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妖 174
【妖源之境】選擇
鏡妖見話眠似乎有意要答應自己的遊戲,便輕笑起來,收起那些纏人的藤蔓,連麵色也好了起來。
“很簡單,三位請入我鏡中,鏡子自會告訴你們。”
“我們若是不呢?”
風洛壓低了聲音,周圍溫度驟降。
鏡妖臉色一變,半張臉都沒在樹葉的陰影下,神色晦暗不明。
但三人都瞧見了,她那雙冰藍的眸子此刻卻如毒蛇般,死死盯著他們。
“你們沒有拒絕的權利。”
話落,銅鏡忽的折出一道刺眼的強光,三人隻覺眼前一亮又一暗,突如其來的光線變化讓他們不得不暫時閉上眼睛。
在黑暗之時,三人卻聽見鏡妖的聲音從一頭傳來。
“我與各位打個賭,若各位選擇了同樣的答案,便算各位贏,我放你們出去。”
“可若你們分彆有不同的選擇,那便乖乖留在這裡吧!”
最後傳入三人耳朵裡的是一陣銀鈴似的輕笑,清脆卻魅惑。
光線消散之際,風洛微微睜眼。
“鶴縣的月亮比彆的地方都要圓,是我見過最圓的月亮!”
少女清脆的嗓音幾乎要貼著自己,風洛揉了揉眼睛,瞧見了靠在自己肩頭的人。
朱紅色衣裙很是襯她,月夜裡被風揚起的發帶直往他懷裡鑽。
少女喝多了酒,臉頰紅撲撲的,放肆的靠在他身上,指著天上的月亮,連聲音都大了好幾分。
今日是中秋,是他們成婚後的第一個中秋,以往他都是一人,但今年他身邊有了話眠。
他低頭瞧她,卻聽院子裡有人喊了起來。
“話眠姐,不是喊我們來吃月團?怎麼自己倒是喝成了醉貓?”
院門外,連秋深提著兩壇桂花釀,用身體撞開半掩的院門,白笙笑眯眯的跟在後麵,也不說上來幫幫他。
話眠聞聲,努力從風洛肩上抬起頭,眸子蒙著一層水汽,笑盈盈的搖了搖手中的空酒壺,聲音高了半分:
“你們來啦!最大那塊……給你們留著呢!”
“那可都是風洛親手做的!”
風洛失笑,一手穩住她搖晃的身子,一手接過酒壇,仰頭嗅了嗅,眸色微暖:“我抱你下去?”
他笑著,沒聽她回答,便將人抱著從房簷上飛了下來。
剛進院子的兩人,瞧著話眠一身酒氣,卻還盯著連秋深手裡的那兩壇子酒。
白笙搖了搖頭,撐開扇子朝她扇了幾下,“一身酒氣,還盯著酒壇子看,你可真是...”
風洛將人扶進屋,前廳已置了滿滿一桌好菜,都是今夜他親手做的。
“中秋嘛,我高興,多喝幾杯怎麼了,再說了,賞這麼圓的月亮不就是要喝酒。”
話眠臉紅撲撲的反駁著白笙的話。
卻見連秋深早已掰開月餅,流心蛋黃湧出來,他含糊不清地嚷:
“對對對!話眠姐說的有理!不過我倒是覺得圓不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舉杯,朝二人遙遙一碰:
“我們能,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酒杯碰響,話眠眯起眼,把杯中桂花釀一飲而儘,甜辣滾過喉嚨,她哈了一聲。
風洛小指勾住她空杯,順手又給斟成八分滿,聲音低卻溫柔:“往後,我們年年都可以如此開心。”
白笙拿扇柄敲了敲連秋深肩頭,笑罵:“月餅還沒咽就嚷,彆嗆著。”
可話落,他自己也舉杯,淺抿一口,抬眸望天。
像是有人對他說了兩個字:真好。
桂影婆娑,夜風帶香。
四人同時仰頭,鶴縣的月亮懸在正空,澄澈圓滿,好像真比彆處要大上一圈。
連秋深忽然放下杯子,掏出一枚小小煙火,衝屋外抬了抬下巴:
“來點彩頭?”
“去!”
話眠拍手,眼睛亮晶晶。
風洛牽著她,率先邁出屋內。白笙搖頭失笑,也隨了出去。
“咻——砰!”
金燦火樹在半空炸開,碎成漫天流螢,映得月下四人的影子重重疊疊。
煙花落儘,風洛眨了眨眼,望著身邊的人,這便是家的感覺,他好想一直沉溺下去。
可他清楚的很,這是銅鏡裡的世界,是假的。
他縱使再有不捨,也不能留下來。
念及此處,風洛忽然鬆開交握的手。
話眠指尖一空,心口跟著一墜,急忙抓住他的袖:“去哪兒?”
他垂眸:“去找真正的你。”
“我不就在這兒?”話眠牽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臉頰上。
風洛指腹細細撫過她的臉,卻搖搖頭。
“可你是假的。”
話眠頓時紅了眼眶,手上的力氣又加重了幾分,指著滿地月輝、滿桌殘酒、滿院歡笑,哭道:
“你仔細看看,這一切都是真的,月亮是真的,團圓是真的,他們是真的,我也是...”
風洛輕輕搖頭,目光穿過月色,似乎在看著另一個人。
“真的你,在鏡子外等我。我不能讓你等太久。”
話眠的淚瞬間滾下來:
“可你一走出這裡,就再不會有這樣的日子了...沒有桂花釀,沒有煙火,也沒有...這樣熱鬨的家。”
“你看看我,彆走好不好,你方纔不是說,我們年年都可以如此嗎,你怎麼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我是真的,我是真的啊,風洛!”
風洛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淚,唇停在她額頭上,“對不起。”
耳邊傳來鏡子碎裂的聲音,風洛的唇還停留在她額際,可月亮,煙火,還有話眠,身後嬉鬨的兩人統統都成了碎裂的鏡片。
林子終於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地黃沙。
鏡妖抬手間,指尖拈著一片碎鏡,鏡麵映出的卻不是三人,而是她自己,碧藍的雙眼澄明如水,透過鏡子正看著自己。
風洛睜眼,卻不見話眠和白笙的蹤跡,他望向鏡妖的眼神變了變,立刻又想動手,卻聽鏡妖低聲道:
“我這鏡子名為心,所照之物包括人心。”
“恭喜,這場賭局,是你們贏了。”
她兩指一鬆,碎鏡懸在空中,緩緩旋轉,與碎掉的那些相融相合,又成了新的銅鏡。
“賭局既贏,我自會放你們過去。但...”
“我也要提醒你一句,此去九死一生,你可想清楚了?”
風洛收起冰玄絲,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你不是都看清了?何須還要問這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