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巴魯的貓 第64章 合金巨牛
數日後,居延海畔。
浩渺的湖麵映照著塞外澄澈的藍天,水鳥在蘆葦叢中起落。這本應是充滿生機的景象,但此刻湖畔的氣氛卻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夕。來自河西草原各個匈奴部落的頭人、貴族、薩滿,以及部分驚魂未定的月氏殘部首領,聚集在一片開闊的草地上。他們的臉上交織著恐懼、迷茫、絕望和難以遏製的憤怒。冰骸巨像的毀滅和烏孫翎等月氏戰士的悲慘下場,如同一場恐怖的瘟疫,迅速傳遍了整個河西草原。恐懼的源頭已經消失,但恐懼本身卻如同毒藤般纏繞在每一個人的心頭。曾經被奉若神明的薩滿教和“諾顏山神”,如今成了帶來滅頂之災的惡魔象征。
人群前方,搭建著一個簡陋的木台。台上,站著河西匈奴各部目前最具威望的大薩滿——須卜骨都侯。他身披綴滿鷹羽和獸骨的法袍,手持鑲嵌著巨大水晶球的法杖,臉上塗抹著詭異的油彩,試圖用蒼老而神秘的聲音安撫躁動的人群:
“…長生天的怒火…已經平息…那冰穀的災禍…是月氏人褻瀆神山…招致的懲罰…與我們尊奉的…山神無關…我們…”
然而,他的話語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台下的人群騷動著,質疑聲、咒罵聲此起彼伏。
“懲罰?為什麼懲罰的是我們匈奴的俘虜和月氏的婦孺?”
“烏孫翎他們喝了薩滿給的‘神藥’才變成怪物!”
“那青銅鼎…那冰窟裡的巨像…難道不是薩滿召喚的嗎?”
“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信仰的根基正在崩塌,懷疑的種子已經長成參天大樹。
就在這時,一道灰白色的影子如同沒有重量的風,悄無聲息地掠過人群頭頂,輕盈地落在木台邊緣,須卜骨都侯大薩滿的身側!正是司通!
它的出現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隻在河西漢軍中流傳的、被視為祥瑞或災異化身的奇異灰貓,此刻竟然出現在薩滿的法壇上!
須卜骨都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神獸”驚得一怔,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強作鎮定,舉起法杖,試圖用威嚴的聲音嗬斥:“何方妖…呃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司通動了!
它的動作快如閃電!小小的身體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如同撲擊獵物的猛虎,瞬間躍起,鋒利的爪子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抓向須卜骨都侯的頭顱!
嗤啦——!
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撕裂聲響起!
須卜骨都侯頭頂那頂象征著薩滿無上權威、綴滿羽毛和寶石的法冠,連同他花白的頭發和一大塊頭皮,被司通鋒利的爪子硬生生撕扯了下來!鮮血瞬間噴湧而出!
“啊——!”須卜骨都侯發出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雙手捂住鮮血淋漓的頭顱,踉蹌後退!
然而,司通的目標並非僅僅是撕下他的頭皮!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司通用爪子扒拉著那塊血淋淋的頭皮和法冠殘骸,露出了須卜骨都侯被撕開頭皮後、暴露出的森白頭骨!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白森森的頭骨上,赫然鑲嵌著一個拳頭大小、閃爍著暗青色金屬光澤、布滿了細密管道和神經探針、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的…醜陋金屬蟲!
那金屬蟲的尾部深深刺入頭骨內部,無數細如發絲的、閃爍著幽光的金屬探針如同活物的根須,深深紮入須卜骨都侯的大腦組織!此刻暴露在空氣中,金屬蟲似乎受到了刺激,劇烈地搏動起來,發出極其微弱卻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幾條細長的金屬探針如同受驚的毒蛇,從須卜骨都侯被撕裂的頭皮邊緣和耳朵、鼻孔中猛地探出,瘋狂地扭動著!
“呃…嗬…嗬…”須卜骨都侯的身體如同觸電般劇烈抽搐,翻著白眼,口吐白沫,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他不再是那個神秘威嚴的大薩滿,而是一個被金屬怪物寄生的、可悲又可怖的傀儡!
死寂!
整個居延海畔陷入了一片死寂!隻有風吹過蘆葦的沙沙聲和須卜骨都侯喉嚨裡發出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聲。
所有的質疑,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憤怒,在這一刻,都找到了最直觀、最恐怖、最無可辯駁的答案!
“妖…妖魔!薩滿…薩滿被妖魔附體了!”
“是那個金屬蟲子!就是它在控製薩滿!控製烏孫翎他們!”
“長生天啊!我們…我們供奉的到底是什麼?!”
“騙子!該死的騙子!殺了他!殺了那個怪物!”
短暫的死寂之後,是如同火山爆發般的滔天怒吼和徹底崩潰的信仰!所有的敬畏瞬間化為最原始的恐懼和滔天的憤怒!匈奴各部頭人、貴族、普通的牧民戰士,甚至倖存的月氏人,全都紅著眼睛,發出野獸般的咆哮,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湧向木台!他們的目標不再是漢人,而是那個欺騙了他們、將他們引向毀滅深淵的“大薩滿”和他頭上那個蠕動的金屬惡魔!
須卜骨都侯和他頭上那扭動的金屬寄生體,瞬間被憤怒的人群淹沒!拳腳、石塊、彎刀…如同雨點般落下!淒厲的慘叫和金屬被砸碎的刺耳聲響混雜在一起,很快就歸於沉寂。
當人群喘著粗氣、帶著滿身血汙和驚魂未定散開時,木台上隻剩下了一灘模糊的血肉和幾塊被砸得稀爛的暗青色金屬碎片。
薩滿教的統治,連同醜山族饕餮在河西草原最後的精神觸須,在居延海畔的陽光下,在萬千雙目睹了真相的眼睛前,被徹底撕碎、踏平、碾為齏粉!
信仰崩塌的塵埃落定後,是死一般的沉寂和茫然。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爭鬥,在揭露的真相麵前都顯得如此荒謬和可笑。匈奴各部首領和月氏殘部麵麵相覷,眼中隻剩下無儘的疲憊和對未來的恐懼。漢軍的強大已毋庸置疑,而他們曾經信奉的神靈,卻是帶來災禍的惡魔。
不知是誰,第一個朝著漢軍所在的東方,緩緩跪伏了下去。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越來越多的人,無論匈奴還是月氏,無論貴族還是牧民,都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無處可去的茫然,如同潮水般跪倒在地。他們不再抵抗,不再怨恨,隻求一條生路。
“歸降…我們…歸降大漢…”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哭腔響起,迅速得到了無數人的應和。
“歸降大漢!”
“請驃姚校尉…給我們一條活路!”
……
河西匈奴諸部,在目睹了薩滿“真身”被撕碎、信仰徹底崩塌之後,終於放下了武器,選擇了歸附。這條連線東西的咽喉要道,流淌了太多鮮血的河西走廊,終於在霍去病那石破天驚的一箭和司通那撕開黑暗的利爪之下,迎來了短暫的、帶著血腥味的寧靜。而少年將軍霍去病勒馬立於高坡之上,望著下方黑壓壓跪伏的人群和遠處祁連山依舊巍峨的雪峰,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長劍,清越而威嚴的聲音響徹雲霄:
“凡歸順我大漢者,皆為赤子!凡負隅頑抗者——”他的目光掃過狼居胥山的方向,聲音陡然變得如同塞外的寒風般凜冽:
“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這聲宣告,如同驚雷,滾過草原,壓過了居延海的波濤,也深深烙印在了每一個歸降者的靈魂深處,更在司通那熔金般的豎瞳中,映照出文明星火穿透漫長黑暗的、一絲微弱卻堅韌的光芒。
漠北的風,帶著鐵鏽和血腥的味道,嗚咽著掠過無垠的荒原。狼居胥山巨大的輪廓在昏黃的落日餘暉中投下沉重的陰影,如同大地上一道永不癒合的傷疤。三年前,那尊吞噬血肉、製造怪物的青銅魔鼎曾在這裡化為焦黑的碎片,而如今,這片被詛咒的土地再次成為了風暴的中心。
漢軍主力如同黑色的鋼鐵叢林,在衛青沉穩如山的指揮下,依托著臨時構築的土壘和拒馬,列成嚴密的陣勢。玄甲反射著夕陽最後的光,冰冷而肅殺。士兵們的臉上刻滿了風霜與疲憊,但眼神卻燃燒著決死的火焰。三年浴血,河南、河西,他們踏著同袍和怪物的屍骸一路北上,終於兵臨單於庭的最後屏障。然而,空氣中彌漫的並非勝利在望的亢奮,而是一種令人窒息的、如同暴風雨前死寂般的壓抑。一股源自地底深處的、冰冷而貪婪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巨手,扼住了每一個人的咽喉。
地平線上,煙塵滾滾,遮蔽了半邊天空。那不是尋常騎兵衝鋒的塵煙,而是如同沙塵暴般席捲而來的、翻滾湧動的黃褐色狂潮!煙塵之中,無數形態扭曲、大小不一的獸化戰士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水,正瘋狂地朝著漢軍陣地湧來!但與以往不同,它們不再有組織地衝鋒,而是陷入了徹底的、歇斯底裡的狂暴!它們不分敵我,互相撕咬、踐踏、吞噬!黃綠色的豎瞳中隻剩下最原始的、毀滅一切的瘋狂!淒厲的獸吼、骨骼碎裂聲、血肉被撕裂的粘稠聲響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曲地獄的狂想曲!
“它們…它們瘋了!連自己人都殺!”土壘後,年輕的漢軍弩手聲音發顫,手指緊緊扣著冰冷的懸刀。
衛青立於中軍大纛之下,玄甲染塵,麵容冷峻如萬載寒冰。他銳利的目光穿透翻騰的沙塵,死死盯著獸潮後方那片最為濃重、彷彿連線著地底深淵的黑暗煙柱。那裡,是諾顏山的方向,是當年礦洞驚變的源頭!一股遠比狼居胥魔鼎和祁連山冰骸巨像更加恐怖、更加純粹的毀滅氣息,正如同蘇醒的太古凶獸,從那裡彌漫開來,籠罩了整個戰場!
“饕餮…終於要露出最後的獠牙了。”衛青的聲音低沉而凝重,如同滾過荒原的悶雷。
彷彿為了印證他的話語,大地深處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如同地脈斷裂般的恐怖震顫!轟隆隆——!!!
諾顏山方向,那片翻騰的黑暗煙柱中心,大地如同被無形的巨斧劈開!一道粗壯無比的、暗紅色的能量光柱,裹挾著無數破碎的岩石和扭曲的金屬構件,如同地獄的熔岩噴泉般衝天而起!直刺鉛灰色的蒼穹!
在漫天煙塵和刺目的暗紅光芒中,一個難以想象的龐然大物,緩緩從撕裂的大地深處,拔地而起!
那是一個由無數扭曲、斷裂、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地穴飛船殘骸強行融合而成的恐怖存在!它的主體呈現出巨大無朋的牛形輪廓,但絕非任何生靈的形態!覆蓋全身的並非皮毛,而是厚重、粗糙、布滿鉚釘和焊接痕跡、呈現出深沉墨綠色鏽蝕的合金裝甲板!巨大的、如同攻城錘般的頭顱上,沒有眼睛,隻有兩個不斷旋轉、噴射著暗紅色能量光束的巨大孔洞,如同深淵惡魔的凝視!粗壯的四肢如同擎天巨柱,末端是覆蓋著鋸齒狀合金甲片的、如同挖掘機鏟鬥般的巨大蹄爪,每一次抬起落下,都引發地動山搖!一條覆蓋著厚重金屬骨板、末端是巨大合金撞角的尾巴,如同巨蟒般在身後甩動,撕裂空氣發出恐怖的尖嘯!
這尊“合金巨牛”的身軀高達數十丈,如同移動的山嶽!它體表那些斷裂的金屬管道和能量迴路中,流淌著粘稠的、散發著刺鼻輻射腥臭的暗綠色液體,如同活物的血液!伴隨著它每一次沉重的呼吸(實則是巨大的能量引擎轟鳴),一股股更加狂暴的沙塵暴被憑空掀起,裹挾著碎石和刺骨的寒意,如同黃色的巨浪,朝著漢軍陣地和混亂的獸潮無差彆地席捲而來!
“吼——!!!!”
合金巨牛那沒有嘴巴的頭顱位置,猛地爆發出一個超越了聽覺極限、直接作用於靈魂深處的恐怖咆哮!這咆哮充滿了無儘暴戾、貪婪和毀滅一切的瘋狂意誌!正是饕餮!它舍棄了脆弱的意識投影,將自己殘存的意誌核心徹底融入了這具由地穴飛船殘骸拚湊而成的終極戰爭兵器之中!
隨著這聲靈魂咆哮,原本就混亂狂暴的獸化大軍徹底陷入了歇斯底裡的瘋狂!它們不再有任何目標,不再有任何理智,如同被投入滾燙油鍋的蟻群,在沙暴的裹挾下,向著視野中的一切活物——無論是漢軍、匈奴潰兵、還是身邊的其他獸化怪物——發起了最原始、最血腥的無差彆攻擊!撕咬!抓撓!吞噬!整個戰場瞬間變成了一個血肉磨盤!醜山族的“毀滅計劃”暴露無遺——既然無法控製,那就徹底毀滅!將整個漠北,連同其上所有的生靈,一同拖入地獄!
“穩住!弩陣準備!目標——巨獸關節!”衛青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穿透了沙暴的呼嘯和戰場的混亂嘶吼。他手中的令旗猛地揮下!
漢軍陣地後方,數百架經過特殊改造、弩臂粗如兒臂、閃爍著青銅寒光的超重型床弩早已蓄勢待發!這些弩箭的箭頭,並非尋常的錐形或三棱,而是粗短的、如同鑿子般的巨大穿甲錐頭!其鑄造技術,正是源於司通在無數個夜晚,用爪尖在沙地上勾勒出的、蘊含尼巴魯幾何學和星艦裝甲原理的奇異圖譜!漢軍最頂尖的工匠嘔心瀝血,才勉強仿製出這足以洞穿“神魔”甲冑的利器——“破軍鑿”!
嗡——!嗡——!嗡——!
令人頭皮發麻的弓弦震動聲連成一片!數百支粗如長矛、閃耀著青銅冷光的“破軍鑿”,撕裂翻滾的沙暴,如同死神的審判,帶著刺耳的尖嘯,狠狠射向合金巨牛那如同擎天巨柱般的四肢關節部位!
鐺!鐺!鐺!鐺!鐺!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響徹戰場!火花在巨牛龐大的關節處瘋狂迸濺!厚重的合金裝甲板被鑿出一個個深深的凹坑,甚至有些地方被硬生生撕裂,露出了內部閃爍著幽光的能量管道和粗壯的金屬骨骼!粘稠的暗綠色“血液”從破損處噴濺而出,散發出濃烈的輻射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