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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翁,大唐中興了! 第13章 書肆交鋒,智語連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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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府夜宴,如同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長安特定的圈子裡激起了不小的波瀾。“詩聖幼子,五歲能詩,氣魄驚人,得郭公盛讚”的訊息,不脛而走。連帶著杜甫那本就顯赫的詩名,也再次被人頻頻提及。一時間,前往宣陽坊悅來邸店投帖拜訪、或意圖一睹“神童”風采的人,竟也多了起來。

然而,杜豐卻異常低調。除了偶爾陪同杜甫接待幾位真正清流雅士、或是父親在廣文館的至交好友外,他幾乎閉門不出,將大多數來訪者都婉拒於門外。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他比誰都懂。過度的喧囂,隻會招致不必要的嫉妒與危險。他將主要精力,依舊放在充實自身之上,鍛煉、讀書、習字,一樣不落。

這一日,天空放晴,積雪初融,空氣卻愈發寒冷。杜甫去了廣文館,杜豐征得母親同意,帶著張戈,再次出門。他此行的目標明確——東市,集賢書肆。

既然柳明瀾已經注意到了他,而柳家所掌握的集賢書肆又是長安最大的書籍、資訊集散地之一,他沒有理由不去親自探查一番。這既是瞭解潛在盟友(或對手)的途徑,也是獲取這個時代知識、窺探時局動向的重要視窗。

東市比西市更為規整、奢華,店鋪林立,貨物琳琅滿目,往來行人衣著光鮮,多為達官顯貴、富商大賈。集賢書肆位於東市最繁華的地段,是一座三層樓閣,飛簷鬥拱,氣派非凡。門前車馬絡繹不絕,進出的多是文士官員,也有不少衣著華貴的女眷。

杜豐邁步走入,頓覺一股混合著墨香、紙香、檀香的熱浪撲麵而來。書肆內部空間極大,一排排高大的書架整齊排列,上麵分門彆類地擺放著各類典籍、時文、詩賦、乃至一些雜學筆記。不少顧客或在書架前翻閱,或坐在一旁特設的茶座上低聲交談,氣氛雅緻而安靜。

他看似隨意地瀏覽著,目光卻飛快地掃過書架上的標簽和書籍種類,心中暗暗評估。經史子集俱全,時人文集也不少,甚至還有一些西域傳來的算學、天文書籍的譯本,可見其底蘊深厚,經營思路開闊。

他的出現,也引起了一些注意。一個衣著樸素、卻氣度沉靜的幼童獨自在書肆內瀏覽,身邊還跟著一個明顯是護衛的精悍漢子,這組合頗為奇特。有夥計想要上前詢問,卻被張戈一個眼神製止了。

杜豐信步走到一處擺放地理誌和遊記的書架前,抽出一本《西域圖記》,正翻看著,一個清脆而帶著幾分審視意味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你也對西域風物感興趣?”

杜豐抬頭,隻見柳明瀾不知何時已站在不遠處。她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的襦裙,外罩銀狐裘坎肩,梳著精緻的垂掛髻,小小的一個人兒,卻已顯露出絕代的風華。她手中也拿著一卷書,似是剛剛看完放下。她看著杜豐,眼神明亮,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與探究。

杜豐合上書,微微一笑,拱手為禮:“柳小娘子。西域連通中外,風物奇異,小子心生好奇,故而翻閱。讓柳小娘子見笑了。”

他的應對從容不迫,禮節周到,完全不像個五歲孩童。

柳明瀾走近幾步,目光掃過他手中的《西域圖記》,道:“此書所載,多是前朝舊聞,於如今西域諸國情形,記述不詳。你若真想瞭解,家父收藏有玄奘法師《大唐西域記》的手抄殘本,或可一觀。”

她語氣平淡,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話語中的資訊卻足以讓任何對西域感興趣的文士心動。玄奘法師的手抄殘本,乃是無價之寶!

杜豐心中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玄奘法師钜著,小子心嚮往之。不過,貪多嚼不爛,小子連這《西域圖記》尚未讀通,豈敢覬覦珍寶?柳小娘子好意,心領了。”

他不接招,反而顯得謙遜有度,讓柳明瀾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她本以為,以“神童”之傲,聽聞有此奇書,必會急切追問,沒想到對方如此沉得住氣。

她話鋒一轉,指向旁邊一架擺放時文策論的書架:“近日士子間爭論‘封建’與‘郡縣’孰優孰劣,不知杜小公子有何高見?”

這個問題頗為犀利,直指國體根本,自秦漢以來爭論不休。一個回答不好,很容易落入窠臼,或者顯得幼稚。

杜豐略一沉吟,道:“柳小娘子此問,可謂直指根本。封建、郡縣,皆因時製宜之策,本無絕對優劣。周行封建,乃因疆域遼闊,王權難達;秦立郡縣,意在集權中央,鞭笞天下。然封建易生尾大不掉之患,如漢之七國;郡縣若無良吏善治,則百姓如離土之萍,無所依托。”

他頓了頓,看到柳明瀾眼中閃爍的思考神色,繼續道:“小子以為,關鍵在於‘度’與‘人’。如何平衡中央與地方之權,使政令通達而不僵化,地方有為而不逾矩?又如何選拔任用清廉乾練之吏,使郡縣之製真正惠及黎庶?此二者,方是根本。空談封建郡縣之優劣,無異於捨本逐末。”

他並未給出非此即彼的答案,而是跳出了傳統的辯論框架,將問題引向了更實際的“權力製衡”與“吏治人才”,見解深刻,遠超年齡。

柳明瀾聽得美目異彩連連。她自幼被教導的,多是經義文章,雖也聰慧,思考卻多侷限於經典範疇。杜豐這番話,為她開啟了一個新的視角。

“好一個‘度’與‘人’!”一個溫和而帶著讚許的聲音從旁傳來。

杜豐和柳明瀾轉頭看去,隻見一位身著儒雅青袍、麵容清臒、年約四旬的中年文士,不知何時已站在一旁,正含笑看著他們。他氣質溫潤,目光卻深邃睿智。

“爹爹!”柳明瀾喚了一聲,語氣中帶著親近。

原來此人便是集賢書肆的東家,京兆柳氏的掌舵人,柳文淵。

柳文淵對女兒點了點頭,隨即向杜豐拱手笑道:“這位想必便是近日名動京華的杜小公子了?在下柳文淵,適才無意間聽得小公子高論,茅塞頓開,佩服之至。”

杜豐不敢怠慢,連忙還禮:“小子杜豐,見過柳世叔。小子年幼無知,信口胡言,當不得世叔如此謬讚。”

“誒,杜小公子過謙了。”柳文淵擺手,目光中滿是欣賞,“‘平衡’、‘吏治’,確是治國之要。小公子年紀雖幼,見識卻非凡俗。難怪能得郭公青眼,能寫出‘但使龍城飛將在’這等雄渾詩句。”

他顯然對杜豐的情況瞭如指掌。

柳文淵邀請杜豐到一旁雅室敘話,柳明瀾也跟在一旁,眼神中的好奇愈發濃鬱。雅室佈置清雅,焚著淡淡的檀香。柳文淵親自煮茶,態度親切而不失分寸。

談話間,柳文淵並不將杜豐當作尋常孩童,而是以平等的姿態,與他探討經史、時政,甚至問及他對一些商事運作的看法。杜豐則謹言慎行,既不過分藏拙,也不刻意賣弄,引經據典,結合前世見識,每每總能切中要害,提出一些新穎而務實的見解,讓柳文淵眼中的驚訝與讚賞之色越來越濃。

柳明瀾大多時候安靜傾聽,偶爾插言,其見解也頗為不俗,顯示出深厚的家學淵源。她與杜豐之間,隱隱有了一種智力上相互較量、又相互吸引的微妙氛圍。

“杜小公子以為,如今這長安市麵,繁華背後,隱憂何在?”柳文淵忽然問道,目光深邃。

杜豐心中凜然,知道這是更深入的試探。他沉吟片刻,緩緩道:“小子淺見,繁華背後,一憂在‘虛’,二憂在‘滯’。”

“哦?何為虛?何為滯?”

“市麵流通之錢帛,多聚於豪貴之門,用於奢靡享樂,而非通商惠工,流入民間者少,此謂‘虛’;各地物產,因關卡厘金、路途不靖,難以順暢流通於天下,商旅裹足,貨殖不暢,此謂‘滯’。虛則根基不穩,滯則血脈不通。長此以往,恐非國家之福。”

他這番話,已然觸及了經濟層麵的核心問題,貨幣流通與商品流通。在這個時代,能有如此清晰認知的人,鳳毛麟角。

柳文淵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久久不語,看向杜豐的眼神,已不再是看待一個聰慧孩童,而是如同看待一位能夠坐而論道的智者!

此子,真乃妖孽!不,是璞玉,是未經雕琢便已光華自蘊的絕世璞玉!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撼,鄭重道:“杜小公子之見,振聾發聵。他日若有閒暇,萬望常來書肆走動,與老夫,與瀾兒,多多切磋。”

這便是極高的認可和邀請了,意味著杜豐真正獲得了進入柳家核心圈子的資格。

離開集賢書肆時,已是午後。柳明瀾親自將杜豐送到門口,看著他,忽然輕聲道:“你那日寫在墨韻齋的字,我很喜歡。”

杜豐微微一笑:“柳小娘子喜歡便好。他日若有新作,再請品鑒。”

兩人相視一笑,某種默契在無聲中達成。

回程路上,張戈忍不住低聲道:“小郎君,那柳東家……似乎極為看重您。”

杜豐望著長安街頭的車水馬龍,目光悠遠:“柳世叔是聰明人。他看重的,或許並非僅僅是我這個人。”

他今日在集賢書肆的亮相,與柳明瀾的交鋒,與柳文淵的對話,無疑是一次成功的“自我展示”。他成功地讓柳家父女看到了他的價值——不僅僅是“神童”的詩才,更是超越年齡的見識與智慧。

這為他未來可能的合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柳明瀾這條線,也因這次“智語連珠”的交鋒,變得愈發清晰和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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