體什麼不一樣,路洱也說不出。

她和阮西顏在街道上走,身邊是車流。一束黃的、白的遠光燈,時不時照過兩人這邊,照亮阮西顏無意識收直的下頜,照亮她強裝鎮定的神色。

在走過一條無人的小道時,阮西顏壓抑不住緊張地征詢說:“小路老師,你真的,沒有騙我吧?”

心情在今夜撲往**,而後襲向路洱的,是後知後覺的赧意。她慢慢點頭:“我沒有。”

“那,我可以牽你的手嗎?”他語氣小心翼翼,路燈下的影子卻向路洱倒了一些。

路洱不回答,半擡起的手代替了她回答。

手心貼著手心,五指像一掛青澀的櫻桃,撞在一起就能感知到,彼此在軟在熱。

阮西顏眼睛向下睇,又飛快地收回。他聲音裡情不自禁飄著笑:“我們現在算不算……”

路洱忽然拿沒牽手的那隻手背,蓋住了他的嘴,阮西顏措手不及,眼睛睜得滾圓。他沒掙紮,用眼神抗議:“……唔!”

“……”路洱放下手,欲蓋彌彰地咳一聲,“彆說這種令人誤會的詞。”

她移開話題:“節目報幕詞是你寫的嗎?”

阮西顏擺出孔雀開屏的驕傲:“對,是我。”就差把快誇我寫上來了。

“好土。”

阮西顏:“……”他投去幽怨的一瞥。

阮西顏倒也不是真急於這一時,隻是純粹想捉弄一下她。思及此,阮西顏偷偷垂低大拇指,在路洱虎口畫了幾下圈圈。

路洱一個激靈,猛地從他手裡拔出手來,好氣又好笑:“阮西顏!”

“我錯了小路老師。”他認錯的態度還十分乾脆,讓路洱沒空子鑽。對著阮西顏笑得純良無害的眼睛,路洱心裡堵著的氣一瞬間又消沒了。

“再讓我牽一下,可以嘛。”

路洱不買賬:“不要。”

“可是我們下一次見麵,得……”阮西顏故意拉得尾音長長,顯出他一副可憐巴巴沒人疼的樣子,“好久好久誒。”

路洱猶豫了,這猶豫的片刻,阮西顏已經抓起了她的手。這次他五處指縫都貼得嚴實,生怕她會金蟬脫殼溜走一樣:“牽到啦。”

路洱抿住嘴唇,餘光對阮西顏說:這次你彆再耍什麼花招。

阮西顏這次還真的隻乖乖地牽她的手,他一路送路洱到家外麵。離小區還有十幾米時,路洱先鬆開了手:“好了,你快回家吧。”

“我能每週來找你嗎?”阮西顏說的是每週的週日,那半天的自由活動時間。

路洱搖頭:“你快要省聯考了吧?一來一去,花不少時間的,好好備考。”

阮西顏失落,但轉念想到她竟然會關注自己的藝考動向,歡喜又註上神情來。他退讓一步:“那發簡訊可以嗎?”

路洱想了想:“可以。”說完,阮西顏依然不動,大眼睛望著她。

路洱無奈,挑起嘴角隱隱的酒窩,說:“晚安。”

“小路老師,晚安。”阮西顏也笑出酒窩,邊轉身,邊一步三回頭地招手。月光像梨花,披在他白皙的一張臉上。

-

路洱回屋,換好拖鞋。崔鳳和路國烊像往常一樣,一個坐在電視機前看哪國的綜藝,一個拿手機打鬥地主,照樣把歡樂豆輸得精光。

打了招呼,路洱往房間走。走到一半她停住了,望向沙發:“嬸嬸,叔叔。”

路洱把她打算住宿的主意說了出來。崔鳳聽得一言不發,隻是眉宇打了個結。她似乎嫌說話累,手肘頂一下路國烊肩頭,示意他來。

路國烊接收了資訊,神情還算溫和:“小洱,怎麼突然想住宿?”

路洱要住宿主要出於兩個理由,一是晚自習後路途遙遠,冬天天黑還早,回家不便,二是萬能的學習藉口。路洱說出來後,路國烊猶豫地看了眼崔鳳,後者則像是在腦子考慮般的沉默一陣,說:“這樣的話,得交住宿費,還多拿點生活費吧。”

路國烊湊過頭,跟崔鳳低低商量:“高三學業緊,確實也得以學習為重……”

兩人又絮絮地聊了一會兒。被擱置在身後的路洱,隻是懂事地保持著淡漠的樣子。

“好吧,那小洱,你去住宿吧。需要我們做什麼嗎?”路國烊和崔鳳討論出結果了,扭過頭來說。

路洱:“大概到下週一,我和班主任說一下這件事。”

“我週一把你送去學校嗎?幫你整理一下床鋪,再看一眼宿舍環境怎麼樣。”

路洱不想麻煩他了:“不用,謝謝叔叔嬸嬸。”

下次返校,路洱跟鄧連春說了這回事。他讓她拿張住宿知情同意書給家長簽,又給了她一份宿舍鑰匙。

三中宿舍分四人間和六人間,大部分人會選擇走讀,因此有不少四人間目前還空著。路洱班裡的住宿生住滿一間了,她被分去了和隔壁班的一個女生住。

路洱拖著行李箱到宿舍樓的那天,懷安天氣一夜轉涼,風吹進脖子,像是冷泉流過。

她攏緊身上的羽絨服,看了看門牌號,確認沒走錯後,輕輕叩著門。

“教官,周天也檢查衛生嗎?”一個圓臉女生開啟了門,發現不是教官,便滿臉愕然地打量路洱,幾秒後,她豁然明朗,“哦哦,老師跟我說有新同學搬進來了,原來是你啊,請進請進。”

女生看她拖著個行李箱,熱情道:“我幫你吧?”路洱搖頭說不用,進了屋。

女生是隔壁文十九班的,叫黃玲玲。她素來話多,跟誰說話都能像隻嘰嘰喳喳的小鳥。但路洱從開門到進屋後,一共就隻說了兩句話,一副明顯的態度冷淡的模樣,讓黃玲玲難得合上嘴巴。

路洱跪在床前,鋪著床,黃玲玲沒事做,便回自己床邊坐下了。她不忘回頭瞟了一眼那個新舍友,白麵板,襯得耳邊的頭發,像在冷水裡泡的木耳那樣黑。

黃玲玲微微癟嘴,心裡總覺得以後的日子又要無趣很多。



路洱把行李箱裡的衣服在櫃子裝好,提了水桶,去浴室洗澡。

洗出來時,桌子上的手機收到了好幾條訊息。

【慢毛毛】:我聽陳想說,你住宿了嗎

【慢毛毛】:怎麼不告訴我

路洱坐在椅子上,搭在肩頭的毛巾還散著熱氣。她大拇指點鍵盤,回複:“沒時間和你說。”

【慢毛毛】:qvq

【慢毛毛】:住在哪裡,有沒有舍友啊?

【慢毛毛】:我記得三中宿舍樓空的很多

【11】:306,有一個舍友

【慢毛毛】:在學校的話就麻煩了

【11】:什麼麻煩?

【慢毛毛】:有舍友在,我就跟你打不了電話了

路洱愣了一下,背忍不住後靠,翹了翹嘴角。她說:“阮西顏,我們才分離三天。”

過了片刻,那頭說。

【慢毛毛】:可我喜歡你不止三天。

路洱被阮西顏的話烘得臉都有些熱。她癱在原位,想,阮西顏就是條小狗。離不開人的小狗。

她勾勾指頭,把阮西顏的微信備注改了,改成:阮小狗。

現在,頂著阮小狗這個稱呼的人發來一條訊息:“小路老師,我想回三中。”

路洱故意逗他:“是喜歡回來和主任鬥智鬥勇?”

去年秋季剛分文理科,在大家都跟熟悉的麵孔分彆,跟不熟悉的麵孔相鄰著坐的時候,阮西顏卻在整個高二出了名。

原因是陳想和阮西顏肩並肩遲到,前一個去掃操場,後一個被免了處罰。禿鷲主任得知此事,當即看這個男生的眼神都奇妙起來。在他眼裡,所有學生都應一視同仁,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於是禿鷲開始盯阮西顏。今天阮西顏因為在教室放畫板被記衛生不整潔,明天阮西顏因為籃球滾出操場外被說破壞綠化。

短短幾天,看到有人的名字便占了半麵牆的違紀牆,全體高二都對阮西顏本人充滿好奇。這場風波,直到校長出麵纔有所緩解。

但阮西顏的熱度沒減。後來仍斷斷續續有人路過十八班,從門口眺一眼傳說中的阮西顏。

現在想來,路洱也是那個時候對阮西顏略有關注。雖然僅是三分鐘。

“阮小狗”直言不諱:“想回去看你。”

路洱打字:“等我下次去找你。”

那頭的阮西顏,正和季思白坐在奶茶店裡。無意看見這話,他心驟然鼓譟兩下:“下次是什麼時候?”

“你聽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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