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幸福物語 第46章 槐下約與紙信來
隔天清晨,天剛矇矇亮,巷裡的槐樹葉就被風拂得沙沙響,混著巷口老周推車賣豆漿的“梆子”聲,把安諾從夢裡叫醒。她揉著眼睛坐起來,看見顧盼正站在窗邊,手裡捏著一封牛皮紙信封,晨光落在信封上的美術館印章上,泛著淡淡的金色,顧盼的嘴角還噙著笑,連眼角的細紋都透著暖意。
“安諾,快起來,有好東西!”顧盼轉身把信遞過去,指尖還帶著清晨窗戶縫漏進來的涼意。安諾光著腳就跑過去,接過信時手都有點抖——這是她第一次收到從城裡寄來的信,信封上的字是用深藍色鋼筆寫的,筆畫工整,右下角還畫了個小小的笑臉。她小心地拆開信封,一張三寸照片先掉了出來,照片裡是美術館的展廳,她畫的《集市糖包》和陳野的《螞蟻的旅行》還掛在原來的位置,旁邊多了塊原木色小牌子,上麵用紅漆寫著“巷裡的幸福”,牌子下麵還擺著兩朵乾製的鳳仙花,是她上次落在展廳的。
信是李館長寫的,字跡溫和:“安諾、陳野小朋友,展後好多觀眾來問巷裡的故事,有位奶奶說想嘗嘗顧盼女士做的糖包,還有個小朋友要寄螞蟻玩偶給陳野……下個月美術館要辦‘民間手作展’,想請巷裡的朋友們把布偶、布鞋、紅薯乾帶來,讓更多人看見你們的手藝。若方便,可帶兩個孩子來現場,我們準備了小展台。”
“我們能去城裡嗎?”安諾舉著信紙,眼睛亮得像浸了晨露的星星,聲音都拔高了些。顧盼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把疊好的新布裙放在床上:“當然能,李館長特意留了位置,咱們得提前把巷裡最好的東西都準備好。”
這話像顆小石子投進巷裡的水塘,瞬間激起滿巷的熱哄。夏棠娘當天就把藏在樟木箱裡的碎布都翻了出來,鋪了滿滿一院:天藍色的碎花布、米白色的絨布、還有她年輕時染的鳳仙花布,每塊布都疊得整整齊齊。她戴著老花鏡,坐在小板凳上,把之前縫的鳳仙花布偶一個個翻出來檢查針腳,發現有個布偶的花瓣線鬆了,立刻拿出針線重新縫,手指被針紮了下也不在意,隻笑著說:“要讓城裡的人知道,咱們巷裡的手藝不輸給大作坊。”說著,她還特意剪了塊槐樹葉形狀的布,縫了個新布偶,布偶手裡拿著顆小小的紅薯,是照著張大爺種的紅薯畫的樣子。
李大嬸也翻出了壓箱底的藍印花布,那是她嫁過來時,孃家人給的陪嫁,平時捨不得用。她坐在巷口的老槐樹下,手裡拿著頂針,一針一線地納鞋底,鞋底上的花紋是“吉祥結”,納得又密又勻。“得做幾雙軟和的布鞋,讓城裡的人試試,咱們手工納的鞋底,走再多路也不磨腳。”她身邊放著個竹筐,裡麵已經擺了三雙做好的布鞋,鞋麵是淺灰色的粗布,鞋頭繡著小小的槐樹葉。
張大爺更是早出晚歸,扛著鋤頭去了後山的紅薯地。他蹲在地裡,挨個翻看紅薯藤下的土塊,隻選那些個頭中等、表皮光滑的紅薯——太大的紅薯乾曬出來不甜,太小的又沒肉。選好的紅薯要先蒸熟,再切成厚薄均勻的片,擺在竹篩上曬,他還特意在竹篩下墊了槐樹葉,說這樣曬出來的紅薯乾會帶點槐花香。“得讓城裡的人嘗嘗,咱們後山的紅薯,比糖還甜。”張大爺擦著額頭的汗,看著竹篩裡的紅薯乾,笑得滿臉皺紋。
陳野也忙得腳不沾地,每天天不亮就趴在桌上畫畫。他的畫本裡多了好多新內容:顧盼係著圍裙在灶房熬粥,蒸汽繞著她的發梢;夏棠娘坐在院裡縫布偶,陽光落在她的老花鏡上;張大爺扛著鋤頭走在田埂上,身後跟著小黃狗;還有巷裡的人聚在槐樹下貼心願條,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我要把這些畫都帶去城裡,貼在展台上,讓大家知道咱們巷裡的人每天都在做什麼,知道我們的幸福是什麼樣的。”他把畫一張張夾進畫本,還在每張畫的角落都畫了隻小螞蟻,有的螞蟻背著布偶,有的螞蟻拿著紅薯乾,像是在幫忙準備展品。
幾天後,林舟從城裡回來,還帶了個更讓人高興的訊息——報社的王記者要跟著來巷裡采訪,想寫一篇“小巷裡的幸福日常”,登在週末的民生版。巷裡的人更上心了,夏棠娘把做好的布偶都擺在院裡的石桌上,擺成了個小小的“布偶展”;李大嬸把布鞋掛在竹竿上,風一吹,布鞋輕輕晃動,像串在繩上的小燈籠;張大爺則把剛曬好的紅薯乾裝在竹籃裡,擺在巷口,還特意放了雙乾淨的筷子,讓路過的人嘗嘗。
采訪那天,安諾穿上了顧盼新縫的布裙,裙擺上繡著圈小小的紅薯藤,領口彆著朵新鮮的鳳仙花;陳野則把畫本抱在懷裡,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顧盼偷偷給了他塊桂花糖,他含在嘴裡,甜味才讓他稍微放鬆些。
王記者是個溫和的阿姨,蹲在安諾身邊,指著石桌上的布偶問:“安諾,這個布偶手裡的紅薯,是巷裡種的嗎?”安諾點點頭,拿起布偶,小聲說:“是張大爺種的,每年秋天,我們都會幫張大爺收紅薯,收完紅薯,顧盼姐姐就會給我們做紅薯粥,可甜了。”她還拉著記者阿姨的手,去看巷口的老槐樹:“這棵樹好老了,夏天我們在樹下乘涼,張大爺給我們講過去的故事,陳野還在樹上刻了隻小螞蟻。”
陳野也鼓起勇氣,把畫本遞給記者阿姨:“阿姨,你看,這是我畫的巷裡的事,這張是夏棠娘縫布偶,這張是李大嬸納鞋底……我想讓更多人知道,我們巷裡很幸福,大家都互相幫忙。”記者阿姨翻著畫本,眼裡滿是溫柔,用相機拍下了每張畫:“這些畫真好,就像把巷裡的陽光和笑聲都畫進去了,讀起來心裡暖暖的。”
采訪快結束時,王記者提議拍張合照。巷裡的人都聚在老槐樹下,安諾和陳野站在中間,手裡分彆舉著布偶和畫本;顧盼、夏棠娘、李大嬸站在旁邊,手裡拿著剛做好的布鞋和布偶;張大爺抱著一籃紅薯乾,笑得最開心;老周也湊過來,手裡拿著剛磨好的菜刀,說要讓報紙上也有他的身影。相機“哢嚓”一聲,把滿巷的笑容和身後的心願牆都拍了進去,心願牆上的紙條被風吹得輕輕晃,像是在和鏡頭打招呼。
王記者臨走時,把拍好的照片給大家看:“這張照片會和報道一起登報,下週你們就能在報紙上看見自己啦!”
晚上,巷裡的人又聚在槐樹下,顧盼煮了一大鍋紅薯粥,還蒸了糖包和紅薯乾。安諾靠在顧盼身邊,小口喝著粥,看著天上的星星,星星亮晶晶的,像極了展廳裡的燈光。她小聲說:“顧盼姐姐,我以前覺得,幸福是去城裡辦畫展,現在覺得,幸福是和大家一起準備布偶、曬紅薯乾,是晚上一起在槐樹下喝粥。而且我覺得,咱們巷裡的幸福,會像槐樹葉一樣,長得越來越多,飄到城裡去。”
顧盼摸了摸她的頭,手裡還拿著沒縫完的布偶:“是啊,安諾。幸福就像咱們熬的紅薯粥,要慢慢熬,要大家一起添柴,才會又甜又暖。隻要我們在一起,幸福就會一直生長,飄到更遠的地方。”
風輕輕吹過,槐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應和著她的話。巷裡的紅燈籠亮著,暖黃的光映在每個人的臉上,映在石桌上的布偶和布鞋上,映在竹籃裡的紅薯乾上。這平凡又熱哄的日子,藏著巷裡最珍貴的幸福,像鍋裡的紅薯粥一樣,冒著熱氣,甜得人心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