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巴魯的貓 第58章 青銅巨牛
“嗡……”
一股遠比之前清晰、實質化的冰冷波動，伴隨著低沉到幾乎無法聽聞、卻直接震響在靈魂深處的金屬嗡鳴，如同無形的潮水，猛地從冰窟深處席捲而出！
“呃啊！”巴圖首當其衝，感覺腦袋像是被一柄冰冷的巨錘狠狠砸中！劇烈的眩暈和惡心感瞬間攫住了他，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其他礦工更是不堪，有人直接捂著腦袋痛苦地跪倒在地，發出壓抑的呻吟。巴特爾也感到一陣強烈的精神衝擊，但他憑借著驚人的意誌力強撐著沒有倒下，隻是臉色變得慘白如紙，死死盯著冰窟中那點閃爍的紅光，握著火把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青筋暴起。
恐懼，如同冰窟裡彌漫出來的寒氣，瞬間攫住了每一個人的心臟，凍結了他們的血液。
“山…山神的…坐騎？還是…地底的妖魔？”呼延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最原始的敬畏和恐懼。
沒有人能回答。隻有那冰冷的金屬嗡鳴，如同來自黃泉的喪鐘，在巨大而寂靜的冰窟中，低徊不絕。
就在礦工們被冰窟巨影和無形精神衝擊震懾得魂飛魄散之際，一道灰白色的影子，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靈，悄無聲息地貼著陰影籠罩的礦道壁，迅捷無比地潛行到了豁口附近。司通到了！
它那雙熔金般的豎瞳，瞬間鎖定了冰窟深處那閃爍的微弱紅光，瞳孔因極度警惕而收縮成一條細線。無需視覺確認，那狂暴、冰冷、帶著金屬腐朽與生物質貪婪氣息的輻射源，如同黑夜中的燈塔般清晰可怖地衝擊著它的靈覺——醜山族！而且是正在蘇醒狀態！
司通的目光迅速掃過那些被凍結的龐大金屬身軀，古老記憶的碎片在意識中翻騰：月球基地冰冷的金屬通道、醜山戰士沉重的腳步、軒轅戩化作流光前那聲決絕的呐喊“司通，替我看好這片天與地！”……還有那場導致大陸撕裂的墜毀，這些該死的金屬蠻牛，竟然真的像蟑螂一樣，在這極北的冰封地獄裡存活了下來！
它的視線最終落在那具離豁口最近、眼眶中紅光閃爍的巨牛身上。一股極其微弱、但飽含著無儘暴戾、饑餓與毀滅**的精神波動，正如同蘇醒的毒蛇，從那冰冷的金屬頭顱中絲絲縷縷地散發出來，試圖向四周擴散、滲透！
不能讓它們完全蘇醒！更不能讓它們的精神汙染擴散出去！
司通喉嚨裡發出一聲隻有它自己能聽到的低沉咆哮，並非聲帶震動，而是純粹精神層麵的怒吼。一股無形的、源自神王血脈的守護意誌，如同堅韌的屏障，瞬間以它為中心張開！那冰冷惡毒的精神波動撞在屏障上，如同毒蛇撞上了無形的玻璃牆，發出隻有司通能感知到的、尖銳的“嘶嘶”聲，被強行阻隔在豁口之內！
“呃…什麼東西？”巴圖突然感覺腦袋裡那翻江倒海的眩暈和惡心感似乎減輕了一絲，雖然那股沉重的壓迫感和刺骨的寒意依舊存在，但至少不再像剛才那樣彷彿要將他的靈魂撕碎。他茫然地抬頭四顧，卻隻看到父親和同伴們依舊痛苦不堪的臉，以及那冰窟深處猙獰的巨影。
司通維持著精神屏障，黃金瞳死死盯著那閃爍的紅光。它知道這屏障隻是權宜之計，自己靈能枯竭，無法長久支撐。更麻煩的是，爆炸的震動和豁口的開啟，破壞了冰窟的封閉，外界的空氣和微弱的能量（包括礦工們散逸的生命力）正在加速這些金屬怪物的複蘇程序！那點紅光閃爍的頻率，正在極其緩慢地…加快！
必須警告這些凡人！立刻離開！封死這裡！
司通的目光轉向離它最近、也是唯一還能勉強站立的巴特爾。它需要一個媒介，一個能引起這個明顯是首領的凡人注意的方式。它不能暴露自己，尤其是在靈能如此虛弱的情況下。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某種古怪的、富有節奏感的鈴鐺聲和吟唱聲從礦道外傳來！
“讓開！都讓開！神聖的骨力支薩滿駕臨！山神的意誌降臨了！”一個尖利而帶著狂熱的聲音響起。
礦工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掙紮著向兩邊分開。隻見一個身材異常高大枯瘦、身披綴滿各種獸骨、銅鈴和奇異羽毛的厚重法袍的老者，在兩名同樣裝束怪異、臉上塗抹著赭石和炭黑油彩的年輕學徒攙扶下，步履蹣跚地走進了這片狼藉之地。正是部落裡最年長、最受敬畏的大薩滿——骨力支！
骨力支薩滿的臉上布滿刀刻般的皺紋，一雙深陷的眼睛渾濁不堪，幾乎看不到瞳孔，隻有一片灰白。他手中緊握著一根扭曲虯結的古老木杖，頂端鑲嵌著一顆不知名野獸的、泛著幽綠光澤的巨大獠牙。此刻，他那雙灰白的眼睛似乎完全無視了地上的碎石和驚恐的礦工，直勾勾地“望”向冰窟豁口深處那些巨大的陰影，乾癟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發出意義不明的、破碎的音節。
“來了…終於…醒來了…”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沉睡的…青銅之神…冰封的…力量…”
他猛地掙脫學徒的攙扶，踉蹌著向前幾步，麵對著那幽藍的冰窟和其中猙獰的巨影，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獸牙法杖！杖頂那顆幽綠的獸牙，在冰窟反射的微光和火把照耀下，突然亮起了一絲極其微弱、卻令人極度不安的慘綠色光芒！
“偉大的諾顏山之主！青銅的化身！您卑微的仆人，聆聽您的召喚！”骨力支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狂熱的虔誠和一種非人的空洞感，“血肉的祭品已然奉上！以這卑微的勞作之血，喚醒您無上的榮光！”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地上散落的、一些礦工在爆炸和混亂中被碎石劃破身體留下的新鮮血跡。
隨著他的吟唱和法杖上綠光的閃爍，一股無形的、極其隱晦的波動，如同無數細小的、不可見的孢子，從那幽綠獸牙中彌散開來，悄無聲息地融入空氣中彌漫的冰冷輻射場。這股波動充滿了誘導、侵蝕和…連線的力量！
司通的精神屏障瞬間感應到了這股外來的、帶著惡意的精神汙染！它熔金般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這不是凡人的儀式！那法杖頂端的獸牙…那裡麵蘊含的能量頻率…竟然與冰窟中蘇醒的醜山族精神波動隱隱呼應！它在主動地、狂熱地試圖與那冰冷的金屬意識建立連線！這個薩滿，或者說，他手中的法器，本身就是一個接收和放大醜山族精神汙染的“天線”！
“阻止他！”司通的意識在咆哮。它試圖凝聚起一絲精神衝擊，直刺骨力支的腦海。
然而，就在司通分心對抗骨力支法杖散發的精神孢子的瞬間——
“吼…嗷——！！！”
一聲沉悶到極點、彷彿來自地獄深淵、帶著無儘金屬摩擦感的非人咆哮，猛地從冰窟深處那具眼眶閃爍紅光的青銅巨牛體內爆發出來！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以狂暴的精神衝擊波的形式，狠狠撞在司通維持的精神屏障上！
“噗！”司通如遭重錘，悶哼一聲，小小的身體劇烈一晃，嘴角溢位一絲淡金色的血液（神王血脈枯竭後的顯化）。屏障劇烈閃爍，瞬間黯淡下去！
冰窟內，那點閃爍的紅光驟然變得熾亮！如同兩顆燃燒的小型血月！覆蓋在巨牛頭顱上的、萬古不化的幽藍玄冰，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哢嚓！哢嚓！”碎裂聲！細密的裂紋如同蛛網般迅速蔓延！
更可怕的是，骨力支薩滿手中的獸牙法杖頂端的綠光，如同受到了那血月紅光的召喚，瞬間暴漲！慘綠色的光芒將他枯槁的臉映照得如同鬼魅！他灰白的眼球瘋狂地翻動著，渾濁的眼底深處，竟也隱隱透出一絲與那巨牛眼中一模一樣的、非人的血紅色！
“嗬…嗬嗬…”骨力支的喉嚨裡發出怪異的、彷彿金屬摩擦的笑聲，臉上的皺紋扭曲成一個狂喜而扭曲的表情。他不再吟唱，而是用一種完全陌生的、帶著金屬質感和無儘威嚴與貪婪的腔調，直接對著豁口外所有驚駭欲絕的礦工，發出了宣告：
“吾乃…饕餮（tāotiè）！諾顏山的…主宰！沉睡的…青銅之神！”每一個音節都如同冰冷的鐵塊在碰撞，重重砸在所有人的心頭。
“卑微的…血肉生靈！汝等…驚醒了吾！當以…血肉與靈魂…贖罪！”
他（或者說“它”）那帶著非人血色的目光掃過瑟瑟發抖的礦工，如同在審視一群待宰的羔羊，最後停留在離豁口最近的巴特爾身上。
“信奉吾！獻祭…鮮活的血肉！吾將賜予…撕裂虎豹的利爪！粉碎岩石的蠻力！不懼寒暑的…鋼鐵之軀！”那金屬摩擦般的聲音充滿了誘惑與威壓，如同魔咒，“可得…天狼之力！成為…獸血親兵！為吾…開疆拓土！享用…無儘的…血肉盛宴！”
隨著這宣告，骨力支薩滿高高舉起的獸牙法杖頂端的慘綠光芒猛地擴散開來，如同一個惡毒的綠色光環，瞬間掃過豁口外所有的礦工！
“啊——！”巴圖首當其衝，感覺一股冰冷的、帶著金屬鏽蝕味道的洪流猛地衝入大腦！劇烈的頭痛讓他抱頭慘叫！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狂暴、嗜血的衝動，如同野火般從心底最深處猛地竄起！他感覺自己的骨骼在發出咯咯的輕響，肌肉在不受控製地膨脹、賁張！視線變得一片血紅，耳邊彷彿有無數野獸在咆哮！他想撕碎眼前的一切！
“嗬…嗬…”旁邊的呼延，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裸露的手臂上，麵板下的青筋如同蚯蚓般瘋狂蠕動、凸起，顏色變得深紫發黑！指甲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變得尖銳、彎曲，如同狼爪！他的眼睛，正迅速被一種渾濁的、非人的黃綠色所占據，瞳孔拉長，閃爍著原始的獸性光芒！
其他礦工也紛紛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異變！有的痛苦地蜷縮在地，身體詭異地抽搐、膨脹；有的則發出野獸般的嚎叫，用變得粗壯、覆蓋著剛毛的手臂瘋狂捶打地麵；還有的眼中失去了人性的光芒，隻剩下**裸的、對血肉的貪婪渴望，死死盯著身邊尚未完全變異的同伴，口水不受控製地從嘴角滴落！
獸化！活生生的、在眼前上演的恐怖獸化！
“不…不！阿爸！”巴圖在狂暴嗜血的衝動和殘存理智的劇烈撕扯中，發出絕望的嘶吼，他看到父親巴特爾的身體也在劇烈顫抖，古銅色的麵板下青筋暴突，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似乎在用儘畢生的意誌力抵抗著那恐怖的侵蝕！
整個礦洞入口，瞬間變成了一個人間煉獄！薩滿的狂笑（饕餮的宣告）、獸化者的咆哮、未變異者的慘叫交織在一起，混雜著骨骼生長的異響和濃烈的血腥氣（有人已經開始自相殘殺）！而冰窟深處，那青銅巨牛眼眶中的血光越來越亮，覆蓋其頭部的厚冰正在大塊大塊地崩裂、墜落！那巨大的、覆蓋著青銅鏽蝕甲冑的頭顱，正緩緩地、帶著萬鈞之力，從萬古的冰封中…抬了起來！
司通強忍著靈能反噬的劇痛和眩暈，黃金瞳死死盯著這混亂而絕望的一幕，盯著那正在抬起的巨大金屬頭顱，盯著薩滿法杖上那如同毒瘤般的慘綠光芒。它知道，真正的黑暗，才剛剛開始。
“饕餮……”司通低語著這個名字，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流，在它小小的身軀內凝聚。守護的火焰，無論多麼微弱，也絕不會在黑暗麵前熄滅。它必須找到機會，毀掉那根作為汙染源頭的獸牙法杖！否則，這片草原，甚至更南方的土地，都將被這名為“獸血親兵”的恐怖瘟疫徹底吞噬！
它灰白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獵手，悄無聲息地沿著岩壁，向著那狂笑的、被饕餮意識暫時占據的骨力支薩滿，潛行而去。一場在黑暗礦洞中，在初生的獸化煉獄邊緣，在蘇醒的金屬魔神注視下的無聲獵殺，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