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朱樓起_小說 314
人生的遺憾究竟有多少呢?
“十……十九。”她咬著牙,顫顫巍巍地回答。
“委屈你暫時裝一下我的情婦,有人來你就說我已經離開了。”他道,聲音裡的愧疚淺得幾乎聽不出來。
“什……什麼?”她臉色刷白地看著他。
那隻黑洞洞的槍口就在她額頭的正前方,下唇被她咬出血。
這個房間天花板上有個通風管道,外麵的聲音越來越淩亂。
裴其華收了槍,上了通風管道,恍惚間,顧煙雨似乎聽到他說了一句對不起。
但還來不及反應,房門再度被人砸的震天響。
顧煙雨往上看了眼,隔著鐵網,她驚恐的眼神對上那雙冷漠的眼睛,隱約中,那黑洞洞的槍口隔空指著她的腦袋。
她深吸了一口氣,緊張不安地盯著不斷被砸的房門。
後來對方實在是沒耐心了,隻聽見砰砰幾槍,房間門被人用力從外麵踹開。
力道大到門板直接脫落摔在地上。
她沒見過這樣的場麵,嚇得瞳孔緊縮,恐懼一遍一遍竄到四肢百骸,每一根神經都接近崩斷的邊緣。
紛至遝來的腳步聲,毫無節奏地砸在門板上。
他們人還沒進來槍聲就先淩亂地射在地板上、窗戶上,玻璃碎了一地,船晃得更加厲害。
她瑟縮在一個地方,隻敢低著頭,視線裡全是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
他們浮誇輕佻、沒有章法、看到東西都直接毀滅,槍聲啪啪地在耳邊響著,耳邊是長久的耳鳴。
這群人發現她在這裡。
她手裡拿著裴其華的東西,他們問她裴其華的蹤跡,顧煙雨咬著牙不說話,滿臉冷汗,幾乎快要暈厥過去。
她不知道頭頂那支槍還有沒有對著她的腦袋,她更加不敢抬頭看。
臉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整個人撲在地上,半邊耳朵都已經沒了知覺,臉疼得好似腦子裡的神經都被攪動得錯亂。
她吐了一口血,血水混著一顆牙齒滾到地上。
這群人像地獄裡來的閻羅,個個身上都帶著槍。
臉上要麼布滿刀疤、要麼紋滿紋身,光是看著他,你就彷彿身在了人間煉獄。
她沒給對方回應,那一腳直接踹在她的腹部,整個人被翻轉過來,後腦勺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視線裡,她驚恐痛苦的眼神對上那雙隱藏在黑暗裡中的眼睛。
耳邊不斷被人追問人去哪兒了。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眼淚順著眼眶滾落。
她說裴其華早就逃走了,她說她隻是裴其華的情婦。
她在這些人麵前求饒,但他們根本沒有放過她。
今晚因為裴其華,他們賠進去多少人,找不到裴其華本人,他送上門來的情婦倒是正好。
顧煙雨後來再沒看天花板一眼,她意識一直很清醒,被人折騰得死去活來也沒叫一聲。
她不說話,彆人問什麼都不說,於是那些人索性就拿線將她的唇徹底給縫起來。
疼痛襲擊得她幾乎暈過去,手指將木質的地板摳出一道道痕跡,木屑嵌進指甲縫,血跡在地上蜿蜒蔓延。
她暈過去前,看到那些人在解皮帶,後來又被淋醒。
這些魔鬼讓她次次都清醒地感受著地獄的滋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她像一塊破布,像一隻折翼的蝴蝶。
她連求個痛快的權利都沒有,說不出話,也暈不過去,吊著一口氣。
船艙劇烈晃動,他們拿著槍在房間四處亂打著,水晶燈的碎片嵌了半片進眼睛裡,她半隻眼睛都給毀了。
法律教會了她時刻都要保持正義感,如果不能做到,那至少也應該保持沉默。
剛開始她害怕隔空指著她的那隻槍,後來她隻希望那支槍能給她痛快。
但並沒有。
她頭破血流,眼睛也看不見,隻覺得時間過得很漫長。
有時候她覺得人很脆弱,碰一下就流血,但她又覺得人很堅強,看,她被折磨了這麼久還活著,還有意識。
鼻息間全是血腥味,疼痛讓她整個人都很扭曲,她連皺眉咬牙都做不到。
因為嘴唇被縫住,臉也被劃傷,這些地方也痛得無以複加。
她手還是好的,掙紮間她還是扣傷了一個人的眼睛。
曾經她真的善良得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江雁聲總說她傻。
在這方麵,她跟江雁聲從來不在一個點上,他宰起牲口來眼睛都不眨一下,以前日子過得艱難,他去偷過彆人家裡養的雞。
沒有工具就不要工具,直接雙手一擰活生生將雞脖子給擰斷,然後燒開水澆上去。
他做這些事情很熟練,是真的眼皮都不會動一下。
而此刻,她聽到房間裡男人的慘叫聲,而自己手心黏膩成一片,她痛的沒辦法,五指用力,有什麼東西在她指尖爆裂。
她活生生將人的眼珠子給摳了下來。
一隻眼珠子,她付出的代價有點高。
顧煙雨是在清醒的狀態下失去了左耳、右眼、十枚指甲、以及一隻右手。
他們拿鑷子活生生拔掉了她十個指甲,砍掉了她帶著血的那隻右手。
還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
其實這個時候她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她隻是很想她妹妹、很想江雁聲。
她送回顧風眠上火車那天,太陽很大,她捨不得眠眠被曬,給她買了一把遮陽傘。
她將剩下不多的零花錢偷偷放了一些在顧風眠的書包裡,後來卻在自己包的夾層裡發現這些錢。
眠眠說她下個月來臨川的時候想去動物園。
與她相依為命的妹妹,都快十五歲了還沒去過動物園。
她想跟江雁聲說下次一定要帶眠眠去動物園。
還有江雁聲,她最愛的人,給他買了一件西裝,送給他那天她就想讓他試試。
但他那天灰頭土臉,一整天都在外麵奔波,他不試,說不想弄臟了新衣服。
她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他穿那件衣服的樣子了。
人生的遺憾究竟有多少呢?
她想過要把自己給他,但兩人有打算等她畢業就結婚,再等兩年吧,再等兩年就好。
好在他從來沒有在這方麵要求她,他要忙著創業,每天也很忙。
她遺憾看不到妹妹長大。
她遺憾不能跟江雁聲在一起,甚至都來不及告彆。
她遺憾學了法律,但再沒有機會幫到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