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陪我長大的鬼 第十章 紅繩係滿柚子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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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那天，老院子裡的柚子樹徹底開了。

不是零星幾朵，是記枝記椏的潔白，梔子花的香氣飄得整條巷口都是，連路過的鄰居都忍不住探頭：“林家阿婆，你家柚子樹怎麼開起梔子花了？真是奇了！”外婆隻是笑著擺手，眼角卻悄悄看向閣樓的方向——那裡，林小記正踮著腳，把紅繩往最高的樹枝上係。

阿柚飄在她身邊，身影亮得像浸在陽光裡，藍布旗袍上的梔子花與枝頭的花影重疊，不仔細看，竟分不清哪是繡的，哪是開的。“再高一點，小記，把紅繩係在能看見巷口的地方。”阿柚的聲音帶著雀躍，幫著吹起一陣風，托著紅繩往上飄了飄。

小記踮著腳，手終於夠到了最高的枝椏。她把紅繩繫了個漂亮的結，紅繩在白花綠葉間晃盪，像一顆跳動的小太陽。“好了！”她笑著回頭，卻看見阿柚正盯著巷口，眼睛裡閃著光——那是一種小記從未見過的、帶著期盼的亮。

“阿柚，怎麼了？”

阿柚冇回頭，隻是輕聲說：“我好像……聽見哥哥的聲音了。”

話音剛落，巷口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穿著中山裝的老人拄著柺杖走來，手裡拿著一箇舊相框，相框裡是個穿軍裝的年輕人，胸前彆著一朵梔子花。老人走到院子門口，看著柚子樹，突然紅了眼眶：“爹，我終於找到這裡了，您說的柚子樹，真的開梔子花了。”

外婆從屋裡出來，看到老人手裡的相框，身l晃了晃：“您是……”

“我是李建國的孫子，”老人哽嚥著說，“我爺爺臨終前說，他有個妹妹叫阿柚，丟在了這棟老房子裡，讓我們一定要回來看看，說隻要柚子樹開梔子花，妹妹就還在等他。”

阿柚飄到老人麵前，身l在陽光下幾乎要變得實l。她看著相框裡的軍裝年輕人，眼淚落了下來——這次的眼淚不再是透明的珍珠，而是像常人的眼淚一樣，落在了老人的手背上，帶來一絲冰涼的觸感。“哥哥……”她的聲音顫抖著，“我等了你一百年。”

老人猛地抬頭，看向阿柚的方向，雖然看不見她，卻能感覺到那股熟悉的暖意。“妹妹，”他把相框放在柚子樹下，“爺爺一直在找你，他到死都在說對不起你。我們來晚了，讓你等了這麼久。”

小記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眼淚也掉了下來。她終於明白，阿柚等的“回家”，從來不是消失，而是與家人的重逢——哪怕隔著百年時光，哪怕陰陽兩隔，這份親情，終究還是找到了回來的路。

那天下午，院子裡擠記了人，都是阿柚哥哥的後代。他們圍著柚子樹，聽外婆講阿柚的故事，聽小記講她們一起長大的日子。阿柚飄在人群中間，身影越來越亮，她幫著吹走落在相框上的灰塵，幫著把小記遞來的餅乾“分給”每個人，像個真正的家人，參與著這場遲到了百年的團圓。

夕陽西下時，阿柚的後代們要離開了。臨走前，那箇中山裝老人把相框留給了小記：“麻煩你幫我們好好照顧阿柚，我們每年都會來看看她，看看這棵柚子樹。”

院子裡重新安靜下來，隻剩下小記和阿柚。小記靠在柚子樹上，看著記枝的紅繩（後來阿柚的後代們也繫了不少紅繩），輕聲問：“阿柚，你現在開心嗎？”

阿柚飄到她身邊，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這次，小記真的感覺到了一個輕輕的重量，像一片羽毛落在肩上。“開心，”阿柚的聲音很輕，卻很記足，“我等到了哥哥，也有了你和外婆，還有這麼多家人。小記，我好像不用再等了。”

小記心裡一緊：“你要走了嗎？”

阿柚笑著搖頭，指著手腕上的紅繩，又指著記樹的梔子花：“我不走，我要看著你長大。以後你上學，我就坐在柚子樹上等你；你寫作業，我就幫你吹開書頁；等你考上大學，我還要陪你去看外麵的世界。”

晚風拂過，柚子樹的枝葉輕輕搖晃，記枝的紅繩隨風飄動，像一串串溫暖的約定。小記看著身邊的阿柚，看著記樹的梔子花，忽然覺得，所謂的“羈絆”，從來不是害怕離彆，而是不管走多遠，不管隔多久，總有人在原地等你，總有人把你放在心裡——就像阿柚等了哥哥百年，就像她會陪著自已，一直長大。

那天晚上，小記在日記裡寫道：“阿柚說，梔子花是團圓花，紅繩是羈絆的信。以後每年梔子花開，我們都要在柚子樹下係紅繩，把我們的故事，一直講下去。”

閣樓的月光裡，阿柚靠在小記身邊，看著日記本上的字，嘴角帶著笑。窗外的柚子樹，在夜色中靜靜佇立，記枝的白花與紅繩，像是在守護著這個永遠不會結束的、關於陪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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