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朱樓起_小說 313
對不起……有什麼用?
痛感尖銳,但很快就消散,綿延無儘的向四肢百骸蔓延。
明明很淺薄,但就是讓你無法忽視。
走廊上,莫姨差點癱倒在地。
醫院裡全都是保鏢,這一層被圍得水泄不通,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莫姨被人扶到那邊去休息,路過江雁聲時抬頭看了他一眼,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醫生說裴其華想見他。
裴其華送到醫院時人已經不行了,醫生儘了力,現在還吊著最後一口氣。
醫生說有裴其華還有話要交代。
四週一片死寂,空曠得厲害。
杜頌就是在這個時刻趕到的,他雙手插兜皺眉站在遠遠的地方,視線剛好捕捉到走進病房的男人的背影。
側頭看著跟自己並肩站著的柒城,柒城搖了搖頭。
杜頌閉了閉眼,一股力量從身上卸下,他眼神複雜地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
這一層很安靜,隻餘下莫姨壓抑的抽泣聲。
穿黑色西裝的保鏢比他們人都要多,逡巡一圈,獨獨不見裴歌。
“裴歌呢?”
“江太太還不知道。”
杜頌攥了攥手心,退到椅子裡坐下,低頭盯著灰色冰冷的地磚,沒說話。
過了會兒,他抬眸看向不遠處緊閉的病房門,撥出一口氣。
這件事是他做的不對,但這個時候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如果裴歌不知道她爸爸是因為什麼病發的,那她跟江雁聲之間,應該還有轉機,杜頌想。
病房裡更是一片死寂。
裴其華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身上什麼儀器都撤了。
臉色灰白,兩頰凹陷,手指枯瘦,躺在那兒好似一張輕飄飄的紙。
江雁聲走進去,站在床邊,陰影罩下來,裴其華有感知地睜開了眼睛。
這個時候什麼醫學技術都沒有了。
氧氣罩蒙上一層又一層霧氣,裴其華想伸手取掉,乾枯的手指在空氣中揮了兩下又無力地垂下。
江雁聲抿著唇,緊繃著下頜,抬手將他臉上的氧氣罩取了。
裴其華呼吸淺得幾乎沒有,那雙渾濁的眼睛望向他,表情倒還顯得平和,吃力地張了張口。
他開口的第一句隻有三個字,是:“對不起。”
男人眸光閃了閃,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裴其華咳了兩聲,他望著江雁聲,眼裡沒有憎恨或者厭惡的情緒,他道:“對不起,”停頓兩秒,祈求一般的語氣:“讓我見見歌兒。”
江雁聲低頭看著他,臉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甚至顯得淡漠。
他沒說話。
裴其華喘了兩口,道:“當年是我錯了,顧煙雨是個好孩子,是我害了她,對不起。”
“我想見見歌兒。”
男人彆開臉,嘲弄地勾唇,“對不起……有什麼用?”
裴其華手指抓著床單,瞳孔已經開始有些渙散。
他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喉嚨裡渾濁成一片,這陣迴光返照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十年前八月份的臨川和現在差不多,太陽毒辣,哪怕到了夜晚那股燥熱也揮之不去。
白天這座城市吸收了一天的熱量,到了夜晚就悉數放出來。
那本來也是他決定金盆洗手前的最後一次。
卻不知道怎麼被臨川分局一個警員給盯上,他本打算抵死不認,直接放棄半個月後的那單交易。
但那人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他的把柄,當時裴氏已經是臨川數一數二的企業,裴其華不敢拿這個賭。
好在對方隻想抓到那夥人,並給他承諾若他幫忙,所有的齷齪都可以抹平,裴氏照樣可以是臨川最輝煌的企業之一。
這個條件很誘人,裴其華拒絕不了也無法拒絕。
以前乾過的錯事不少,但最後這最後一件令他記憶深刻。
那個晚上,他為了撈到那筆錢耽擱了時間,導致計劃敗露。
臨川分局迅速開始收網。
對方是一群亡命之徒,一看事情有變,立馬選擇斬斷自己的左膀右臂。
漆黑的海上,槍聲不斷。
當晚情況很複雜,還有個出海的遊輪,船上有幾十百來人,據說是臨川名流和海外新貴的聯誼會,上麵都是達官顯貴。
煙花在夜空裡炸響,船上往來的人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炸裂的煙花爆竹聲和槍聲混雜在一起。
警方如果果斷點是可以一舉端了這群人,但因為這一船人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對方劫持了這艘船,臨川警方不得不得放棄最開始的圍剿計劃,裴其華當時就逃離混跡到這艘船上。
後來所有人都平安地被轉移,這些人當中不見裴其華的影子。
不算太大的高階遊輪,顧煙雨是被人落下的那一個。
她是跟著臨川某個顯貴一起出海的,她是對方的女伴,但主要是乾翻譯的工作,跟著出海幾個小時,報酬幾乎是她一個學期的學費。
那天晚上,她穿了高檔的禮服和很少穿過的高跟鞋,這些行頭她不習慣,所以乾什麼都小心翼翼。
她沒混過這個圈子,出海都是第一次,暈船暈得厲害。
高階的聯誼會,顧煙雨得到優待,她被允許進入船艙的房間休息。
嘈雜的人聲、慌亂的腳步聲全部都被掩蓋在煙花聲裡。
有人破開門闖進來,顧煙雨被驚醒。
她被嚇到,四十多歲的男人,渾身都是傷,手裡還拿著槍。
顧煙雨縮在床腳不敢動,她驚出一身冷汗,瑟縮地看著他撕了布條處理手臂上的傷口。
那把槍就放在他手邊,顧煙雨甚至不敢呼救。
後來船劇烈晃動,她差點吐出來,那男人問她叫什麼名字。
他手垂著,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地麵,處理過傷口的工具全部都被扔到了海裡。
香水味和海腥味掩蓋了血腥味,一切痕跡都被抹掉。
她牙齒打顫,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說出“顧煙雨”三個字。
對方說他叫裴其華。
船身又劇烈晃動了下,外頭槍林彈雨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顧煙雨的身體抖得像篩子。
她望著朝自己走來的男人,身體往後縮,已經抵上了牆壁,再也退無可退。
那一步一步像死神踏在她心臟上,緊張的目光中,顧煙雨看見男人單手解開了皮帶扣。
下唇幾乎被她咬出血,但床腳也就這麼一點大,她除了發抖、恐懼之外,避無可避。
那男人並沒侵犯她,她手裡被塞進來一根男士皮帶。
頭頂上方,裴其華問她:“顧小姐多少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