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妖 178
【妖源之境】新燈
“好啊...”
話眠淚如雨下,卻忽地笑了,指尖顫抖地攥住那枚碎片,赤金光瞬間沒入她心口。
腳下殺陣終於徹底開啟,陣中攻擊雜亂的朝兩人劈下來,最終卻一下都沒落在話眠身上。
風洛強硬的將人圈在懷裡,替她擋下每一道攻擊。
四枚碎片在話眠的身體裡已經開始變化,不出片刻就會完全融合。
她知道,到最後她的身軀會被徹底灼燒殆儘,隻剩下碎片融合後的完整封印。
如果風洛再不放開她,他凡人的軀體也會被碎片融合時散出的火光焚儘。
話眠努力讓自己保持著最後的清醒,雙手捧起他的臉,指尖一寸寸摸過,沾上血和淚,她瞧著他身上被陣法打出來的傷痕。
“風洛...”她終於開口,“我們若一同死在這裡會不會去往一處?”
風洛垂眸,漆黑的眸子定定的望著她,“會。”
一個字出口,一口血便嗆了出來。
話眠苦笑出聲。
不會的。
她就算是死了,也隻會變成碎片,變成鎮妖囊封印,永永遠遠的在其中鎮壓萬妖。
而風洛,是要去奈何橋下的。
他們連死都不能在一起。
她抬頭吻住他,連血也一起吃進嘴裡。
她想若是死後能在奈何橋下見麵也是圓滿的。
但她不能那麼自私,他應該有自己的人生,所以,她親吻著他,一點點廝磨,到最後,她保持著最大的清醒,調動身上所有的力氣,將死死困住她的少年推出了陣外。
與此同時,許懷安已徹底沒了人樣,他借光了萬妖之力集於一身,眼瞧著話眠與四枚碎片逐漸融合,這便是他毀掉封印的最好機會。
他狂喜,猛然張開雙臂,妖力化作巨口朝話眠襲去。
這一擊凝結了萬妖之力,可話眠卻不再防禦,她抬手,拂上鎮妖囊。
“以身為引,以魂為鎖,封印再成,永鎮萬妖!”
封印炸開,一起化作萬千光絲,瞬間穿透妖力巨口,將許懷安連人帶妖力一並纏裹!
地麵塌陷,光絲如繭。
“不!!”
許懷安嘶吼,皮肉在光絲灼燒下寸寸剝落,妖丹崩裂成灰。他竭力伸手,卻隻抓住一把光屑,指骨隨即被高溫熔成虛無。
光芒最盛處,話眠回首,隔著火海與風洛對視。
她對他笑,唇形無聲:
忘了我吧...
下一瞬,光繭轟然閉合,封印再成,鎮妖囊重新歸於平靜,孤零零的落在地上。
那個往日將它掛在腰間的少女,已再沒了蹤跡。
許懷安死後,妖力傾瀉而出,又重新回到萬妖體內。
白笙恢複人身時,就見風洛跪在殺陣中心,握著一隻帶血的淩霄花簪。
那是原本彆在話眠發間的小簪,如今隻剩殘破的金絲與幾瓣被血染紅的花片。簪尖深深刺進他掌心的肉裡,血順著指縫滴落,滲入焦土。
殺陣還在運轉,赤金色的符紋卷著沙粒,抽打在風洛身上,他卻毫無知覺,隻垂著頭,跪在焦黑的坑底。
白笙踉蹌著奔來,紫衣破碎,狐耳還未完全收回。
他用狐尾替風洛擋下那些攻擊。
他知道,話眠已經不在了。可眼下殺陣並未停下,此陣一開,必須有人踏入陣眼以身祭陣才能停下殺陣。
白笙本就無牽無掛,現在與話眠的妖主契約已解,他已不再執著那段過往,倒不如,用自己護下話眠在意之人,也算是死得其所。
隻是在臨死前,他還有一事要做。
話眠雖已化作封印重新鎮壓囊中之妖,但她作為人僅存的意識還散落在這裡。
白笙笑了笑,九尾自身後展開,骨扇在他指尖化為利刃,他對自己毫不留情,手起斬斷一條尾巴,在手心化作玉瓷花燈,將話眠最後的意識儘數收進燈內。
風洛握著簪子,忽覺不對,周圍彌漫的星星點點,都是話眠的氣息。
白笙忍著斷尾之痛,在風洛錯愕的眼神下,將那盞由狐尾化成的花燈遞給了他。
“風洛,帶上她一起出去吧。”
白笙抬眼,額上冷汗順著鬢角滑落,卻笑得溫柔:“狐尾可養魂,百年後,她便能凝出形神,重新回來。”
風洛伸手,小心翼翼的接過那盞燈,用身體護住殺陣裡淩厲的氣息。
他先是欣喜,緊接著忽然意識到了一點。他猛然抬頭,道:
“你讓我帶上她走,那你呢?”
白笙瞧了一眼陣心,沒說話,但風洛立刻懂了,許懷安已經死了,可這麼長時間裡,殺陣依舊沒有停下來,那便隻有一個可能。
既為殺陣,必須有人以自身為引,獻祭給陣眼才能停下陣法。
所以,白笙這是做好了祭陣的打算了。
風洛低笑,果然,這狐狸與他的契主一樣,都喜歡一聲不響的將生機留給彆人。
他小心捧著那盞燈,又塞回了白笙手裡。
“溫養魂靈需等百年,我凡人之軀,怕是等不了那麼久,如果我死了,她要是回來找不到家怎麼辦。”
“不如你來替我守著她。”
白笙怔住,懷裡的花燈被風洛的血染得微暖,燈芯晃了晃,映出他蒼白的臉。
風洛卻已轉身,背對著殺陣,背對著他,一步一步走向仍在運轉的陣眼。
“風洛!”白笙終於找回聲音,踉蹌著追了兩步,卻被殺陣餘威震得跪倒。
他伸手,連風洛的一片衣角都沒抓住。
“眠眠...”
話音未落,他已縱身躍入殺陣陣心。
陣眼如巨獸張口,瞬間將他捲入深淵。最後一絲火光熄滅前,白笙被風沙迷了眼,卻隻聽得一句:死生同穴,永不分離。
殺陣閉合,光柱消散,一切重歸平靜。
隻剩下白笙捧著那盞燈留在原地。
鎮妖囊安靜的躺在那裡,似乎在告訴他,來時的三人,隻剩下了他。
“真是些...冤家...”
他很少哭,就算斷尾那麼痛,他也隻是忍著,但這一刻,眼眶還是紅了。
風卷著餘燼掠過,白笙留在原地,八條尾巴無力的垂下,卻又再次張開。
利刃劃過,隻剩下了七條。
都說了是冤家,九尾狐最後變成了七尾。
他笑了笑,手中的燈變成了兩盞,一盞是話眠,一盞是風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