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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登天 第11章 臭名昭著的大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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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名昭著的大魔頭

鏡棋絕對是個我很熟悉的人,賀淩霄在地上隨手寫了一個“鏡”字。這人一定在我身邊待了非常久,才能對我一言一行模仿地如此天衣無縫。

他身上有我的玉佩,賀淩霄畫了個圈。那塊早就碎了的玉佩,冇有拚湊的痕跡,一時半刻也看不出真偽。賀淩霄心想,我得找個機會把它弄到手。

他想得入神,回過頭才發現自己在地上寫下了一個“謝”字,怔愣了下,連忙擦乾淨了。

賀淩霄對著地麵發了會呆,重用樹枝在地上劃了幾道,又想:我身上的罪名居然都被洗白了,都這樣了還能洗白,這三百年中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太巽也約莫是覺得這事不太光彩,這種仙門密辛像許少陽這樣晚出世的後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的。其中細由還是得從知情的道士身上打探打探。

他不應該再醒過來的,地獄火焰吞噬一切,按理說他的魂魄都已被撕碎了纔對。賀淩霄丟了樹枝,盤腿遙望天際,在山風中眯起眼,心想,有鬼。

其一,鏡棋是個什麼東西,那塊玉佩怎麼會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他身上。

其二,誰喚醒了我,目的為何?

太巽不宜多留,賀淩霄擡起手看了看,這孩子叫陳撿生,先去從他身上查一查,說不好會有線索。

他想得專注,忽然耳尖一動,聽著身後有極輕的腳步聲傳來,回頭一看,見山路儘頭的彎角處隱隱現出一人的白色道袍。賀淩霄一看那衣裳顏色便直覺大事不妙,反應極快地轉頭就跑——可惜已經晚了,身後那人出聲道:“陳撿生。”

竟是白觀玉。

是誰不好偏偏是他?賀淩霄後脊一僵,放佛被定在了原地,慢慢回了頭,天衣無縫地扯出個又驚又喜的表情,叫了聲:“真人!?弟子拜見真人!”

這句喊完,緊接著,他兩腿一跪,腦袋一低,無論如何也不再擡頭了。

白觀玉垂目看著他,瞧見這少年旁側癱著個碩大的匣子,問道:“裡麵何物?”

“!”賀淩霄腦門一亮,心道好機會啊,忙說:“回真人,裡頭裝得是明日眾弟子演練用的三百把鐵劍,是鏡棋道人托我拿上去的。”

“三百把”“鏡棋”兩個字他咬字特彆清晰,生怕白觀玉聽不著。果不其然,白觀玉問:“鏡棋讓的?”

狗犢子,等死吧。賀淩霄心下獰笑,出口仍是順從而乖巧的,“是。”

白觀玉不說話了。賀淩霄好歹跟在他身邊十一年,明白他心下現在是在想什麼。以往他犯了什麼錯,不管緣由如何必定是先要被狠狠罰上一番。白觀玉定定看了他會,賀淩霄鵪鶉似地埋頭跪著,卻覺得脊背越來越燙、越來越沉,好似被一塊沉甸甸的火石壓著。他在看什麼?賀淩霄禁不住想,難不成話說得太滿,叫他聽出了端倪不成。

他倒不擔心自己會被白觀玉發現。白觀玉再厲害到底也還未從這套凡人軀殼下脫出去,冇有火眼金睛的本事,若有也不會容許鏡棋在他身邊待了三百年。鏡棋占著他軀殼的年頭已是他本人的十倍不止,如今普天之下估計無一人會信他纔是正主,貿然說出來也隻怕會被人當作失心瘋趕出去。

他這頭胡思亂想,那頭白觀玉終於發話了,“起來吧。”

賀淩霄一驚,頭埋得當即更低了,“弟子不敢……”

他這話未能說完,身側忽起了一小股風,輕又不容置喙地托著賀淩霄的膝蓋迫使他站了起來。賀淩霄站穩當了,還是冇敢擡頭,半真半假地縮著脖子,“……多謝真人。”

這孩子不敢看他。白觀玉垂眼看著賀淩霄頭頂烏黑的發旋,又想起來那時心障中他在水底掐著自己脖子時盛氣淩人的神情,行事作風一舉一動,和現在可謂是兩模兩樣。

單隻看外形確實毫無特殊之處,普通而隨處而見的凡家少年,從頭到腳瞧不出半點妖邪之氣。白觀玉拂袖輕輕一揮,山風撩動賀淩霄的頭頂碎髮,生魂氣息濃厚,並無異常。

就在此時,那少年或許是察覺到了動靜,擡起頭,懵懂而有些緊張地叫了他一聲:“真人?”

白觀玉半垂雙目,定定望他。

賀淩霄擡著頭,黑亮的雙眼毫無雜色,澄淨地從中映出他的倒影。白觀玉看著他,麵上仍舊是絲毫表情也冇有,辨不出喜怒。整個人如一塊高高在上的冰雕神像,冷漠卻又極具威壓感。

賀淩霄恍然生出自己是一個跪伏在他腳下信徒的錯覺,被他那雙毫無人情味的眼高高在上的審視。他強逼著自己與他對視,簡直快要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看什麼?他在心底大喊,白觀玉到底是在看什麼?

須臾,白觀玉終於放過了他,又一擡手,清風應召而來,托起了賀淩霄身側沉重的包袱。

賀淩霄萬萬冇想到他會有此舉,這次是真的實打實愣了一下,“……真人?”

白觀玉冇有再回他,收回視線,從他身側走了過去。片刻間賀淩霄隻來得及聞到一絲極淡的霜雪氣息,倉促回頭也隻得見他雪白道袍的一角,轉瞬便消失在了山路拐角處。

——人活得夠久了,真是什麼都能見得著了。

賀淩霄怔怔望著山路,白觀玉是這樣的一個人嗎?他何時會在意彆人的事了?

那被風托著的三百把鐵劍懸在他身側,隻等他上山便會自動跟隨在他身邊。賀淩霄看了看它又看了看上路,末了一閉眼,擡腳胡亂將地上他方纔畫下的圈圈線線抹去了,擡步繼續朝山上走去了。

“你還真一個人把它們都拎上來了啊?”夜裡寢舍中,許少陽聲音壓得又低又輕,好奇對他道:“你怎麼做到的?”

他本是打算下學後尋個由頭下山去幫他,誰知又被鏡棋逮住,不急不忙地單獨為他“講授”起了某篇經文。這一講就講了一個多時辰。午時眾人見賀淩霄還真就獨身將那堆鐵劍搬上了山時皆瞠目結舌,許少陽回想起鏡棋當時的臉色,惆悵地歎了一口氣,“你完了,你被鏡棋道人盯上了。”

賀淩霄仰麵躺在他身側,

兩手墊著後腦勺,聞言十分無所謂。盯上了就盯上了,眼睛長在他身上,我能怎麼辦?

屋裡早已熄燈,通鋪裡麵的兩個弟子睡得正熟,四下靜悄悄的。許少陽想了想,翻了個身麵向賀淩霄,悄聲叫他:“陳二哥。”

賀淩霄應道:“嗯?”

“你到底是怎麼得罪了他啊?”許少陽終於耐不住好奇,“大家都說鏡棋道人很好的,從來不跟人發脾氣。”

賀淩霄似覺好笑,反問他:“那你覺得他好嗎?”

許少陽往被子裡縮了縮,黑夜中聲音有些悶,含糊道:“我覺得也就,也就那樣吧……”

賀淩霄聞言笑出了聲。

“好不好的你得自己去看。”他半晌笑夠了,“旁人說得能有幾分真假?”

這話許少陽聽明白了,又有點不服氣,“可是天下人都說他很好啊?”

“天下人怎麼說的?”

“他懲惡揚善啊。”許少陽說:“百姓若遇冤屈事,求到他身上的,他一定是會幫的。他能力也很強,都說他日日勤勉無一日懈怠,劍術也卓然,你見過他那把長秋劍冇有?我們那的玩具坊就他那把劍賣得最好,所有孩子手裡都有一把,天下名劍,誰人不羨?”

賀淩霄卻不再說話了。

他仰麵躺著,在夜色中睜著眼,靜靜地凝望著漆黑的天花板。半晌笑了聲,在黑暗中輕飄飄地像一股煙,開口對許少陽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怎麼樣?”

許少陽道:“什麼故事?”

“一個臭名昭著的大魔頭的故事。”賀淩霄說:“怎麼樣,要不要聽?”

許少陽直覺他不是隻想單純的講個故事,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好道:“……哦,那你講吧。”

“很多年前,天下有座名山,培養出過無數傑出名秀,天下久聞其盛名,引得世人爭先恐後登山求道,妄想飛昇成仙。”賀淩霄說:“名山不遠處有個小村子,村子裡有個少年也想登山。於是他千裡迢迢地爬上了這座名山,過了重重難關後終於得以入選,成為了這座名山的弟子。”

這故事相當老套,民間話本十個有九本都是這樣開頭。但許少陽看賀淩霄似乎講得正在興頭上,不忍拂他興致,便硬捧場地問了句廢話:“這少年登山也是想成仙嗎?”

誰知賀淩霄卻說:“不。”

他道:“為三兩銀子罷了。”

“這少年登上了山,才發現這山上的弟子原來有這麼多,花上一整天去數也數不過來。他天分不高,身世也不純粹,不大受人待見,被安排去了山門掃了一年的台階。但他心氣高,不服氣,得空溫書習劍,因等級低下冇有資格進入書堂,就偷偷躲在窗角聽講,偷聽了一年練了一年,年末弟子考試得了頭名,這才正式走進了那山門。”

許少陽說:“後來呢?”

“後來。”賀淩霄接著道:“後來他被一位德高望重的仙人收為了坐下弟子,成了那名山上人人敬仰的大師兄。可惜他自己不爭氣,在外勾搭上了個妖邪,與他裡應外合,殺死了一個真人,屠戮數名無辜修士,還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師叔,打開了地獄門,畏罪叛逃,成了那名山上羞於被人提起的恥辱。



“妖邪伏法已死,那魔頭不見蹤跡。地獄門開,萬鬼傾巢而出,百姓民不聊生。眾修士合力抵禦惡鬼魔物,正是酣戰之時,也不知這魔頭是良心發現還是怎的,竟又去而複返,最後以肉身關上了大門,爆體而亡,魂飛魄散。”

“……”

許少陽冇想到他這故事結束的這麼突然,賀淩霄三言兩語講完了,許少陽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狐疑道:“那地獄門這麼大個破洞,他自己就關上啦?”

“對啊。”賀淩霄說:“牛逼不?”

許少陽:“……”

他無言以對,一時懶得再理。賀淩霄那頭也冇了聲音,想來這個故事也已講到了結尾。許少陽又往被裡埋了埋腦袋,明明是想睡了,腦中這故事卻不知怎地陰魂不散繚繞在他腦中,於是他翻來覆去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這個魔頭,有名字冇有?”

賀淩霄許久冇回他,夜色太濃,四下無光,從許少陽這個角度,隻能模糊窺見他一動不動的半邊輪廓。

“冇有。”

良久,許少陽昏昏欲睡中,忽又聽賀淩霄的聲音低而輕的聲音響起來。

“算了,你就當我冇有說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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