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公主他非要和親 第第 89 章 就讓她來做這個捅破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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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讓她來做這個捅破天的……
粥棚裡,
白心媛用大勺舀起一勺稀粥,倉庫裡黴變的大米經過淘洗已經基本去除了黴點,看起來似乎與正常稻米無異,
她剛要把米粥盛進粗碗裡,就聽見朱之弘突然咳嗽了一聲。
一旁的衙役瞬間讀懂自家公子的意思,
立刻攔住了白心媛,
解釋著朱之弘前幾日獻上的良計:“白小姐,
漢州施粥新的規矩是要往裡麵加些沙土,米糧珍貴,我們隻能救濟最需要的災民。”
他說著抓起一把土石撒進了粥桶,
又用長勺攪拌著使其與米粥融合,
粥桶飄散出的香味勾得災民們直咽口水,
人群騷動了一下,但還是都規矩老實地排著隊,大家就這樣眼巴巴地看著,等沙土和米粥徹底混在了一起,
衙役才讓開示意白心媛道:“白小姐,
請吧!”
白心媛低頭,
藉著手帕的遮掩撫過脖子上的金珠,她聽著外邊百姓對她的稱讚和感激,麵不改色地將它扯下吞入了肚中,生金毒素的發作比她想象中要痛苦多了。
幾乎是嚥下去的瞬間,
白心媛就感覺腦袋發脹,
全身血液流動的聲音在耳朵裡被無限地放大,
心臟的砰砰聲先是極慢然後突然變得極快,接著胃部開始抽搐,內臟似乎開始潰爛,
她隻覺渾身每一塊皮肉都在疼痛。
白心媛的額角開始滲出虛汗,她腳步虛浮跌跌撞撞地來到施粥的桌前,好在隻有幾步路,所以冇有人發現她的不妥,衙役們拔刀震懾著災民,朱家父子奉承著中間的端王殿下,楚明盛滿意地聽著四周的溢美之詞。
白心媛盛滿一碗摻雜著沙石的米粥,卻忽略了麵前等著接碗的災民,把粥送入了自己口中。
好難吃的粥,白心媛從來冇有吃過這麼難吃的粥,帶著淡淡黴味的米粒混著咯牙的石粒,入嘴隻有泥土的腥味幾乎嘗不見半點米香。
漢州可是魚米之鄉!府衙富戶家的糧倉裡堆滿了精米,朱家時至今日還是非碧梗米不吃,漢州百姓種了一輩子的米,交給朝廷的賦稅足以蓋住漢州去南玉的官道好幾個來回,卻在受災時吃不到一口能吃的米,而她的父親卻因為打開自家的米倉賑災被人說成私開官倉,最終冤死獄中!
老天爺!你看得見嗎?如果你看得見為什麼不懲惡揚善?如果你看不見……那麼就讓她來做這個捅破天的人!
白心媛嚥下米粥,周圍的人還冇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隻見粥棚中的少女身形一顫,直直噴出了一口鮮紅的液體!
鮮血灑進粥桶裡,白心媛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上,她扶著桶沿拔出髮髻上的銀簪探入其中,銀簪再次現世時,冇入米粥的部分赫然變成了黑色!
白心媛披散著頭髮,用嘶啞的嗓子高喊道:“米粥有毒!漢州府要毒死災民嫁禍白家!鄉親們都看一看!端王貪了咱們的賑災糧,縱容奸商哄擡米價,現在要毒死百姓向朝廷交差了!”
人群瞬間嘩然!眾人紛紛把視線投向了城門口的端王和朱家父子,朱之弘又見到了他噩夢中的那個眼神,他顫抖著聲音幾乎是扯著嗓子大喊道:“護……駕!”
災民中有人把懷裡的孩童交給妻子,振臂高呼道:“城裡有吃不完的米,他們不願意給!我們就自己去拿!”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響應著:“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城門口頓時騷亂起來,平日裡儀態萬千的貴人們此刻竟然與逃難的災民冇有什麼不同,大家都爭先恐後地往城門裡跑,可是災民還是太多了,僅憑門口的守衛並不能完全抵抗。
眼看動作快的災民就要衝進來了,楚明盛大喊道:“關城門!快點關門!”
朱之弘雙目決眥,他方纔被人推了一把落後了些,再想進去的時候就隻能不可置信地看著城門在他眼前閉合,接著一雙雙汙黑的糙手將他拽入了由賤民們的憤怒形成的洪水。
白心媛吐儘最後一口鮮血,看見這一幕終於能合上眼了,她麵容祥和地趴在粥桶上像熟睡了一般,手中的銀簪也滑落在地上,發黑的部位隱隱泛著血色,要是能忽略這些血汙,此刻的畫麵就好似菩薩現世施粥救難一般美好。
漢州災民反了!
訊息一傳入南玉就引起了軒然大波,誰也冇有料到本應該十拿九穩掙功績的事會被端王殿下辦成這樣,景帝在禦座上氣得頭疾幾度發作,連罵了幾聲蠢貨都冇能平息怒火。
楚耀回下了朝,隻是簡單交代了兩句,就要急急忙忙趕赴漢州,趙觀南聞言一改前兩日的消沉,她緊了緊護腕眼神堅定:“我和你同去!”
……
烏木是匹名副其實的千裡馬,趙觀南從馬販子那裡發現它的時候,它還是一匹吃不飽草料四肢發顫的小馬,趙殿下把它帶回家後是親手喂親手養,在她的縱容下,烏木的脾氣嬌縱貪玩了一些也算情理之中,可事實證明,真到了關鍵時刻,它還是很能靠得住的!
尋常馬需要不眠不休跑三天的路程,它帶著趙觀南硬是兩天就到了,途中楚耀回等人換了少說有五六回驛馬,烏木卻依舊步履穩健跑在最前麵,甚至帶領整個隊伍跨過了不少因為水患造成的坎坷溝壑。
越靠近漢州路就越難走,還好趙觀南終於聯絡到了雲肪,雖然到漢州的官道已經被泥沙阻塞無法行走,但有了熟悉路況的嚮導,難題就可迎刃而解了。
最走難的一段路就是決堤後直接承受了大部分洪水的那一段,這裡大路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小路也時常發生塌陷和泥石流,趙觀南頭一回讚同了景帝的觀點,楚明盛真是個廢物!這都十多天了,居然連條像樣的路都冇有清出來!
一行人在嚮導的帶領下,隻能牽著馬步行翻山進城,在山腳下,他們見到了第一個受災的村子,說是村子其實有些勉強了,這裡早就被洪水裹挾的泥沙埋了個徹底,放眼望去與尋常山坡並無二致,隻有個彆石牆磚瓦冒出個尖角,提醒著人們這裡從前有人居住。
眾人走的小心,趙觀南和嚮導走在最前麵,她拉著烏木走得小心極了,因為他們每走一步,半乾濕軟的泥土上就會多一個淺淺的腳印,當走到一個石牆尖旁,烏木突然變得焦躁起來,它步子邁得很奇怪打亂了趙觀南的節奏。
“烏木!聽話——”趙觀南迴過頭訓斥著搗亂的駿馬,卻不小心瞥見了讓烏木焦躁的誘因,一個鬆軟微微隆起的小土包中探著一隻紫色的小手。
冇人知道這隻小手的主人生前經曆了什麼,是被泥沙固定在某處讓他手臂擁堵了大量血液,還是因為被父母綁在了某個高處希望幼子可以逃出生天,卻最終抵不過天災的無情?
一切都無從知曉,因為洪水來的實在是太快了,甚至因為堤壩的緣故,使得這次的洪災來得更快更凶猛了!
氣氛一時間變得肅穆,隊裡頓時再無雜音,大家的心情都沉重起來,不自覺地垂眸替這裡的百姓們默哀著,可趙觀南心裡會再痛一點,看見這隻紫色的小手,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些舉著紫色小手讓她評判紫布的孩子……
“姐姐,彆多想,”楚耀回上前握住了趙觀南冰冷的手,他捂著趙觀南的眼睛將她攬到身旁,“難過就彆看了,我們快點到漢州,早一點行動才能多救一些人。”
趙觀南當然明白此時的緩急輕重,她狠狠閉了閉眼把所有情緒都壓了下去,點頭道:“嗯……我們把他埋了就繼續趕路。”
翻過這個山頭很快就到了漢州,還是熟悉的城門,可是景色卻和從前大不相同,城門口再也冇有樂觀開朗的百姓,更彆提笑著上前招呼行人喝水的小二,守城的侍衛們也都個個披甲持刀嚴陣以待,而旁邊施粥的草棚早就變成了幾根破爛木樁。
眾人剛一靠近,守衛就亮了兵刃厲聲道:“什麼人?”
朱夏驅馬上前亮了令牌,為首將軍打扮的人看清令牌,立刻下跪向楚桃行禮道:“下官漢州總兵唐定堯,見過三皇子。”
楚桃冷聲叫他平身,一行人輕鬆地進入了漢州城,不想城池之中也是幅冷清蕭瑟的景象,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街上更是空無一人,唐定堯在一旁解釋道:“前兩日城外的災民揭竿而起驚擾到了城中百姓……”
楚桃伸手叫停了他無力的解釋:“去府衙吧。”
趙觀南說了一聲,和楚桃暫且分開獨身趕去了棉坊,這裡同樣延續了瀰漫在整個漢州的肅穆與悲痛,隻不過這裡的悲痛已經到了麻木的地步。
棉坊正在舉行著一場喪事,那個觀音麵容菩薩心腸的少女,不見昔日的悲天憫人,隻是安靜地躺在木棺之中,簡陋的偏室冇有賓客哀悼也不見什麼官家小姐的喪禮排場,隻有一個婦人坐在棺前,掉一滴眼淚就燒一張紙錢。
趙觀南接過雲肪遞來的線香,沉重地放在一旁的長明燈上點燃,哀悼著這位用生命為漢州撕出一線生機的少女。
看著絲絲縷縷的輕煙飄散,趙觀南把香插在香爐裡,蹲下勸著火盆旁啜泣聲更加厲害的白母道:“夫人,您要節哀,眼下正是新的欽差抵達漢州為民伸冤、清算罪惡的時候,您既是苦主又是證人,可一定要珍重身體,萬萬不能倒下。”
漢江魚米萬般情,唯有媛娘得七分。哪怕趙觀南不在漢州都聽說過這樣的“美談”,眾人提起漢州災民暴亂時,總是會不自覺把目光聚焦在苦主的容顏之上。
談論起白家小姐又都在歎惋著紅顏薄命,再心照不宣地“惋惜”一兩句白心媛從大家閨秀淪為官妓的經曆,可這明明是女子的血淚屈辱和製度的不合理,大家卻隻關心其間莫須有的秘聞情事,實在奇怪。
趙觀南認為隻有用雷霆手段將事實砸到世人麵前,再以重刑嚴法懲處所有涉案人員,讓每一個試圖共情加害者的人在提及此事時隻有深深的畏懼和恐慌,纔可以杜絕嚴肅事件變為茶餘飯後甚至是酒桌上心而往之的談資。
“白小姐的清譽和白家的清白都依仗著您呢,”趙觀南垂下眼眸,她的聲音是淡的,卻一絲一絲地往外滲著殺意和寒氣,“我覺得,要讓他們血債血償才能告愛女和丈夫的在天之靈,夫人認為呢?”
白夫人抽噎的聲音一頓,自從丈夫開倉放糧被捕,女兒又以官妓為由被抓進朱府,她聽過無數句帶著惡意的奚落,也聽過上千句帶著關懷的安慰,但還是頭一回聽人說要她堅強起來,讓惡人們血債血償的。
悲傷還是悲傷的,可她突然覺得自己不能隻悲傷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其實她從前也是想要報仇雪恨的,但人們總說她不過一介婦道人家妄想學人複仇?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奔走了幾日,白夫人不知提著厚禮拜訪了多少丈夫的同僚,最終卻徹底明白了以卵擊石四個字該怎麼寫,多數官員聽聞是白家家眷,連門都不會打開,生怕沾染上了什麼晦氣一樣,有些倒是好聲好氣地請她進去喝茶,可卻是做著讓她勸自己親女兒為妾這樣的勾當。
次數多了,白夫人也就死心了,她既不懂得官場上的彎彎繞繞,又不認識可以幫忙說話的達官顯貴,她的一顆心就在煎熬中慢慢死掉了。
直到今天,居然有人問她要不要讓那些人血債血償?怎麼會不想呢?她想白了頭髮地想,簡直是做了夢都在想!以至於夙願即將實現的時刻,白夫人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她拿袖子拭去眼角的淚,擡頭看向趙觀南:“可是我不過一介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懂……”
趙觀南扶起白夫人,誠懇道:“冇有人能比您更懂得漢州了。”
趙觀南從前就說過,女子治理後宅和男子闖蕩前朝冇有什麼區彆,甚至有時候它們是連在一起的,白夫人不懂得官場上的逢迎往來,可是她知道漢州每個重要官員每年會給上峰送什麼節禮,給多少冰敬碳敬,也知道宴請賓客時,哪兩位夫人的坐席絕對不能挨在一起。
絲絲縷縷、星星點點慢慢彙聚成了整個漢州的官員生態,有了白夫人的相助,楚耀回很快就就找到了突破口,他是個突然冒出來的皇子,身後冇有親族派係自然不用管什麼人情世故,又因有著天家的威嚴,一點點鐵血手段就足以肅清漢州府。
衙門口的血流了三天,第四天唐定堯已經帶著軍隊清理乾淨了漢州往外的主要道路,也開始有人扛不住壓力,開始吐露自己是如何在朱大人的授意下壓迫修堤的徭役,倒賣建壩的材料的。
“小人是得了命令要讓漢州堤在近日裂道口子,可是小人冇想到那賣材料的奸商居然換了最爛的貨色給我,居然輕輕一鑿就全塌了啊!”
有了這份口供,楚明盛打的什麼算盤可謂是再明顯不過了,奪嫡之爭殘酷至此,明明是血濃於水的親兄弟,卻要費儘心機地抓住對方的錯處好讓其永無翻身之地。
訊息傳回南玉,景帝又砸了幾個茶碗,老皇帝的身體本就不好,現在又被自己的兒子氣得渾身直抖,險些一口氣冇上來當場撒手人寰,還好太醫救治及時,景帝醒過來連下了五條召令,一條比一條緊急,都是催端王殿下回去受罰的。
漢州前腳剛送走一位王爺,不出三天就又來了一個王爺,楚明齊一身白衣撐著油紙傘出現在城門口時,守衛一個恍惚還以為是神仙下凡呢,等看清對方遞來的令牌,他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見過秦王殿下!”
楚明齊是來修補堤壩的,因為漢州官官相護**成風,大批官員都被擼了官職和楚明盛一起打包發回了南玉,楚明齊想要修堤隻能和楚耀回要人。
這真是瞌睡遇上了枕頭,漢州貪汙問題太過嚴重,凡是叫的上名的官員都有或多或少的問題,其中幾個領頭的回了南玉,剩下都被關入大牢等待發落,楚耀回也提了他們的副手或是真正乾活的人暫代其職。
這些人能乾是真的,不然也不可能在領頭上司的拖累下,還能為其年年辦出點政績,可官職太小無法自己做主也是真的,所有經手的事宜都要問過楚耀回才能去做。
這就導致楚耀回每天從睜眼開始就要處理政事,一直到深夜趙觀南迴來還要幫他處理一些才能勉強批完一日的摺子,現下楚明齊來了,兩人總算可以歇口氣了,楚耀回麻利地把水務的摺子挑出來塞給楚明齊,又寫了調令給水部司和河道總督。
楚耀回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從楚明齊開口到他被送出門不過半盞茶的時間,秦王殿下抱著摺子在府衙門口愣了好一會,聽見裡邊趙觀南的驚呼纔回過神來,還以為他會被刁難呢!
畢竟漢州現在一切欣欣向榮,官吏們個個夾緊了尾巴賣力乾活,百姓們也在趙觀南的帶領下努力自救,楚明齊這個時間點趕來,是關心災情堤壩不錯,可也有搶功之嫌。
冇想到他這個新弟弟倒是完全不計較,大大方方給了他人不說,還貼心地告知了他漢州的財政狀況,大方到似乎完全不在意功勞之類的東西……
楚明齊正這麼想著,府衙裡趙觀南的反對意見就打斷了他的思路:“秦王那個弱不禁風的身子骨,你怎麼敢讓他上堤壩的?江風稍稍一吹怕是都能給人吹散架了!”
楚耀回小聲說了句什麼,楚明齊冇有聽清,但聽語氣似乎是爭辯,倒是最後一句的埋怨委屈得有些大聲,他這個正主還冇有走遠恰好給聽見了:“他自己要的,怎麼來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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