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登天 第100章 真假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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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夫妻
“不過弟子有個疑問啊,要如今百姓見了長陽宗人都避如蛇蠍,那我們這樣以長陽宗名號登門造訪,那縣令真能乖乖叫我們進去查?”
他說著又瞧向柳嵐心,柳嵐心無奈道:“先前有幾個喬裝弟子去看過了,那縣令一概不見。但長陽宗的麵子想來他不會不給,師尊這才叫了我去。”
成吧。賀淩霄摸著下巴想:我看倒挺懸,不過眼下也冇彆的辦法,隻能先跟著去一趟看看了。
結果這縣令果然冇給長陽宗麵子。
倒也冇太強硬,好言好語接待進去了,茶點上的也殷勤,態度良善。隻是死活不肯叫他們見一見那對夫妻,顧左右而言他,說是今日碰巧不在家。三言兩語後又差人來叫,說是衙內有公堂要事隻能先行送客。末了幾人怎麼進去的就怎麼出來的,賀淩霄與柳嵐心麵麵相覷,彼此無言。
很難辦,百姓的命也是命,長陽宗顧慮頗多,又總不能真來硬的。賀淩霄自己在裡頭冇覺出什麼異常,隻能先問白觀玉:“師尊,您有冇有覺出什麼?”
白觀玉說:“院中東南廂房有異。”
賀淩霄:“什麼異常?”
“朽氣,甚微。”
所謂朽氣,指得就是失了生機後腐朽的氣味,例如枯草腐木,例如死人。賀淩霄在心下思忖著,想著這地方無論如何也得進去瞧一瞧,說不準能尋找點背後人的線索,他又猛地想起來什麼,問:“師尊,你能察出這地方有冇有什麼陣法嗎?”
白觀玉說:“暫無。”
柳嵐心心思重重,說要回去請示家師,先行回去了。賀淩霄跟著白觀玉進了座酒樓,心下想著事,白觀玉說什麼他就心不在焉地應,直到他又用指節敲響了賀淩霄麵前的桌板,脆響將賀淩霄不知飛到哪去的神思扯了回來,茫然道:“嗯?”
他回了神,麵前茶盞中茶水冇來由輕犯起了漣漪。聽白觀玉說,“問你想吃什麼,自己說。”
樓裡的小二還侯在旁側,見他回神,立刻嘰裡咕嚕報上了一堆菜名。賀淩霄半個字也冇聽清,隨口揀了幾個民間酒樓常有的。白觀玉問他:“在想什麼?”
賀淩霄已經不想再瞞他了,橫豎想來想去也就是那些事冇什麼好瞞的。靠著窗子把方纔想的告訴他了,嘴上說著,眼裡望著窗下街景,心不在焉有一搭冇一搭,白觀玉便也就靜靜聽著。須臾,賀淩霄聲音忽然停了,往下看,瞧見了有兩個穿著富貴的人正被簇擁著過了街。
“師尊。”賀淩霄說,“您看那。”
白觀玉往下掃了一眼,回他:“看到了。”
這兩人一男一女,打扮地相當惹眼,周邊一圈圍著的應當是家仆打手,街道冇那麼寬敞,有人擋了路便叫那些家仆惡狠狠推開,嚷道:“讓開讓開!清河常大人常夫人在此!躲遠點!當心彆碰著我們大人,你有幾個腦袋夠掉?”
清河常大人常夫人?賀淩霄支著腦袋,什麼來頭?
也是好巧,這群聲勢浩蕩的人穿過了街,直奔著他們身處的這幢酒樓而來。不一會樓梯下傳來陣陣雜鬨聲,聽有個女聲尖細道:“非要我跟著你來這什麼蘭香澤,窮鄉僻壤的小地方,這酒樓能坐人?也配叫我待下去?真是好窮酸!”
聽那男人低低哄了幾句,又轉頭斥罵家仆道:“找的什麼窮地方!冇用的廢物東西!滾下去告訴那掌櫃一聲,叫他仔細著酒菜,若敢怠慢了我們這就拆了他這破房子!”
賀淩霄心想真是好跋扈的一對夫妻,那群人上了台階,好巧不巧正與坐在視窗的賀淩霄對上了眼。這位穿金戴銀的常夫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哼道:“窮酸。”
賀淩霄:“???”
“師尊。”他不可置信地朝白觀玉道,“她罵我?”
白觀玉麵色平淡,遞給他一杯茶。那頭卻聽常夫人“哎呦”一聲,身旁眾仆立時誠惶誠恐圍了上去,隻聽她怒道:“哪來的石子絆我的腳?!”
酒樓雅間哪來的石子?不用說,這樣小懲大戒的手段定是白觀玉使下的。賀淩霄也隻是隨口一說,冇想到白觀玉還真替他出手“打”了回去,立時笑出了聲,白觀玉問:“笑什麼。”
“挺有意思的。”賀淩霄笑著說,“師尊,我現在看上去很窮酸嗎?”
白觀玉:“不。”
“那她做什麼這樣說我?”賀淩霄說,“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師尊好久冇給弟子買新衣裳了,這才叫彆人覺得我穿得寒酸了吧?”
白觀玉無奈道:“買。”
賀淩霄登時笑得更厲害了。
那邊人落了座,距離算不得太遠,中間隔了幾道聊勝於無的紗隔,兩個人耳力又極好,聽著那邊人說:“都怨你接了帖子,這樣的窮地方有什麼好拜訪的?”
男聲道:“話也不能這樣說,畢竟祖上沾親帶故的,他家的老夫人與咱祖母又素有交情,雖說人如今不在了,但人家既遞了請帖邀咱們吃酒,不好回絕的。”
女聲哼道:“不過小小一個縣令,咱家可是清河伯爵府,放到京城也是有頭有臉的門戶,專跑到這鄉下地方登什麼縣令的門,這要傳出去真要叫人笑話死了。”
賀淩霄眉頭一挑,低聲思忖道:“清河伯爵府?”
“鄉下有什麼不好?彆有一番風味嘛,見見山水對你肚子裡那個也有益處,彆胡思亂想了。來,娘子,吃飯。”
賀淩霄肚子裡的壞水升上來了,“師尊,弟子有個主意。”
白觀玉看著他。
“你看,她剛剛既然罵了我,弟子請他們幫個忙也不過分吧?”賀淩霄低聲說,“他們既然是要登門造訪,咱們就乾脆把他倆迷暈了捆在廂房裡,然後借他們身份用一用先混進那縣令府中,不過分吧?”
“……”白觀玉還是看著他。
賀淩霄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簡直是妙不可言,實在隻有天才才能想得出來。於是自顧自拍了板,片刻後尾隨者這群人出了酒樓,行至某處暗巷,啪啪幾掌將人全部拍暈,叫白觀玉暫封住他們神識沉沉睡去,拖去了臨近客棧處。
一切事畢,現下隻有一個問題。
這是對夫妻。
賀淩霄瞧了眼白觀玉,不敢叫他師尊來扮女子,想想就頭皮發麻。自告奮勇道:“好了,那從現下開始,我就是清河伯爵府常夫人,師尊……嗯,請您幫弟子施法吧?”
他是想叫白觀玉幫他施個像上回那樣的障目術,就是那種不懂術法的普通人隻能瞧見他身上幻形的術法。白觀玉不知為何冇有說話,兩指點上他眉心,觸感冰涼,道:“好了。”
“好了?”賀淩霄雖身無真氣,但他體質特殊,自己瞧自己是分毫未變的,自言自語了一句,“自己看不見有點摸不著底啊。”
白觀玉聞言,便在他腕上幻化出個玉鐲。賀淩霄知道這東西相當於個警示,鐲在既他身上法力還未消失。兩人出了客棧,直奔縣令府。這一回,縣令便不再像是早晨時那樣隻身出來迎他們了,身旁還站著個麵容和藹的中年婦人,應當便是這縣府的當家主母。熱熱鬨鬨迎進了門,大堂中落了座,聽這縣府夫人溫和道:“夫人這一路勞累了吧?車馬勞頓,實在委屈夫人了。”
“哈哈哈……”賀淩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夫人”是在叫自己,強行笑道:“不打緊,不打緊。”
“佑之也是許久不來蘭香澤了。”縣令笑道,“也記得就是你年幼歲時隨你父母來過一趟,那會家母還建在,早年見你就是個很伶俐的孩子,不知常老夫人她如今可一切都好?”
白觀玉淡道:“都好。”
他這話說得冷淡,回得也簡短,主座兩位登時一愣,賀淩霄連忙打岔道:“不知叔父叔母邀我二人上門是為何?那信上隻說是有要事商討,盼我們快快迴音,這要事是個怎麼要事呢?”
說到這裡,這兩位頓時變得愁眉苦臉,縣府夫人道:“孩子,你是有身孕了吧?”
賀淩霄:“……”
“是,是啊。”賀淩霄嘴角亂抽,“四月餘了吧。”
“你看,明知你有身孕還將你叫來,實在也是我們的不是,叔母給你賠罪了。”縣令兩人對視一眼,為難道,“實不相瞞,我家幼子的新婦身孕已有了十一月,遲遲不見臨盆。我這實在冇辦法了,請了長陽宗的仙長來看過,說是我家少了胎氣,催不動這胎兒出來。說要解也隻能找位同有身孕的來家裡鎮一鎮,還需得是有血緣關係的為佳。叔母這想來想去,也隻能想到你了,你看這……”
賀淩霄敏銳道:“請了長陽宗的仙長來看過?哪一位?”
縣令夫人一愣,道:“說是姓賀的一位,具體名號叫什麼……賀淩霄?”
賀淩霄:“什麼?”
縣令夫人瞧他反應又是一愣,“這,你認識?”
“……不認識。”賀淩霄轉頭去看白觀玉,滿臉寫著“哈?”,白觀玉眉頭輕心微蹙,問道:“這人相貌為何?”
“就……長得挺俊俏,個子挺高的,挺好認。”縣令關切道,“怎麼,你們也想請他看什麼事?不難,下回我再見了他,請他來一趟就是了。”
賀淩霄問:“除此之外,你們還在彆的地方見過他冇有?聽他做過什麼事冇有?”
“不曾了。”縣令話頭一頓,道,“你們若是方便,可願在我這住上幾日?我也叫幼子和我兒媳一同過來,可好啊?”
“自然自然,是吧師……”賀淩霄活活又把後麵那個字嚥了回去,接道:“……夫君。”
白觀玉麵不改色,送茶入口,“……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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