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朱樓起_小說 310
那個黃昏
杜頌狠狠地咬著後槽牙,還是他疏忽了。
以為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就足夠安全,但忘記了這東西本來就是個愛偷腥的,平常在部門裡打壓得厲害,沒想到在最後關頭開始絕地反撲了。
對方的手機已經徹底是關機的狀態。
杜頌黑進了對方的郵箱,果然看到發給裴其華的那封郵件,並且還是已讀。
他憤恨地捶著桌子,“媽的!”
“雁聲,裴其華已經看到了。”
男人唇抿得緊:“知道了。”
連續幾十個小時的飛機,中途幾乎沒有休息過,他臉上已落滿疲憊。
江雁聲本來想聽聽裴歌的聲音,這兩天她都不曾主動給他打過電話,因為時差關係,兩個人連資訊都發得少。
他此刻卻最想知道裴歌在乾什麼。
杜頌保險箱裡的東西,足夠讓大廈傾頹,甚至足夠讓她立馬跟他撕破臉。
剛開始不覺得什麼,不過短短幾分鐘,心裡的情緒開始發酵。
如果裴其華立馬告訴裴歌,那她會怎麼辦?
會生氣還是驚慌?
他剛準備她打電話,裴其華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對方的聲音聽來有些暗啞,但好在還顯得平和,常年混跡爾虞我詐的戰場,心態就是自己最好的武器。
江雁聲很清楚這一點。
好似往常聊天一樣,裴其華平靜地問他落地沒有,然後讓他來一趟半山彆墅。
江雁聲情緒更是不顯山露水,他應了聲。
掛掉電話,他給杜頌撥了一個:“我馬上回一趟半山彆墅,你先不要輕舉妄動。”
杜頌點頭。
江雁聲給裴歌打了個電話,但她一直沒接。
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他將電話撥到了半山彆墅客廳。
是莫姨的聲音。
“你好,哪位啊?”
“莫姨,歌兒呢?”男子嗓音啞得厲害,混著驕陽曬人的疲憊,通過電流聲遠遠地傳出去,低沉得像大提琴D調。
莫姨聽出他的聲音,笑道:“是小江啊?歌兒今天好像去了一趟學校,這會兒都還沒回來呢。”
“她幾點出的門?”江雁聲問。
那端思考了兩秒鐘,後不確定地道:“應該早上就出門了,你直接給她打電話吧。”
“……好。”
熱烈的陽光透過車窗玻璃落到他淩冽清晰的側臉,下頜線條冷硬,薄唇抿緊。
明明是大熱的天,但那雙漆黑的眸卻宛如凜冬過境,周身都被無儘的寒意給籠罩著。
他來不及去思考裴歌今日為什麼早上就出門,為什麼會離開大半天,在趕往半山彆墅的途中,腦海裡已經閃過無數種辦法。
但似乎種種都無法做到周全。
而與此同時,杜頌也沒閒著。
杜頌在辦公室裡翻翻找找,大量的檔案和紙張被他掀翻在地,灰色的地毯上白紙如同雪花一樣飛舞落下。
本來裴其華病危住院就已經擾亂了本來的計劃,現在丁疆啟幾乎已經快被人拿槍抵上了腦袋,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卻發生了這種事情。
雁聲說的都沒錯,裴其華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他如今就算是發現了也打不了能翻身的仗。
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裴其華最後若是兵行險招,跟他們魚死網破,那這個後果他們也承擔不起。
拿到裴氏易如反掌,可若裴其華這一茬沒處理好,那那夥人將徹底逍遙法外。
他怕事情敗露,怕裴其華最後來個釜底抽薪將事情鬨大。
做了這麼多,隔了這麼多年,他不想一切的佈局和努力都在此刻功虧一簣。
低頭間,杜頌將紙張狠狠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裡,再抬眸時,眼裡已經有了主意。
他臉上冷漠肅殺,起身走到保險櫃前,輸了密碼從裡麵拿出個東西,後沉默地撥了一個電話。
功成名就的企業家最怕的是什麼?
最怕站於人前、立與白日時,自己那些黑暗的過去暴露在陽光下。
……
二十來分鐘的時間,江雁聲趕到半山彆墅。
和往常差不多,莫姨照舊笑盈盈地看著他,“小江,回來啦?”
江雁聲朝莫姨點頭:“莫姨。”
裴其華正在樓上書房裡等他。
走廊上很安靜,陽光從那頭的窗戶照進來,那一塊地方閃著光。
他倏地想起很多年前的某個黃昏,他從裴其華書房裡出來,裴歌當時懶散地靠在欄乾上望著他,目光肆意,眼神卻慵懶。
微微抬起的下巴,勾起的唇角彰顯的是對他毫不客氣的輕蔑跟嘲諷。
他剋扣她所有的生活費,而她前一晚上因為要擺平事情,將身上的所有錢都給了一群混混。
她拿著身上剩下的錢帶著林清去住最便宜的青年旅館,那個晚上估計不太好過,她第二天很早就回家了。
那個黃昏,是她睡醒之後的狀態。
就那麼靠在那兒,背後是成片成片肆意燦爛的夕陽。
也是那天,他再一次激怒她,而她沒忍住扇了他一巴掌。
當時裴其華將這一幕看的分明,後來並未責罰她,但他卻因此博得了裴其華的好感。
到了這種時候,眼前閃過的一幕幕全都是裴歌的樣子。
好似走馬觀花地要將從前都在腦海中過一遍。
他推開那扇門,裴其華坐在椅子裡,隻有他一個人。
江雁聲往正對麵的牆上瞥去,架子上是一盆鬱鬱蔥蔥的鐵蘭,墨綠的葉子間隱隱閃著光。
聽聞開門聲,裴其華拄著柺杖坐在椅子裡轉頭朝他看來。
他表情如常,但渾濁的眼裡帶著審視和警惕,那眼神江雁聲不陌生。
那是信任崩塌的前兆,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產生戒備的開始。
他不動聲色地走到書桌對麵,又不動聲色地斂住眸中所有情緒,將克製發揮到極致,嗓音淡淡的,帶著風塵仆仆的疲憊:“裴叔。”
裴其華示意了下書桌前的椅子:“坐。”
但他卻未坐下,他皺眉看著裴其華蒼白的臉色:“裴叔今天臉上的氣色好像不如前幾天,我叫醫生過來一趟……”
“我沒事。”他握緊柺杖,微微仰頭,靜默地盯著他。
江雁聲唇角微勾,在他那目光中緩慢坐下,姿態自然又隨意。
兩人都知道有什麼東西和從前不一樣了,但都互相不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裴其華是對他有所忌憚,他摸爬滾打多年,年輕的時候玩的就是心理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