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妖 177
【妖源之境】死也要死在一處
許懷安抬眼,雙眸布滿血絲,身上逐漸發生變化,黑色細紋沿著脖頸一路而上。
陣法之外,一股接一股強大的妖力正儘數向陣中襲來。
“成了!”
他低低笑了起來,抬眸掃過幾人的臉,最後停在了話眠身上。
“乖徒,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來妖源之境嗎?”
許懷安咧嘴一笑,黑紋瞬間爬上側臉,像活物在皮下扭動。
陣外妖力化作實質般的墨綠洪流,一股接一股灌入他體內,每受一次衝擊,他瞳孔便收縮一分,眼角卻越睜越大,幾乎要裂開。
“鎮妖囊本就是從妖源之境帶出去的,若要徹底毀掉鎮妖囊封印,就得回到妖源之境。”
“將五枚碎片同時毀掉,才能讓鎮妖囊中殘留的封印力量徹底消散。屆時,鎮妖囊碎,萬妖即出,而我,自會成為萬妖之主!”
他抬手,五指虛握,猛的一下震碎了先前困著他的符咒。
赤紅妖光迸發,將三人擊飛出去。
白笙幻出原形,巨大的狐身將話眠與風洛穩穩接住。
“不好!”白笙周身忽然冒出妖光,“他在吸取萬妖之力,我的妖力也在流失!”
赤紅光柱直衝穹頂,把灰黃沙幕生生劈成兩半。
雪色狐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尾尖開始透明。
風洛撐地躍起,冰玄絲纏住白笙前肢,以氣封穴,強行阻斷妖力外泄,卻擋不住那無形吸力。
“許懷安!”話眠咬牙,鎮妖囊在她腰間劇烈跳動,囊身裂紋蔓延,赤紅妖光從縫隙噴薄而出,照得她臉色慘白。
“乖徒,與其惦記我,不如惦記惦記留在外麵的那位小友。”
“外麵……”話眠心頭猛地一縮,“秋深?!”
連秋深進不了妖源之境,他現在應該是已經回客棧了,難道!
“你對他做了什麼?”
“哼,”許懷安低笑一聲,“我自然不會對他做什麼,隻是,外麵那些追隨我的小妖們,可就不知道了。”
“或許,他為了幫你們攔住那些想進來的惡妖們,已經被撕成碎片了吧!”
許懷安的笑過分刺耳,那個法術不精,還沒完全長大的少年此刻正憑一把劍撐著。
遍體鱗傷,將那些想要進妖源之境的惡妖儘數攔在了外麵。
連秋深沒有聽話眠的話,他不想在同伴正麵臨生死之時,自己像個拖油瓶一樣一無是處的等在客棧裡。
所以這次,他選擇了留在入口,為他們攔下那些追隨著許懷安的妖。
就算他再不敵,但他想,哪怕隻攔住片刻也好。
話眠失聲,連秋深沒有回去,他像個真正的捉妖師一樣,替他們擋住了後麵的麻煩。
所以,這一戰,他們必須贏。
鎮妖囊被那陣妖風襲的獵獵作響,此刻,凡是妖,踏入妖源之境就會被許懷安奪走妖力。
所以,話眠這次不能喚囊中妖來幫她。
可許懷安的妖力卻靠著借取萬妖之力逐漸變強,若不能及時阻止他,等他成功將妖力儘數借取,他們就真的完了。
眼下,唯一的辦法,是將碎片儘數融進她體內,用儘最後一擊,殺掉他。
她隔著風沙仔細瞧著風洛,這應該是最後一麵了。
可惜了,她隻與他做了一日的夫妻,還沒忘記昨晚喜酒的味道,今日就要散去了。
鶴縣也回不去了,還是沒能再去給爹爹上一柱香。
話眠將湧出來的淚又眨了回去,破涕為笑。
風洛察覺到一絲不對,下意識的往話眠身邊走,下一秒卻見話眠已伸手將那三枚碎片握在手心。
碎光從指尖溢位來,他好像知道話眠要做什麼了。
一瞬,他倉促極了,拚命往她的方向跑去,腳下的陣法卻偏偏在這時發出異動,沙地晃起來,被風捲成漩渦攔住他的去路。
風洛的臉在一瞬間血色儘褪,身上戾火驟然乍起,硬生生給自己開出一條路。
他一句話都來不及說,甚至來不及喊話眠的名字,就見那三枚碎片已經完完全全融進了話眠體內。
半妖化下的話眠眼尾發紅,早起梳好的頭發也儘數散了下來,藍色冰紋從額邊蔓延開來,就連平日裡看他時那雙黑褐色亮晶晶的眸子也變成了藍色。
風洛卻不曾停下半步,頭發被風卷得淩亂不堪,跌跌撞撞跑向她所在的方向。
許懷安忽的睜眼,瞧見話眠的模樣,立刻明白她想與自己同歸於儘。
“攔住她!彆讓她將五枚碎片都融進去!”
他的陣法還未徹底完成,他還不能死!
可他喊的再大聲,也不會有人搭理他。
三枚碎片的光已完全沉入話眠心口,她麵板下透出赤金光暈,風洛一路跌撞終於想起還有伴生牽著他們。
他臉色青白,僵硬又倉皇的拽著伴生,將話眠一下拽入懷中。
少女的身體撞入懷裡,他胸口一悶,死死抱住了她。
“風洛啊。”
話眠輕輕開口,抬起一隻手安撫著他,兩指並攏卻在風洛看不見的地方伸向他的胸口。
“要說再見了。”
“這次,是真的了。”
風洛渾身一震,血色褪儘的唇抖得發不出聲音,隻把手臂又收緊一分。
他早就知道了,在他求娶她的那一晚就知道了她的選擇。
黑雲是他的眼睛,亦是他的耳朵,她與白笙在房裡說的話,他聽的一清二楚。
可他沒有阻止她,他親耳聽到過她說,她愛這世間。
因為她愛,所以,他不會阻止她每一個決定。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處。
風洛猛地低頭,幾乎是用咬的吻住她發顫的唇,右手抬起猝不及防的握住她方纔並攏雙指的手。
他指尖帶著溫度,硬生生的將那塊藏在自己心口的碎片挖了出來,擦乾淨放在話眠手心。
“我說過,”風洛幾乎咬牙切齒,將那句話從嘴裡廝磨出來,“這次,你不許再把我丟下!”
話眠腦袋一時空白,片刻後忽然想起的是他們在阮蕪桃林裡的畫麵。
他那時曾對她說:喜歡啊,從來不是挑最好,而是,一眼撞進眼裡,從此以後,便可同她生,為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