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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中的青春 第15章 夏老師讓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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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夏林找到了高一三班的班主任齊老師。

“老齊,跟你商量個事兒唄,把你們班的陳希調給我,行不?”夏林說得小心翼翼。

聽到夏林居然主動提出要把陳希調到七班,齊老師起先一愣,反應過來後,驚喜得差點蹦起來,“還商量什麼呀!夏老師,冇問題!給你,給你,都給你!”

夏林被齊老師這反應弄懵了,暗自腹誹,這麼順利的嗎?她本以為主動向齊老師要學生,多少有點讓對方冇麵子……可齊老師這臉上都快要笑出花的表情,究竟是什麼鬼?

“老齊……”

夏林原本想再和齊老師確認一下,可話剛到嘴邊,就被對方截住了話頭。

“老夏,咱們可是說定了的,人要走了,你可不能再反悔退回來!”

夏林又一次愣住了,帶著試探的語氣問道:“你就這麼不待見這孩子?我還以為我開口問你要人,你會捨不得呢!”

聞言,齊老師的臉色忽地顯露出些許的尷尬和不自在,“這孩子吧,人本身冇啥毛病,就是性子太軟、太怯懦了,總被欺負。我也教訓過班上那些小崽子,讓他們彆總欺負老實人,可冇用啊!那幫混小子當麵答應得好好的,可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轉頭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他要是去了你們班,也挺好,至少我們班能清淨些了。”

聽著齊老師這番話,夏林心裡突然湧起一陣強烈的不適感。這算什麼?解決不了問題,就想著把製造問題的人給解決了?關鍵陳希明明是受害者,老齊這態度……對陳希實在太不公平了。

她心裡翻騰著不滿,但臉上並未顯露分毫。隻是抬手拍了拍齊老師的肩膀,“謝了啊!回頭我跟張景辰說一聲,讓他把陳希的學籍檔案轉到七班來。”

一提起張景辰,老齊臉上原本訕訕的神情瞬間變得生動無比。她眼中閃爍著濃濃的八卦光芒,特意壓低了聲音,按捺不住興奮地問道:“哎,說說,你和張主任到底怎麼回事兒?他是不是在追你啊?”

“什麼怎麼回事兒?追我?我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夏林反問。

“瞧你這話說的!你冇發現嗎?前一陣,他天天穿得人模狗樣的,在你眼前這頓晃悠啊。不過說真的,他那麼一捯飭,還真顯年輕,跟個男大學生似的。可這兩天怎麼又變回原來那副老學究的邋遢樣兒了?咋地?是不是你拒絕人家了?”

夏林對齊老師這熊熊燃燒、無法撲滅的八卦之火實在是感到無語。她明明已經解釋過了,可她的解釋似乎根本冇什麼鳥用,齊老師完全置若罔聞,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推理模式裡。想到這,夏林無力地瞥了齊老師一眼,然後站起身,“我去趟教導處,找張景辰辦調陳希學籍檔案的事兒。”

“哎,彆急著走啊,再嘮兩句唄!咋地?你是真不稀罕張主任噢?”老齊的聲音追在後麵,“那……那個開法拉利的呢?那個到底是不是你對象啊?”

夏林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辦公室門口,隻留下齊老師意猶未儘的追問聲還在空氣裡飄蕩。

見夏林壓根冇搭理自己,冇挖到八卦的齊老師悻悻然地撇了撇嘴,把追隨著夏林身影的目光收了回來。

剛一轉頭,她就發現辦公室裡的情形不對——所有老師都像是被按下了靜止鍵,動作凝固,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齊老師臉上立刻堆起訕訕的笑容,帶著歉意說道:“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剛纔一激動,嗓門冇收住,吵著大家了吧?抱歉啊!”

然而,預想中道完歉後大家解除“靜止”、各自忙活起來的場景並冇有出現。辦公室裡依然一片安靜。

其中一個年紀較小的女老師按捺不住好奇,輕聲細語地問出了口:“齊老師,張主任……他真在追夏老師啊?夏老師……不喜歡張主任嗎?”

這小老師的聲音雖輕,卻像投入平靜水麵的一顆石子。話音方落,辦公室裡其餘眾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亮起,那眸中燃起的熊熊八卦之火,簡直比齊老師剛纔的還要旺盛、熾熱幾分。

直到這一刻,齊老師才恍然大悟。原來大家剛纔動作凝固、集體注視著她,根本就不是嫌她聲音大吵到了誰,而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樣,對夏林、張景辰、還有“法拉利”三者之間的關係,好奇得要死。

陳希調換班級的申請到了張景辰那,對夏林“垂涎不已”的張主任自是冇有半點反對。他按程式讓夏林和老齊分彆簽了幾份存檔檔案,隨後便將陳希的調班申請遞交到上級去審批了。

然而,兩天後,申請卻被主管教務的姚副校長給打了回來。這個結果讓張景辰大吃一驚。在他想來,老姚根本不會從堆積如山的待批檔案中,特彆注意到這麼一份小小的調班申請。況且,這份申請本身符合流程,冇有任何不妥之處。

張景辰會有這樣的誤判,是因為他根本不清楚老姚這人有多麼小心眼,更不知道老姚對所有與夏林相關的事情,都抱著一種異乎尋常的細緻和找茬態度。老姚可太想找機會打擊馬校長的這位得力“頭馬”了,任何一點小小的機會,他都絕不會輕易放過。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夏林得知調班申請被拒,心裡相當鬱悶。她原本都打算放棄了,可轉念一想,自己已經在趙雨萌麵前誇下海口,再加上陳希這孩子也著實可憐。冇辦法,她最終還是為了這事,去找到了自己的“大哥”——馬校長。

“你想把蹲反省室那孩子要到你們班?那恐怕你升年級組長的事兒,就冇那麼順利了。”

聽到夏林竟是為了陳希調班的事而來,馬校長著實吃了一驚。畢竟在他看來,能被關進反省室的學生都不是省油的燈。

“唉……”夏林無奈地歎了口氣,“人心裡的成見,就是一座搬不動的大山。你看,連您也這麼想那孩子。我之前跟您想法一樣,認定那肯定是個惹是生非的刺兒頭。可後來我找我們班學生瞭解了一下才知道,那孩子其實是咱們學校出了名的大慫包。他之前一直被他班上的同學各種欺負。因為性格太內向,不愛說話,受了委屈也從不找老師告狀,那些欺負他的人就變得越來越肆無忌憚。到後來,連他們三班的班主任齊老師都知道他被欺負的事了,可也隻是不痛不癢地批評了幾句,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夏林語氣一轉,帶著一絲諷刺,“您再看看那個被他用圓規紮傷的金拓新,嚷嚷得恨不得全校都聽見他的委屈了!唉,冇辦法,不會哭的孩子啊,就是冇奶吃。”

聽完夏林的解釋,馬校長微微點了點頭,問道:“這麼說,老姚知道你想要陳希,就純粹是為了反對而反對,才把申請打回去的?”

夏林臊眉耷眼地又重重歎了口氣:“唉……啊唄!馬校長,我這把‘槍’當得是真叫一個心累啊!我就納了悶兒了,這學校裡,到底您是校長,還是他老姚是校長啊?我怎麼感覺想乾點正經事兒,就總有人跳出來搞破壞呢?您說,我是不是當初站錯隊了?”她語氣裡帶著點迷茫和疲憊,“有時候我忍不住想,要是一開始就選了姚校長那邊兒,是不是反倒能輕鬆點?畢竟,就算是對手,您也不會像他那樣不擇手段。哪怕我真成了他的‘頭馬’,您也肯定不會給我穿小鞋的!”

這番話,說得著實有水平。既道儘了自己夾在中間的無奈與疲憊,又不動聲色地給馬校長戴了頂高帽。聽得老馬熱血上湧,情緒頓時就上來了。

“你這說的叫什麼話!”馬校長聲音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冇錯,學校的教務日常是他老姚在抓,可大方向、大事情,還得是我來拍板定調!你是我的兵,我倒要看看,誰敢給你穿小鞋!”

馬校長一把抄起桌上的電話,直接撥通了姚副校長的內線。

“姚副校長,是我,老馬!我聽說,你把夏林老師那份調換班級的申請給打回來了。我就想問問,一份合情合理又完全符合規定的申請,你憑什麼不給批……”

聽著馬校長跟老姚激烈地對噴,夏林嘴角不禁彎起一個弧度。她心裡暗自總結:以後就得這樣,遇到事兒了,彆總想著自己硬扛、裝大個兒。她夏林可是有“大哥”罩著的人。這關係,不用白不用。

果然,經過一番battle,老馬正校長的威壓占了上風,把老姚懟成了啞炮。當天下午,那份調班申請的批準通知就送到了張景辰的手裡。

高一三班教室裡,手裡攥著空酸奶瓶的金拓新正帶著幾個跟班,把頭髮上嘀嗒著酸奶的陳希,一步步逼到了牆角。

“你不是挺牛逼麼?那天晚上不是又凶又癲麼?”金拓新晃著瓶子,滿臉譏諷,“來啊!再凶一個給我看看!再癲一個給我瞧瞧啊!臭傻逼!”他往前逼近一步,聲音透著狠厲,“我今天就把話明明白白撂這兒,隻要你還在這學校待一天,我就絕不會讓你舒坦!你小子要是能全須全尾、囫圇個兒地從這學校畢業,我金拓新他媽的就跟你姓!”

縮在牆角的陳希一言不發,隻是悄悄地把手伸進了褲兜裡。緊接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唰”地掏出了一把美工刀。

陳希的動作快得驚人。美工刀亮出的瞬間,他麵前那幾個男生確實慌神了片刻,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然而,等他們看清那把刀是多麼袖珍、多麼“迷你”之後,“噗嗤”一聲,幾個男生繃不住,全都笑出了聲。

金拓新指著自己的肚子,囂張地往前湊了湊,“來啊!有種往這兒捅!我倒要看看,你這小玩意兒能不能捅穿老子裡麵這件襯衣!”

聽到金拓新這充滿調笑的挑釁,旁邊的男生們笑得更加肆無忌憚、前仰後合。

陳希心裡也清楚得很,對方人多勢眾,自己現在根本做不到像那晚偷襲金拓新那樣出其不意了。萬般無奈之下,他猛地將刀鋒一轉,將小小的美工刀片,緊緊抵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捅不死你們,我自殺總行了吧?”他的聲音冰冷刺骨,眼神裡再次燃起那晚令人心悸的癲狂光芒。這個可憐的孩子,又一次被逼到了絕路的邊緣。

再一次對上這雙充滿癲狂、不顧一切的眼睛,金拓新心頭猛地一突,那種毛毛的感覺又回來了。可隨即他就意識到,此時此刻,就算陳希再瘋癲,那把可笑的小刀也根本威脅不到他分毫。想明白這點,剛纔心頭那股毛毛的感覺,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劃啊!有種就照脖子上的大動脈劃!你他媽的今天要是不自殺,老子才真瞧不起你!”金拓新惡狠狠地吼道,眼神裡滿是挑釁。

“慫包!軟蛋!還玩自殺?嚇唬誰呢?你有那個膽量嗎?”旁邊的男生們也跟著起鬨,戲謔地繼續擠兌著陳希。

“就是!快點動手啊!我長這麼大還冇親眼見過人自殺呢!今天托你的福,正好讓哥幾個開開眼,長長見識!”另一個聲音充滿惡意地催促著。

聽著這一句句刺耳且又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戲謔話語,陳希心中的悲憤如同滾燙岩漿,越積越盛,幾乎要將他吞噬。他握著美工刀的手指猛地收緊,抵在脖頸上的鋒利刀片瞬間在他的皮膚上劃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鮮紅的血珠從傷口處滲了出來,格外刺眼。

見到這抹刺目的鮮紅,金拓新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然而,當他看到陳希握著刀的手並冇有繼續用力深割下去時,立刻斷定這隻是陳希在使苦肉計嚇唬人。於是,他壓下心頭那點慌亂,更加囂張地叫嚷起來:“繼續啊!彆停手!這才哪兒到哪兒?就出了這麼點血,糊弄鬼呢!”

陳希的眼中,最後一點光亮熄滅,隻剩下死寂的灰敗。他握著刀柄的手因為過度用力,指關節繃得死緊,指尖都失去了血色,慘白一片。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牙關緊咬,心一橫,就要將那冰冷的刀片劃向脖子上的大動脈。

然而,千鈞一髮的瞬間,高一三班教室門口猛地炸響一聲吼:“誰是陳希?”

聽到這吼聲,陳希猛地睜開了眼睛。

班裡其他原本正屏息圍觀陳希“自殺大戲”的同學們,目光齊刷刷地從陳希身上移開,投向教室門口。

吼聲的主人王一鳴,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向牆角。隻見幾個男生正圍成一圈,把什麼東西堵在了裡麵。他眉頭一皺,臉上掛滿不屑,邁步就進了三班教室。他身後兩個人高馬大的七班男生,也緊跟著走了進來。

這時,以金拓新為首,把陳希死死堵在牆角的幾個男生,也聞聲齊齊回頭,目光正好撞上正一步步向他們走來的王一鳴。下一秒,這幾個人像被針紮了似的,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慌忙左右分開,瞬間給王一鳴讓出了一條直通陳希麵前的路。

王一鳴腳步冇停,徑直走到陳希跟前。

他低頭看著這個縮成一團的人,頭髮上還黏著噁心的酸奶,手裡緊緊攥著一把美工刀,脖子上那道小傷口正滲著點點殷紅的血珠……王一鳴的眉頭頓時皺得比剛纔更緊了。

“你就是陳希噢?”

陳希極其緩慢又僵硬地點了點頭。

“嘖,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逼樣兒了?”

王一鳴彎下腰,一把就將陳希手裡緊攥著的美工刀奪了過來。接著,他隻用了一隻胳膊,就把蜷縮在牆角的陳希給拽了起來。

“七班的夏老師讓我過來接你。從今往後,你就是七班的人了。”王一鳴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莫名的力量。

這句話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陳希那雙原本毫無生氣的瞳孔,驟然間猛地收縮了一下。

三班教室裡其他學生,目光齊刷刷地從王一鳴身上驚疑不定地轉向了狼狽不堪的陳希。

王一鳴猛地轉過身,淩厲的眼神掃過整個三班教室,語氣冰冷而充滿威脅,“都給我聽清楚了!陳希,以後是七班的人!誰他媽再敢動他一根手指頭,就是跟七班過不去,更是跟我王一鳴過不去!”

他的目光最後牢牢釘在了金拓新慘白的臉上,一字一頓,“你們都聽懂冇?”

偌大的三班教室,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隻剩下壓抑的呼吸聲。

王一鳴顯然對這死寂的迴應極其不滿,猛地拔高嗓門,“都他媽聾了嗎?老子問你們聽懂冇有?”

三班的學生們被嚇得一哆嗦,這才如夢初醒,參差不齊地擠出幾個字,“聽……聽懂了……”

“尤其是你!”王一鳴的手指幾乎要戳到金拓新的鼻尖,“你個小逼崽子給我記住,再敢碰陳希一下,老子就弄死你!”

金拓新整個人都僵住了,目光裡隻剩下惶懼,聲音發顫支吾道:“不……不敢了!以後不敢了!”

王一鳴滿意地點了點頭,不再看三班眾人,帶著陳希和那兩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向教室門口走去。

一路穿過課桌間的過道,七班那兩個高大的男生故意將手指關節反覆揉捏,按得“劈啪”作響,臉上更是掛滿凶神惡煞的神情,目光一一掃過三班每一個學生。他們的目光落到哪裡,哪裡的人就像被燙到似的,立刻瑟縮著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回到高一七班教室門口,王一鳴停下腳步,對身後兩個跟班簡短地吩咐,“行了,你倆先回班吧!我帶陳希去辦公室找夏老師!”

辦公室裡,當夏林第一眼看到被王一鳴帶來的陳希時,少年眼中那片濃重的呆滯與毫無生氣的黯淡,瞬間讓她心頭一震,無比的震驚。

“老王!”夏林迅速調整情緒,向王一鳴問道:“陳希腦袋上的酸奶是咋回事兒?”

聽到夏林老師脫口而出,用如此熟稔又親昵的“老王”來稱呼王一鳴,陳希原本黯淡的眸子不禁微微一閃,掠過一絲訝異。他從未想過,一個老師與學生之間,竟能用這般毫無距離的稱呼。

王一鳴撇了撇嘴,臉上浮起一層慍怒,“還能是咋回事兒?我去三班的時候,那幫逼正欺負他呢唄!”

“嘖……”夏林柳眉一豎,帶著責備,“說話就好好說話!哪來那麼多郎當碎?”

王一鳴立馬反應過來,抬手輕輕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口誤!口誤!下回注意!”

夏林冇再理他,轉身從辦公桌上的紙巾盒裡抽出幾張麵巾紙,遞到陳希麵前,“來,趕快擦擦!”

陳希像個提線木偶,機械地接過紙巾,麵無表情地擦拭著頭髮和臉上那些已經快乾掉的酸奶漬。

“行了,冇你事兒了,你先回班吧。”夏林轉頭對王一鳴下了“逐客令”。

“啊?”王一鳴一臉錯愕加不滿,“就這麼把我打發了?事兒辦完就攆人走?”

“不然呢?”夏林一臉理所當然地反問。

“你不表揚表揚我啊?我把這事兒給你辦得這麼漂亮!”

“就是去三班接個人而已,這點小事兒,我給狗脖子上掛根骨頭,它都能給我辦得漂漂亮亮。”

王一鳴雙眼瞬間溢滿了幽怨。他一邊憤憤地轉身往辦公室門口走,一邊氣鼓鼓地甩下話,“行!老夏你厲害!以後再有這種破事兒,你可千萬彆找我!找狗幫你乾去!”

“哎哎哎!這咋還生氣了呢!”夏林對著王一鳴的背影提高聲音,帶著幾分哄勸,“表揚!必須表揚!咱們王一鳴同學這事兒辦得可真棒!真厲害!”

然而,王一鳴對夏林這明顯帶著“商業吹捧”性質的鼓勵不為所動,依舊氣哼哼地走出了辦公室。

“喂!我誇你了!聽見冇啊?”夏林不甘心地追問了一句。

迴應她的,隻有“砰”的一聲重重的關門聲,震得門框似乎都顫了顫。

目睹了夏林老師和王一鳴之間這看似隨意實則親昵的互動模式,陳希臉上雖依舊冇什麼表情,可內心卻早已驚濤駭浪。

同樣被這一幕驚到的,還有坐在夏林對麵辦公桌的一位老師。

那位老師忍不住開口,語氣裡帶著點不認同,“夏老師,你跟你們班學生這關係……可真夠親近的。你這樣慣著他們,不怕把他們給慣壞了,以後冇大冇小?”

夏林聽了,微微一笑,“嗨,本來也都是些小孩兒,慣著就慣著點唄。我們班這群孩子都屬‘順毛驢’,慣著他們點,他們反倒越聽話,越好管。”

對麵那位老師扁了扁嘴,臉上寫滿了不以為然,但也冇再說什麼,低頭忙自己的去了。

夏林的目光重新落回一直安靜站在自己辦公桌旁的陳希身上,語氣變得格外溫和,“陳希,我現在帶你去個地方,你不要排斥,好不?”

“去……去哪兒?”陳希的聲音有些乾澀,帶著點木訥。

夏林站起身,附在陳希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

陳希的眉頭立刻蹙了起來,眼神裡充滿了困惑和思索,彷彿在進行激烈的內心掙紮。

夏林冇有催促,隻是安靜又耐心地站在一旁,目光溫和地注視著他,等待著他的迴應。

時間彷彿凝固了,過了好半晌,陳希緊蹙的眉頭才漸漸鬆開,像是終於下定了某種艱難的決心,極其緩慢地點了點頭。

鞍沈市工讀學校心理輔導室裡,安靜的氣氛中透著些凝重。心理老師將厚厚一套心理評估測試題,輕輕推到了陳希的麵前。

半小時後。

心理老師低頭凝視著最終的測評結果報告,眉心間不知不覺便擰出了一個“川”字,久久冇有鬆開。

一直陪在一旁的夏林,捕捉到了心理老師凝重的神情,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緊了,聲音裡滿是掩飾不住的焦急,“怎麼了?結果……特彆不好嗎?”

心理老師微微頷首,“陳希的狀況……確實有些嚴重,已經超出了我的處理範圍。”她頓了頓,修長的手指習慣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我建議你儘快帶他去醫院的精神科,找專業醫生看看。”

咯噔——

夏林的心猛地一沉,像被無形的手攥住了。她聲音有些發緊,“這麼……嚴重嗎?”

心理老師冇有言語,隻是更加用力地點了點頭。

而一直沉默木訥的陳希,此刻臉上也難得地掠過一絲驚慌。

從心理輔導室出來,夏林絲毫不敢耽誤,立刻帶著陳希直奔醫院。

經過一係列詳儘的問診和檢查,精神科醫生最終給出了診斷:陳希患上了中度抑鬱症。

醫生辦公室門外,冰冷的聯排塑膠椅上,陳希安靜地坐著,像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影子,默默等待著裡麵與醫生交談的夏林。

醫生辦公室內,一位約莫四十歲左右的女大夫,正神情凝重地向夏林交代著陳希的病情。

“夏老師,**學目前的情況,已經相當嚴重了。我建議他立刻辦理休學手續。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況,繼續留在學校對他非常不利,甚至存在風險。他需要24小時不間斷的家長監護和陪伴,以防他可能突然出現的輕生行為……”

走出那間充滿消毒水味道的辦公室,夏林深吸一口氣,試圖不讓內心的波瀾顯露出來。然而,她眼底深處那份沉甸甸的憂慮,還是被心思極其敏感的陳希捕捉到了。

“我的病……很嚴重嗎?”少年的嗓音異常平緩。

其實,當醫生單獨請夏林進去談話時,他就隱隱猜到了結果可能不太樂觀。最初的片刻,心底確實掠過一絲不安。但轉念一想,自己的人生早已跌落穀底,深陷泥潭不能自拔,再多一個病,又能糟糕到哪裡去?這樣想著,那點擔憂反而散了,一種近乎麻木的釋然感,填補上他千瘡百孔的內心。

夏林看著平靜得過分的陳希,不打算繼續隱瞞。

“嗯,”她點了點頭,聲音坦誠,“是稍微有點嚴重。”

陳希也跟著輕輕頷首,彷彿隻是確認了一個早已知曉的答案,“能治嗎?”

夏林用力地揉了揉陳希的發頂,語氣努力顯得輕鬆,“治病的事兒,我會去跟你爸媽談,不用你操心!現在咱倆最要緊的任務,是趕緊找地方填飽肚子。這都過了飯點多久了?我餓得前胸都快貼後背了!”

果然,這位自稱“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夏老師,一出醫院大門,就拉著陳希走進了馬路對麵的肯德基,而後利索地點了三分套餐。

然而,把陳希安頓好後,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夏林並冇有立刻狼吞虎嚥,反而是轉身快步走出店門,站在門口打起了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冰冷的電子提示音一遍遍重複。夏林蹙起了眉。

無奈之下,打不通陳希父親的電話,隻好轉而撥打了陳希母親的號碼。

“喂,您好,請問您是哪位?”電話接通了,聽筒裡的聲音慵懶而閒適,一聽就是位不為生活奔波勞碌的主兒。

“您好,請問您是陳希的母親嗎?我是陳希的班主任,我叫夏林。”

夏林甩出自我介紹,電話那頭,陳母突然沉默了。

異常的寂靜讓夏林誤以為是信號出了問題,她連忙對著話筒提高了聲音,“喂?喂?您好?請問您在聽嗎?喂……”

電話那端,陳母的聲音重新響起,帶著一種刻意禮貌和疏離,“您好,夏老師,我在聽呢!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兒?”

“是這樣的,陳希生病了,醫生診斷他患上了中度抑鬱症。情況比較嚴重,醫生建議他辦理休學,並且由家長24小時貼身看護……”

冇等夏林把話說完,電話那頭的陳母一聽到“中度抑鬱症”和“24小時看管”,立刻像被燙到似的,聲音陡地拔高,“夏老師,等等!我不知道您清不清楚,我跟陳希他爸早就離婚了。陳希的撫養權,在他爸爸那。這種事情,您是不是應該直接去找他爸爸處理?您來找我,這不合適吧?”

聽著陳母這番急於推卸責任、恨不得立刻劃清界限的說辭,夏林隻覺得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噌”地從腳底直衝頭頂。

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是用儘了全身力氣才壓下那股翻騰的怒意,儘量讓再次開口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而剋製,“陳希媽媽,我理解您的處境。但在聯絡您之前,我已經反覆撥打過陳希父親的電話了,一直無人接聽,迫不得已纔打給您。就算你們已經離婚多年,孩子的撫養權判給了父親,這也無法斬斷您和陳希之間客觀存在的母子關係!現在孩子病了,需要家人的關心和陪伴。作為他的親生母親,您就一點兒也不打算管嗎?”

“我已經再婚了,而且也有了新的孩子。我是真的不方便照顧陳希。這樣吧,等以後有時間了,我會抽空去學校看看他的。我這邊還有點事要忙,先這樣吧!”

聽筒裡傳來“嘟嘟”的忙音,陳母已匆匆掛斷了電話,可夏林卻還保持著聽電話的姿勢,對著空氣徒勞又憤怒地“喂?喂?喂?”

“靠!”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肯德基明亮的落地窗內,陳希將窗外夏林憤慨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他幾乎立刻就猜到了夏林剛纔是在給誰打電話,以及那通電話的結果是什麼。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悄然漫上心頭。

他飛快地低下頭,將那份沉重的失落感深深埋進手中的漢堡,然後拿起漢堡,佯裝若無其事地、機械地咬了一大口,可眼淚卻不知不覺從眼角滑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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