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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向標記ABO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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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化局下屬研究院辦公室。

季容與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支電子筆。窗外是教化局特有的高牆電網,與顧昭衍辦公室窗外那片繁華都市夜景截然不同。

葉孺導師——這位在學術界德高望重,平日裡待人接物極其圓滑寬容的老者,此刻卻皺著眉,手指敲著桌上那份關於“普羅米修斯計劃”計劃的內部簡報,語氣是罕見的直接:

“容與,你曾經是資訊素紊亂的患者。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輿論和商業糾紛,你個人怎麼看這個研究方向?”

季容與擡眼,對上葉孺那雙透過老花鏡片依然銳利的眼睛。他知道葉導師的脾氣,在學術和研究相關的問題上,從來不屑於拐彎抹角。

“從患者的角度,我希望能有根治的方法。”季容與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那種資訊素失控,身體和精神都瀕臨崩潰的感覺,沒有人想經曆第二次。”

葉孺點了點頭,隨即又重重歎了口氣,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顧氏主導的這個‘普羅米修斯計劃’,方向是對的。資訊素紊亂的根源在於腺體與神經係統的異常連結,理論上,如果能精準調控,甚至重塑這種連結,確實有可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但是……”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深深的惋惜和一絲無奈:“難啊。這研究離不開eniga的深度配合,不是抽一管資訊素那麼簡單,需要他們在清醒狀態下,極其精確地控製自身資訊素的釋放與收斂,配合各種刺激和監測。且不說能找到幾個像你這樣……嗯,穩定且願意配合的eniga。”

他謹慎地避開了某些敏感詞,繼續道:“光是政策審批那一關就難過。動用eniga參與涉及腺體本源的研究?教化局和特殊性彆管理委員會那幫老古板,不吵上三年五載絕不會鬆口,風險和責任他們誰都擔不起。”

“現在鬨出這麼大風波,專案被推到風口浪尖,彆說後續研究了,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葉孺搖了搖頭,將簡報推到一邊,語氣沉重,“可惜了……這本來是能給無數人帶來福祉的研究。多少oga和極少數alpha,都指望著能有一條活路呢。”

季容與沉默地聽著,目光重新落回窗外那冰冷的高牆上。葉孺的話在他心中激起漣漪。他曾親身經曆過資訊素紊亂的痛苦與絕望,比任何人都清楚一項可能根治此病的研究意味著什麼。

而如今,這項研究卻因為那些陰謀,瀕臨夭折。他放在桌下的手,無聲地攥緊了。

季容與的指尖微微收緊,電子筆冰涼的觸感讓他維持著表麵的平靜,可葉孺導師那句“可惜了”卻像一根細針,精準地刺入心底最柔軟、也最不設防的角落。

他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翻湧的情緒。

葉孺看到的,是專案本身的意義與困境。可對季容與而言,“普羅米修斯計劃”從來就不隻是一個冷冰冰的科研專案。

那裡麵,藏著顧昭衍那份笨拙、甚至在當時看來有些不合時宜的……心意。

他從小就是孤僻的,作為管家的兒子,在偌大的顧家像個透明的影子。大多數時間都被無視,偶爾被注意到,也多半伴隨著“你要懂事”、“你要感恩”的提醒。他習慣了接受好意時,先去分辨那好意背後是否附著條件或期望。

可顧昭衍推動這個計劃……他知道,那是不一樣的。

儘管那時候的顧昭衍對他冷漠疏離,連一個正式的標記都吝於給予,儘管這個計劃啟動的時機如此微妙,帶著家族壓力的影子……但季容與就是知道,這項直指資訊素紊亂根源的研究,是alpha沉默卻直接的回應——回應他十六歲分化後,每一個因腺體異常、資訊素失控而痛苦煎熬的日夜。

這是他短暫人生裡,收到的極少數的、僅僅是為了“季容與”這個人本身的好意。不是因為他管家的兒子身份,不是因為他與顧昭衍那該死的98匹配度,隻是因為他被病症折磨,所以有人想為他,以及像他一樣的人,尋找一條出路。

這份認知,曾在他心底最深處,小心翼翼地燃起過一絲微弱的暖意。

可現在,連這一點點暖意,也要被梁玉山,被那些肮臟的算計和輿論,徹底毀掉了。

一股尖銳的刺痛混合著難以言喻的憤怒,猛地竄上心頭。他攥緊的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這不隻是毀了一個專案。這是將他生命中為數不多的、真切的好意,也一並打碎了。

葉孺教授又匆匆離開了,室內隻留下季容與一個人。

季容與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幾步走到窗邊,彷彿被那無形的囚籠逼得無處可逃。冰冷的玻璃映出他緊繃的臉龐和眼底壓抑的火焰。

他擡起手,掌心重重按在冰冷的玻璃上,那高牆電網的景象在他指縫間扭曲。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混合著滔天的怒意,幾乎要將他撕裂。他擁有著足以讓外界忌憚的eniga力量,可此刻,卻被困在這座牢籠裡,寸步難行。

他知道顧昭衍在外麵一定正在全力周旋,應對著梁玉山掀起的風浪,試圖挽回局麵。可他呢?他隻能在這裡等著,被動地接受一切!

“普羅米修斯計劃”……那份笨拙的、他珍視無比的心意,正在被人肆意踐踏、摧毀,而他卻連發出聲音都如此困難。

胸腔劇烈起伏著,一種毀滅的衝動在血液裡叫囂。他恨不得立刻衝破這該死的束縛,讓那些幕後黑手付出代價。可理智的鎖鏈死死拽住了他——衝動行事,隻會讓顧昭衍的處境更加艱難。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那空氣都帶著教化局特有的、消毒水混合著絕望的味道。再次睜開時,眼底的狂瀾被強行壓下,隻餘下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什麼都不能做。

這種認知像毒液一樣侵蝕著他的四肢百骸。他緩緩收回按在玻璃上的手,轉身走回辦公桌後,坐下的動作僵硬得像一尊提線木偶。

他隻能等。等顧昭衍破局,等他來接他。這是他此刻唯一的,也是最殘忍的選擇。

季容與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攤開的實驗資料包告上,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指尖無意識地在紙麵上劃出一道淺淺的摺痕。

他想起剛被送入教化局時的情形,那些審視的、評估的、甚至帶著恐懼的目光。他花了多少力氣,纔在這裡站穩腳跟,用能力和成果換來如今相對自由的研究員身份和這間獨立的辦公室。可這一切,在真正的危機麵前,依舊脆弱得不堪一擊。他依舊是被“收容”的存在,行動受限,與外界的聯係受到嚴密監控。

一股深沉的疲憊感席捲而來。他厭惡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比當年資訊素紊亂時更甚。至少那時,他還能掙紮,還能試圖抓住顧昭衍偶爾施捨的、帶著疏離的穩定。而現在,他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葉孺導師離開時擔憂的眼神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這位導師是他在研究院少有的、能給予他些許平等對待的長者。但即便是葉孺,也無法真正理解他被囚於此處,眼睜睜看著外界風雲變幻,看著那份對他而言意義非凡的心意被摧毀的焦灼。

就在那自厭的情緒如同冰冷的海水快要將季容與徹底淹沒時,辦公桌上的內部通訊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他怔了幾秒,纔有些遲緩地接起。

是教化局負責對外聯絡的工作人員,聲音帶著程式化的恭敬,“顧昭衍先生來訪,正在一號會客室等候,您現在方便見麵嗎?”

顧昭衍……來了?

季容與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用儘可能平穩的聲音回答:“好的,我馬上過去。”

結束通話電話,他幾乎是衝進了洗手間,用冷水用力撲了撲臉,試圖洗去臉上的疲憊與陰鬱,又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領和頭發。他看著鏡中那個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眼神卻因為那個名字而重新燃起一點微光的自己,深吸一口氣,轉身快步走向會客室。

推開會客室的門,那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窗邊,背對著他。僅僅是這樣一個背影,就讓季容與鼻尖莫名一酸。

聽到開門聲,顧昭衍轉過身。

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對方身上的變化。

顧昭衍幾步走上前,語速比平時快了些許,帶著不易察覺的急切:“事情有些進展,梁玉山藏身的地方找到了,和繆瑜在一起。主家那邊也露出了馬腳,隻是‘普羅米修斯’暫時……”

他簡潔地交代著關鍵資訊,但話語很快停頓下來。他的目光緊緊鎖在季容與臉上,那銳利的審視像是要將他裡裡外外看個透徹。季容與下意識地想避開這過於直白的目光,微微垂了眼。

然後,他聽到顧昭衍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幾乎要滿溢位來的心疼,打斷了自己剛才關於局勢的敘述:

“你瘦了。”

這三個字輕輕落下,卻像重錘敲在季容與心上。他猛地擡眼,這才真正看清了顧昭衍——男人眼底有著掩飾不住的青黑,下頜線條比以往更加緊繃,雖然依舊穿著挺括的西裝,但眉宇間那份揮之不去的疲憊與憔悴,根本無從隱藏。

明明……瘦了、憔悴了的人,是他才對。

一股酸澀的熱流猛地湧上季容與的眼眶,他慌忙再次低下頭,生怕泄露了此刻翻江倒海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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