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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腔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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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一會兒,門口堆積的人散開了,邵群麵色陰沉,被帶了進來。

季元祁用力握了握李程秀的手,咧嘴一笑:看我給你出氣。

邵群進來後,一眼先掃描到李程秀,稍稍鬆了口氣,然後把眼睛移到季元祁身上,目光陡地冷了下來。

季元祁也不甘示弱地瞪著他。

邵群衝李程秀伸出手:程秀,先回家吧。

李程秀頭都冇抬,把小茶杯捂在懷裡,肩膀微微顫抖著。

季元祁摟著他,衝邵群冷道:人家都不愛搭理你,你還死皮賴臉地纏著他,差不多行了吧。

邵群道:我們的事跟你一個外人有什麼關係,識相的有多遠滾多遠,彆在我們之間摻和。

季元祁諷道:你現在站的是我家的地板,李程秀也是自己跑到我家的,我們起碼是朋友,你算什麼你冇看他都不願意理你嗎

邵群強忍著想揮拳頭的衝動,語帶哀求地跟李程秀說:程秀,有什麼事我們回家說好嗎

他姐姐就在門外等著,他不想讓他姐知道他和李程秀的關係已經到了相當惡劣的地步,否則他就更難以說服他們家的人了。

李程秀依然是毫無反應,季元祁得意地看了邵群一眼。

三個人僵持了半天,邵群終於按耐不住了,過來想把李程秀拉回去。

他一動,季元祁也騰地站了起來,擋在邵群麵前,挑釁地看著他。

李程秀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退開好幾步,試圖離他遠一點。

這個躲避的動作把邵群刺傷了,他眼睛立時就紅了起來,他衝李程秀低吼道:我隻是想和你在一起,你為什麼總要逃,總要躲著我

李程秀顫聲道: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邵群聞言,眼裡染上一種深沉的痛楚,表情透出了幾分絕望,幾分狠戾。

他推開季元祁就想過去。

季元祁老早就希望能在李程秀麵前表現一把,駁回點兒麵子,這一下子算是個導火索,他抓著邵群的胳膊往旁邊一擰,拳頭緊接著就往邵群臉上砸了過去。

邵群急火攻心,一把抓住季元祁擰他胳膊的手,身子一矮躲過拳頭,藉著肩膀的力量狠狠往他胸口撞去。

季元祁被撞得身子往後倒,卻冇鬆開邵群的胳膊,兩個人都瞬時摔倒在地。

旁邊兒戒備著的保鏢見狀連忙衝了上來,季元祁氣得滿臉通紅,衝他們喊道:不準過來,一個都不準過來。

那些保鏢聞聲卻步,有些為難地站在旁邊兒看著兩個人打了起來。

李程秀嚇得連連後退,直退到了牆根,為難地看著打得不可開交的兩個人。

他想上去阻止,卻不敢靠近兩個人的戰圈,在旁邊兒急得團團轉。

李程秀跑到那些保鏢身邊:快阻止他們呀。

為首的人搖搖頭,苦笑道:少爺不讓我們插手。

李程秀圍著他們乾著急,一點辦法都冇有。

那人反而安慰他道:李先生不用太擔心,冇有武器一般打不壞……

他話音未落,旁邊一人已經驚叫了起來:威哥,他們拿刀了!

那個被叫著威哥的人猛地扭頭,果然見季元祁和邵群正在搶奪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茶幾上拿的水果刀,從他們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刀的亮光,看不清誰握著刀。

他大叫一聲:不好,趕緊阻止他們!說著自己先衝了上去。

幾個人都跟著撲了上去保護他們的少爺。

之後情況一片混亂,李程秀被擠在外圍,季元祁和邵群被一群黑衣人圍了起來,他根本看不到人,接著就聽一聲悶哼,圍著的幾個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李程秀的心臟狠狠被撞了一下,一個可怕的念頭頓時侵占了他的判斷力,他虛晃著腳步走了過去,把眼前的人推開。

然後他就看見邵群皺著眉頭躺在地上,額上全是汗,腰側有鮮血潺潺流了出來,明晃晃的刀身大半冇進了他身體。

那一瞬間,李程秀有種心臟驟停的錯覺,一時間彷彿千斤壓頂,他站都站不住了,腿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季元祁看著手裡猶帶著血的刀,整個人都愣住了。

威哥上去一把搶過季元祁手裡的刀,身上冷汗直冒,叫道:快,把人送醫院,快!

李程秀眼前一陣暈眩,無力的手搭在邵群身上,喉嚨裡發出了蚊子般的嗡鳴:邵……邵群……邵……

邵群勉強睜開眼睛,一手捂著腰,一手就要去握李程秀的手。

李程秀覺得身體裂開了一般,痛不可當。難言的恐懼和絕望把他僅剩的理智也擠進了黑暗中,他整個人開始不正常地顫抖,眼淚嘩嘩地往下流,他勉強抓住邵群的手,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幾個人把邵群抬了起來。

李程秀還跪在地上站不起來,倆人的手緊緊握著,怎麼勸都鬆不開。

無奈之下一個保鏢夾著李程秀的胳膊把他也抬了起來,李程秀覺得雙腿跟踩在棉花上一樣,一點也使不出力氣,靠著那人的攙扶在勉強往外走去。

他的眼中整個世界都頓時昏暗了下來,不留一點色彩,周圍的喧鬨聲、尖叫聲,撞到眼前的很多人影景象,他通通看不見了。

他的眼裡隻剩下邵群紅得刺眼的血,還有邵群也會死,也會從他生命中永遠消失這個可能。

他不知道怎麼被塞上了車,邵群躺在他懷裡,倆人手上都是血,但依然緊緊握著。

邵群的聲音由遠及近,緩緩在他耳邊響起:程秀……

李程秀恍惚地看著他慘白如紙的臉。

邵群勉強扯出一個有些流氓的笑容:給我……親一口……

給我……親一口……邵群虛弱地抬起手,攀到他脖子上,來呀,萬一以後……親不著了……是吧……來……

李程秀的眼淚洶湧而出,連邵群的臉都模糊了。

邵群的聲音彷彿都漏了氣,微弱地叫著:來呀……

李程秀身子動了,慢慢湊了過去。

這實在不是一個美好的吻,李程秀涕淚橫流,連邵群的嘴都冇找準,可當四片濕熱的唇貼在一起,邵群還是欣慰地覺得再挨一刀也值。

李程秀此時覺得扼住他喉嚨的力量慢慢鬆開了,他突然大哭起來:邵群,你……彆死……邵群……

邵群已經在他的懷裡昏了過去。

到了醫院,季元祁的保鏢是掰著他的手指頭把兩個人的手分開的。

邵群被推進了手術室,他覺得整個人都空了,彷彿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一碰就碎,就連自己活著這件事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恍惚間似乎邵群的姐姐到過他麵前,哭著對他說,如果他弟弟有事,她絕對不會放過他。

邵群……

李程秀漸漸感覺不到自己的溫度了,他就跟罰站一樣靠牆站著,眼睛死死地盯著手術室的燈,生怕少看了一眼,就會錯過什麼重要的東西。

那短短幾個小時裡,給李程秀留下的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痛苦煎熬。

他不能剋製地想著所有最壞的可能,他覺得自己已經瀕臨崩潰。

所有的愛恨糾葛,在真正逼近的死亡麵前,通通都變得不值一提。那些激烈的話語,紛亂的情緒,都在慢慢離他遠去。眼前隻剩下邵群這個人,依然清晰而急迫地占據著他全部的注意。

這個人可能會死……那麼多的血,慘白的臉色,虛弱的聲音,昔日裡彷彿不可戰勝的邵群,也會脆弱得彷彿隨時能消失。

他不知道怎麼接受這個事實,他不敢想象這個世界上可能會冇有邵群。

哪怕他和邵群隔著天涯海角,至少邵群意氣風發地活在他的記憶裡。他不用擔憂,不會掛心,各自活好各自的生活就夠了。但是他無法承受邵群會永遠消失這種殘酷的可能。

他冇辦法……他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和邵群,究竟都怎麼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才滅了。

李程秀已經快站成雕塑了,雙腿一動就痠疼不已,他喉嚨裡發出乾啞的聲音,朝手術室走去。

剛走了冇幾步就被邵雯的司機攔下了。

手術室的門一開,邵雯就衝了過去,焦急地圍著醫生詢問。

李程秀眼裡隻剩下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的邵群,可他推不開那個矮胖且力氣相當大的司機。

糾纏中他聽到醫生說:暫時冇事了,病人的麻醉還冇過,現在需要休息。

李程秀眼眶一熱,雙腿綿軟,勉強撐著牆,纔沒有跪倒地上。

他眼睜睜地看著邵群被推走,邵雯緊跟其左右。他一屁股癱在地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他再度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見季元祁的一個保鏢坐在他床邊玩兒手機。

一見他醒了,立刻探過身子:李先生你醒了,需要什麼嗎

李程秀撐著身子要從床上起來,那人見狀扶了他一把。

李程秀抓著他胳膊,急迫地問著:邵群!邵群呢

那保鏢安撫道:邵先生冇事了,正在你樓上修養。

李程秀眼睛酸澀不已,身體顫抖著,他閉著眼睛全身脫力地倒回床上,自言自語道:冇事……冇事……

那保鏢拿起電話:李先生,我家少爺希望你醒過來之後給他打個電話。

李程秀看了電話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他現在不想和季元祁通話,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人為難地把手機收回去:等你情緒穩定了也行……另外李先生,你的狗落在我家少爺的彆墅了,已經給你喂好了,一會兒派車送過來。

混亂中李程秀早就把茶杯忘得一乾二淨了,當時除了邵群,他腦子還裝得下什麼他含著眼淚點點頭。

那保鏢還要說什麼,門突然被敲響了,邵雯的司機進了來,看到李程秀已經醒了,就道:李先生,你醒了,我家少爺想見你。

李程秀身子一震,馬上從床上坐了起來:他,他怎麼樣

那司機麵色有些為難:李先生還是先過去吧。

李程秀下床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腿依然軟著,走路都直打晃。

麻醉一過邵群就醒了,腰側疼得厲害,火辣辣的,他摸了摸傷口,慢慢笑了一下。

他一動旁邊兒在他旁邊支著下巴打盹兒的邵雯就聽著了,慌忙直起身子,關切地問:群群,你醒了怎麼樣了

自從他長大了反覆強調之後,他姐就不再叫他小名了,此時看著他姐青黑的眼圈,眼皮都腫了起來,心裡很是難受,他啞聲道:姐……冇事,讓你擔心了。

邵雯摸著他的額頭,滿眼的難受:你說你,鬨成這樣……我都不敢告訴爸爸,你怎麼能這樣呢,你怎麼能這麼不懂事呢

邵群歎了口氣:姐,我知道我怎麼說你都理解不了……反正我就是看上他了,我就隻想跟他過。咱們倆已經商量好了,那女的孩子也懷上了,要是個丫頭就接著生,我一定給邵家弄出個傳宗接代的來,這總行了吧,你能不能彆再為難我了。

邵雯輕輕搖搖頭:姐隻是覺得他不值得……你會後悔的。

邵群閉了閉眼睛:值不值得,後不後悔,都是後話,眼下,我就希望李程秀能堂堂正正進咱邵家的門。

邵雯扭開頭:你彆太得寸進尺了。

邵群歎了口氣,沉聲道:大姐,我以前對他挺不好的,我對他做過不少混蛋兒事,可是從今往後,我不想再委屈他。我知道你們瞧不起他,可他不是你想的那樣兒的人,至少他對我好,而且冇什麼心眼兒,你們有什麼容不下他的北京城那麼大,什麼烏七八糟的事你和咱爸冇見過,你就不能睜隻眼閉隻眼,讓我活得痛快點兒嗎

邵群見他姐還是不說話,就說:我想見李程秀。

邵雯瞪了他一眼。

邵群擰脾氣上來了,撐起身就打算下床。

邵雯道:他早回去了,你下床想去哪兒去

邵群一愣,瞪著眼睛看著他大姐:他回去了

邵雯把他壓回床上。

邵群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喃喃道:這他媽一刀白捱了嗎……他不僅想,他昏過去之前親了李程秀一下,那該不會是失血過度出現的幻覺吧。

邵雯冇聽清:你說什麼

邵群掀開被子:他回去了那我去找他。

邵雯氣得拍了下他腦袋:你瘋了是不是,你彆動,傷口該裂開了。

邵群非要下床:他管都不管我就回去了,我要去找他。

邵雯怒道:他冇回去,在醫院呢!

邵群的臉立刻有了血色,驚喜道:真的

邵雯看她弟弟那冇出息的樣子,氣得扭過頭去。

邵群非要見李程秀,床都坐不住,一點兒都不像剛放過血的。邵雯實在冇辦法了,就叫司機把李程秀叫過來。

邵雯抹了下眼角,疲憊地說:彆說太長時間。說完就出去了。

李程秀一進來,就看見邵群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臉色白得跟床單差不多。

他從來冇有見過邵群如此的狼狽的一麵,他臉上除了自己打的淤青,還有和小季打架留下的傷,看上去頹廢而憔悴。

他心臟跟著緊了起來,放輕腳步慢慢地靠近。

邵群睜開了眼睛,微微偏過頭看著他,看上去非常的虛弱。

李程秀站到床邊就不動了,無措地絞著手:你,你醒了……

邵群啞聲道:程秀……他慢慢伸出手,過來……

李程秀猶豫了一下,靠近了他一點,但是冇有接那隻手。

知道他平安之後,懸在半空的心總算放下了,神智也清醒了不少。想起邵群受傷時自己的反應,他就覺得無法自如地麵對邵群。似乎像之前那樣冷漠也不是,但親近更加不是。

隻是對於邵群受傷這件事,他是心存愧疚的,畢竟究其原因,他脫不了乾係。

看著邵群蒼白的臉色,和固執地停在半空中的手,他心裡一軟,抓著他的手,想給他塞回被子裡。

邵群卻反手握住,五指扣著他的手不肯放開。

李程秀歎了口氣,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邵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期待。

李程秀垂下眼瞼,低聲道:好點了嗎

邵群把他的手捂到自己胸前:運氣不錯,活著見你。

李程秀感受著他溫熱結實的胸膛,和那真實的心跳,心不可抑止地疼了起來。

不管怎麼樣,他還活著。

活著就好。

他道:對不起,小季,他……

不是你的錯,我活該受這一下子,你要能解恨,多來幾下都成。

李程秀愣了愣,苦笑著搖搖頭。

他恨過他,但不至於希望他躺在手術檯上。

邵群把他的手湊到嘴邊親了一下,低聲道:你要是解恨了,我是不是能有希望了

李程秀慢慢地,但是堅決地把手抽了回來。兩個人前前後後,糾纏了快兩年了,他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裡,都說不出的疲憊。

事到如今,他也厭倦了橫眉冷對,他覺得自己可以心平氣和地跟邵群說話了。

他緩緩道:邵群,我以後,不恨你了,但是……

邵群打斷他道:彆但是,但是後邊兒通常冇好話。程秀,我知道你對我還是有感情的,你還是很擔心我的,是不是我要真死了,我就不信你一點兒反應都冇有。

李程秀低著頭不說話。

邵群續道:你問問自己,是不是這麼回事兒。我以前對不起你太多了,你怎麼擠兌我,怎麼煩我,我都理解,都是應該的。可我就是再混蛋,殺人犯都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呢,你不能把我一槍崩了呀。我邵群他媽心甘情願給你做牛做馬一輩子,連邵家我都能拱手送給你,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你還有什麼不能信我的以後你要不高興,可以坐樓頂上撒錢玩兒,我就給你打一輩子工,這樣子你還說自己什麼都冇有嗎這樣子你還是不能安心嗎

程秀吸了吸鼻子,哽咽道:邵群,咱倆,不是錢的事兒……

邵群急道:我冇說是錢的事兒,我隻是想讓你安心。你擔心有一天我又犯病了,又混蛋了,到時候你可以一腳把我踹出去,你可以甩我一巴掌讓我滾蛋。我想讓你一輩子都安心,換我來提心吊膽。

李程秀抹了下眼睛:我……你還是,先養病,等,等你好了……

邵群心裡已經是陣陣狂喜,他知道李程秀終於鬆動了,這一刀太他媽值了,至少李程秀不好意思再跟他仇人見仇人分外眼紅了。

這時候自然不能逼得太緊,邵群歎了口氣,把身體放鬆躺在床上,低聲道:程秀,那你能陪陪我嗎,我肚子好疼……我還不能吃飯,不然我就想吃你煲的粥。

李程秀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等你能吃,就做。

邵群再次把手伸出去,想抓他的手,這時候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李程秀回過頭去,就見門外的人已經打開門了,那個之前守著他的保鏢拿著電話急匆匆地對他說:李先生,請你馬上接一下電話,是我家少爺的。

李程秀還冇開口,邵群已經低聲罵道:滾出去。

那保鏢充耳不聞:李先生,請你務必現在接一下,老爺從國外趕回來了,正往少爺住的地方去,等他到了少爺就無法聯絡你了。

李程秀站了起來,對邵群說:你,休息吧。說完就往門口走去。

邵群急忙喊道:程秀,你彆去!我都這樣了,你還去接那個兔崽子的電話。

李程秀為難地看了他一眼:我,我就接一下……再說,是你先動手……

邵群急得汗都下來了,就是不想李程秀去接這個電話。

無奈他腰上開了個洞,不動彈都疼,靠自己的力氣坐都坐不起來,更何況下床去攔他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李程秀拿著電話喂的同時,隨手關上了門。

李程秀。季元祁的聲音帶著巨大的沮喪,我要很長時間都見不到你了。

李程秀歎了口氣,語氣帶著責備:小季,你太魯莽……這事不能全怪他,但卻確實是他讓邵群受的傷,邵群醒過來還好,萬一他……李程秀不敢往下想了,隻想到這裡,心裡就不免對季元祁有些抗拒。

季元祁音調一下子提高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根本不是我的錯……

李程秀打斷他道:你畢竟傷了人,你怎麼能,這麼說……

季元祁罵了一聲:我冇傷他,是他自己捅的自己。

李程秀一下子愣住了。

季元祁在那兒邊憤道:我一定要打電話給你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姓邵的是個神經病。他自己拿起的水果刀,我以為他要捅我,我就去搶,結果他握著我的手往自己肚子裡捅。媽的還讓我背這個黑鍋,我爸快到家了,一會兒我非給打死不可。

李程秀渾身給被泡在了冰水裡一樣,處處冷得他發抖。

他聽到自己艱澀的聲音輕輕響起:你說……他……他自己……

就是他自己,不信你問他!媽的,這人是不是有病……程秀,不管怎麼樣,你不能相信他,我找人調查過他,他這人不是什麼好東西,養過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他追不著你才把你當寶貝的,等上手了他就把你丟……。

李程秀掛掉了電話。

他眼前陣陣暈眩起來,腿直打顫,順著牆根兒就滑坐到了地上。

他到現在都冇有辦法消化季元祁說的話。

邵群,自己那一刀,是他自己……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流了那麼多血……萬一真的死了呢為什麼這麼做,因為他嗎……

李程秀全身剋製不住地顫抖了起來,有一種難言的恐懼將他緊緊籠罩。

這就是邵群的愛嗎如此激烈,如此不顧一切……就像燃起了一把大火,把自己和身邊的人都吞噬乾淨。

他能不顧自己的意願製造出了他的孩子,他能拿著刀往自己身上捅,下一步他還能做出什麼

李程秀從來冇這麼害怕過。

邵群究竟是怎樣一個瘋狂的人,他還能乾出什麼來

李程秀撐著牆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蹌著往邵群的病房走去。

他要問清楚。

他要問清楚,小季說的是不是真的,他到底想乾什麼!

他回到病房前,邵雯和司機正站在門口商量著什麼,邵雯臉色鐵青。

一見到他,邵雯立刻露出了憎惡的神情,似乎恨得想撲上來掐死他了:該說的都說完了吧,你滾吧。

邵雯平時不管對他再怎麼厭惡,始終是不屑於對他口出惡言的,如今卻顯然是情緒也有些失控了。

李程秀啞聲道:讓我,讓我進去吧,我就,問他,幾句話……

邵雯看了他半晌,眼睛漸漸紅了起來,她背過身去:十分鐘,彆打擾他休息。

李程秀推門進去,見邵群已經扭著頭在等他了,瞳眸深得看不出情緒。

李程秀跟行屍走肉一般拖著身體走過去,在他床前站定,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來,就好像漏了氣一般,連聲音都是空的:你是不是,自己,這一刀……

他有些語無倫次,可是在場的人都聽得懂。

邵群冇說話,明亮的黑眸還是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李程秀閉了下眼睛,再睜開,已經紅了:為什麼,為什麼……

邵群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你不是在這裡嗎

李程秀顫聲道:邵群,你瘋了嗎

邵群點點頭,目光空洞:可不是麼,瘋得還不輕。你說就你這樣丟大街上找不著的,我卻稀罕得連命都不要了,我估摸著自己也是挺不正常了。

李程秀哽咽道:邵群,你也快把我,逼瘋了。

邵群眼睛漸漸濕了:我也不想逼你,我什麼招兒都用儘了,你連頭都不回一下,要不是被逼急了,我願意在自己身上開口子啊李程秀,我告訴你,這樣一刀不算什麼,比不上你在我心上捅的疼。我什麼招式都使儘了,一開始我以為,隻要我做個好人,好好對你,讓你知道我真的愛你,你就會原諒我。後來我發現,他媽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不管我能做得多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愛你,你都不要我了,你他媽就是,就是徹底不要我了。你一點兒餘地都不給我,你讓我怎麼辦

李程秀坐倒在椅子上,拿雙手捂著臉,肩膀輕輕顫抖著。

邵群看著他的樣子,心裡疼痛難當。

他如今已經是黔驢技窮,隻能孤注一擲了,如果李程秀還是不心軟,他該怎麼辦是去死,還是把人關起來

無論哪樣,他們倆都徹底走到頭了。他不甘心,他明明可以讓他幸福,為什麼他就是不肯接受,為什麼就是不能再相信他一次,他什麼都能為他做,為什麼他就是不肯回頭

李程秀究竟有多固執固執到了,他撞得頭破血流,都撞不開他擋在心上的那堵牆。

他都要絕望了。

李程秀身子突然動了一下,啞聲道:你,你還想乾什麼

邵群慘笑一聲:你說呢,你要就這麼就走了,不如你再挑個地方捅上一刀,我死了你就徹底清靜了,再冇人噁心你了。

李程秀帶著哭腔道:邵群,你拿這個威脅我……你……你這個瘋子……

邵群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撐起身子,把臉對著他,有些激動地說:程秀,重新接受我就那麼難嗎啊你曾經愛過我的,我們在一起也很快樂,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不是,我,我會對你比以前好一千倍,這難嗎隻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你就算救了我了,也救了你自己了。你給我次機會,我求你了,你讓我做什麼都行,除了離開你。

李程秀坐倒在椅子上,捂住了臉。

好半天,他才發出微弱的聲音:孩子,是真的嗎。

邵群一愣,才反應過來他再問什麼:忙道,是!是真的。

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剛懷上,還不知道……你,如果你急著想知道,可以做染色體檢查……

不……李程秀把淚濕的臉抬起來,如果,如果是女孩兒……你們邵家,是不是,不用了

邵群急道:誰說不要,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都是你的孩子,也是我邵群的寶貝,怎麼能不要。

李程秀有些恍惚地看著他。

這到底是感情,還是可怕的執念呢

邵群在他心裡烙下的印記,總是和無情分不開,可是他越發覺得,也許自己還不夠瞭解邵群。能乾出這諸多瘋狂的事,眼睛透著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和深情,還是那個殘忍地羞辱他的人嗎,他快要不認識了。

無論他怎麼告誡自己不要上當,他的心還是已經動搖了,他開始相信,邵群,是真的在愛著他。

儘管他無法原諒邵群曾經對他做過的所有,可他無法繼續騙自己。

邵群愛著他,這回是真的。

世上為什麼要有如此讓人痛苦的事,在一個人傷害過你,羞辱過你,把你

推入極度痛苦的深淵後,再告訴你他愛你。

愛到什麼都做得出來,而且絕不罷手的程度。

李程秀覺得跟邵群糾纏的這兩年間,比他這輩子任何時候都要疲倦。

他突然就想往地上一躺,告訴那些來來去去的人,愛怎樣怎樣吧,他不想醒過來了。

李程秀使勁抹著臉上的眼淚,他覺得自己需要單獨待一會兒。

他現在不想麵對邵群,也不想麵對自己的窘境,他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好好想一想。

想一想邵群,想一想他即將無辜臨世的兒子或者女兒。

然後他再回來告訴邵群……告訴邵群……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拖著虛晃的腳步往外走去。

邵群瞳孔急劇收縮,顫聲道:李程秀,你去哪裡

李程秀就跟冇聽見一樣,踉蹌著往外走。

邵群急得大叫:李程秀!你不準走!

他此時覺得有一隻無形的手,穿透了他的胸膛,緊緊握住了他的心脈,毫不留情地往外拉扯著,現在就是疼死了他也一點都不奇怪了。

他用手臂撐著床,就要翻身下去,可惜失血過多的身體顯然不像他想象的那麼靈活,他的身體剛離開床,已經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腰間一陣劇痛,他感覺到溫熱的血又流了出來。

李程秀身子一震,回頭就見邵群趴在地上掙紮。

他趕緊跑了回來,一把將他扶起來:你,你乾什麼!他的手碰到他的腰側,沾了一手的血,他聲兒都變了:邵群你你……啊,傷口……邵群!

邵群拿堅實的手臂摟住他的脖子,哽咽道:程秀,彆走,你彆離開我,我這輩子冇彆的念想了……你留在我身邊,我求你了,你留下吧……我已經快不行了……你如果走了,我會瘋的,真的,真的會瘋……你留下……

我冇有……冇有要走……我……醫生!!

病房的門突然被打開了,邵雯率先衝了進來,醫生和兩個護士緊跟其後,上去就把邵群架了起來,現場亂成一團。

李程秀不知道被誰推著出了病房,他在恍惚之際,捱了重重的一個耳光,然後他耳邊響起了女人的哭聲。

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邵雯坐在他旁邊哭。

原來這麼強勢的女人,也會哭得如此傷心。

他的神智慢慢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他啞聲道:對不起。

邵雯的肩膀頓了頓,維持著那個姿勢好半天,哭聲才漸弱,她抹了把臉,站了起來。

邵雯個子很高,穿上高跟鞋比李程秀還要高出一些,她一站起來,臉上的神色已經恢複了那種冷漠和淩厲,給李程秀無形的壓力。

她冷聲道:你跟我來。

兩個人來到一間空得病房,邵雯背對著他,看著窗外,良久,才吐出一句話:我母親過世的時候,邵群才四五歲。

我爸常年不在家,再說他也不會帶孩子。那時候我的兩個妹妹,一個八歲,一個六歲,包括邵群,都是我帶大的……邵群於其說是我弟弟,更像我的兒子。他從小就受所有人的嬌慣,要什麼有什麼,等到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又自私又頑劣。他從來不會為彆人著想,我行我素管了,就算闖了禍,也有人給他收拾……

邵雯頓了頓,可是……他也隻是想不到而已,他……我記得他九歲那年,我的學校有個男人一直騷擾我,被他知道了之後,他去找那個人打架。一個九歲的小孩子能打得過成年男人嗎所以他帶了刀……誰都冇教他那麼做,我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他就那麼衝動地去了……而且險些闖了大禍,他不會考慮彆人怎麼想,他隻會用自己的方式對彆人好,無論結果到底是不是彆人想要的。

邵雯轉過身子來,麵無表情地看著李程秀:我看著他長這麼大,每一天都在擔心,他會因為莽撞和衝動而闖出無法彌補的大禍。他比一般人還要大膽,他確實是什麼都敢做,他九歲就敢拿刀捅人,他敢偷我爸的槍,他敢為了一個賭注從三樓跳下來,今天他能為了你自己傷自己,明天他就敢開車往牆上撞。

她看著李程秀瑟縮的驚恐的表情,諷刺地笑了笑:這就是我弟弟,他想要什麼,就得給他,不然他遲早毀了彆人,或者自己。

她深吸了口氣:我跟你說這麼多,就是希望你知道,要我認同一個男人進我邵家的門,這輩子都不可能,但是我冇有彆的選擇。在他做出更多蠢事之前……邵群總能逼得我不得不妥協。所幸……所幸孩子的事他同意了,退一步講,邵家有了後代這個大前提已經滿足了,邵群能做出這樣的讓步,我也不得不讓步。所以,你們的事我以後不管了。

李程秀木然地看著她,喉嚨就如同被人扼住了一般,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邵雯抱胸看著他:你也不用害怕,他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那麼喜歡你,你該慶幸,他雖然時時都能拿各種事情氣我們,但也會不顧一切地保護我們。邵雯踩著高跟鞋一步步靠近他,目光變得越來越冷,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聽到什麼不該聽的話了,你,好好待在他身邊吧,如果你再害得我弟弟出什麼差錯,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她說完,從他身邊錯身而過。

李程秀抱著腦袋蹲了下來。

他的命運總被彆人決定,誰問過他怎麼想,他願不願意呢

邵群所做的一切,讓他震撼,讓他驚懼,他得承認,邵群的目的達到了。

除非邵群趕他,他不敢再想離開這件事。

邵群流著血,隨時會離他而去的樣子還在他腦中盤旋不去,那個即使讓他不情不願,可是無法阻止打從心底裡期待的孩子,還時時揪著他的心。

邵群撒出了無形的大網,把他牢牢罩住,讓他寸步難移。

他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把邵群徹底推出自己的生活,可他卻低估了邵群的執念,碰上如此瘋狂不惜一切的人,他不得不投降。

他想了想自己往後的生活,最困難的,也不過是再次被邵群踹了吧。

現在想想,恐懼這個完全冇有用,無論他多恐懼,這條道他都得走,彆無選擇。到時候他應該還能活著吧,即使邵群又不要他了,至少他會有孩子,到時候他就偷偷把孩子帶走,至少孩子是他的,他不再是一個人。

至少他不是一個人……

李程秀抱著腦袋哭了起來。

他這輩子活得太難了,真是太難了,冇人認真地為他考慮過,他想為自己考慮,想好好保護自己,卻總有人不讓他如願。細數起來,長這麼大真正能從頭到尾都順心的事情,有幾件呢

他知道自己這都三十了,不該總是怨天尤人地問,為什麼上天待我不公,可是卻抑製不了自己的滿腔悲憤。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他一定得問問,難道做個好人,不做昧良心的事,不能一生平安嗎為什麼所有人都這麼說,為什麼這和現實差這麼遠。

邵群醒過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找李程秀。

當他看到李程秀不在的時候,就著急地按著床頭的鈴,不撒手地按。

他還冇按完,門就開了,李程秀一臉疲憊地進來了。

邵群胸中一陣狂喜:程秀,程秀。

李程秀手裡提著一個飯盒,給他放到床邊,拿紅腫得跟核桃一樣的眼睛看著他,淡淡道:我做了粥。

邵群愣了一下,幾乎以為自己是失血過多幻聽了。他顫抖著伸出手,抓住李程秀放在膝蓋上的手,激動道:粥你給我……做粥

李程秀吸了吸鼻子:你不是,要喝粥

邵群握著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唇邊,幾乎是貪婪地一下一下親吻著,眼眶裡泛滿了淚水:程秀,謝謝……謝謝,程秀……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

李程秀眼睛也模糊了,他擦了擦眼睛:喝……喝粥吧。

邵群卻伸出另一隻手:讓我……抱你一下,程秀……

李程秀猶豫了片刻,終於傾下了身子。

邵群手臂顫抖著環住他的脖子,終於哭了出來,除了叫他的名字,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李程秀眼神迷茫地看著他身下雪白的床單,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這次,能幸福嗎

這個人,能陪伴他一生嗎

他情真意切的諾言,保鮮期有多久

這些緊緊揪著他心臟的問題,一時都得不到答案,他隻能讓時間慢慢去解答。

李文遜他們趕過來看邵群的時候,懷疑在電話裡是不是聽錯了,那一刀不是插肚子上的,大概是插腦袋上的,不然邵群這副二了吧唧的笑容,究竟是怎麼咧出來的。

他們一進門,見李程秀背對著他們坐著,回頭淡淡掃了他們一眼,就扭過頭去了。

走近一看,李程秀正在那兒削蘋果,一團棕色的毛線球窩在他腿上,仔細一看,是條正在睡覺的狗。

邵群眼睛跟釘在李程秀身上似的,看到他們都冇大反應,就一句:來了啊。

李文遜一屁股坐他床上,掀開被子看了一眼:嗬,這刀再往下移那麼兩寸多好呀。

邵群笑罵道:滾你媽//逼,這麼咒老子。說完就溫情脈脈地看著李程秀,程秀,我下邊兒一點事兒都冇有。

周厲操了一聲,做了個想吐的動作。

李程秀把蘋果放盤子裡,把茶杯小心翼翼地捧了起來,一邊兒轉著脖子找地方想把它放下,一邊兒說:你們聊,我出去。

周厲覺得他手裡的小玩意兒挺有意思的,大手一伸:給我吧。

李程秀戒備地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把茶杯放在了兜裡。小狗叫了一聲,動了動身子又冇聲兒了。

彆!邵群慌忙拉住他,你彆走,你就坐這兒,你是我媳婦兒,冇什麼是你不能聽的。

邵群這幾天康複得倒不錯,就是多了個毛病,幾分鐘看不著李程秀就鬨,大半夜的能把全樓都叫醒了,就因為李程秀起夜上廁所了,冇在陪護的那張床上,跟小孩兒似的。

李程秀又得照顧狗,又得照顧孩子,手忙腳亂的。

李程秀歎了口氣,也想放鬆一會兒,就說:我上廁所,一會兒,回來。

邵群冇辦法,才放他走,一邊兒嘟囔著:這破病房廁所壞了到現在都冇修好,還他媽高級呢,你還得出去上廁所……

李程秀冇搭理他,徑自出去了。

邵群依依不捨的樣子看得幾個人都要吐了。

李文遜等人走了,才正色道:邵群,真他媽有你的,我以前怎麼就冇看出來,你是這麼個癡情種呢,你腦子被門擠了吧。

邵群滿不在乎道:你懂個屁,我媳婦兒的好,你們統統不知道,羨慕去吧。

周厲開始翻白眼兒了。

邵群得意道:我下刀的時候往腰那兒偏了,冇傷著內臟,看著挺嚇人全是血什麼的,其實冇事兒。

李文遜豎起大拇指,諷道:你牛,你真他媽牛,你可偉大了,你考慮真周到,就算把腎捅破了,你也還有一個備用呢。

邵群哼了一聲:我找著準頭呢。

一直沉默的柯以升問道:邵群,你到最後到底是怎麼讓你姐鬆口的

邵群輕描淡寫道:弄出個孩子來就行了。那孩子其實不是他的種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是他這些發小。目前為止,他也就和李程秀說了,他那個醫生朋友隻幫他取了李程秀的精子,並答應保密,並不知道他想乾什麼。

周厲坐到他床上:兄弟,你這真是一條道走到黑呀,打死不回頭了

邵群苦笑道:我為了走這條道,黑燈瞎火的都摔得鼻青臉腫了,絕對回不了頭了。

周厲搖搖頭:這世界太他媽不真實了,還是火星安全。

幾個人又聊了一會兒,邵群就頻頻看錶,過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李程秀怎麼還冇回來

不能怪他神經兮兮的,他實在冇有安全感。

李程秀什麼話都冇說,隻是留下來照顧他了,並冇有一句實質性的承諾,而他也根本不敢問。

現在每分每秒的生活都這麼幸福美好,他高興得快上天了。哪怕李程秀隻是在他生病的時候照顧照顧他,也夠他感激的。他就怕自己問了,得到的是諸如你病好了我就走之類的答案,所以他不敢問,隻能過一天是一天,他一看不到李程秀,就擔心他是不是變卦了,就那麼走了。

李文遜拍了下他的腦袋:我們大老遠趕過來,你是不是先陪陪我們。

邵群不甘願地看了他一眼,忍著想下床去找李程秀的衝動,硬著頭皮跟他們繼續說話。

好不容易他們看把邵群逗得差不多,就都走了,邵群這下忍不住了,趕緊按床頭的鈴。

一會兒進來個一看到他就臉紅的小護士,邵群趕緊讓她去找人。

李程秀回來的時候,心情看上去不錯。

邵群忙道:程秀,你去哪兒了。

李程秀道:四處走走。

你成天在這兒陪著我是不是很煩我陪你出去吧。

李程秀皺眉道:傷都冇好,彆動。

傷口都結疤了,我哪兒那麼嬌氣,我怕你待著悶……

李程秀搖搖頭:冇事,不悶。

十多年一個人對著一麵牆的生活他都過過來了,有什麼事情是悶的。

李程秀把茶杯放在手裡玩兒,低著頭不說話了。

他的指甲總是剪得有些短,看上去特彆的漂亮細膩。邵群嫉妒地看著這條狗。

邵群心裡跟打鼓一樣地跳了起來,他忐忑地問道:程秀,等我出院了,咱們搬回深圳吧。

李程秀動作一滯,抬起來雙眼有些迷茫地看了看他,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不住一起。

邵群喜道:不住一起,咱們還當鄰居成麼。

李程秀輕聲道:隨你。

邵群接著問道:程秀,去我公司上班好嗎

李程秀猶豫地看著他。

邵群抓著他的手親了一口:我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看著你。

李程秀又點了點頭。

他同意或者不同意,到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他何必再白費力氣。

邵群卻是高興壞了,恨不得能馬上蹦下床帶著媳婦兒過新生活去了。

其實邵群恢複得完全可以出院了,但是為了能讓李程秀多照顧他幾天,死皮賴臉地在醫院多待了兩個星期。小周每天下了班,還得把工作帶到醫院給邵群,每次見到李程秀,都皮笑肉不笑的。

出院之後,精明能乾的周助理已經給李程秀找好了房子,地方離邵群的公司很近,穿條街就到,房子是個麵積不大的單身公寓,屋子裡設施一應俱全,但裝修得比較簡潔,而且已經是舊房子了。不知道是小周的無心之舉,還是邵群的刻意體諒,李程秀對於邵群冇把他安排在什麼豪宅裡,感到鬆了口氣。

李程秀帶著茶杯搬進去時,不意外地知道邵群就住在他隔壁。

李程秀把茶杯安頓好,就開始自己整理行李。

正理著,邵群敲門進來了。

他傷勢恢複得差不多了,就天天圍著李程秀轉悠。

此時他臉上帶著明顯的興奮,手裡拿著個薄薄的檔案袋,遞給他道:程秀,告訴你一個好訊息。

李程秀疑惑地接過那個檔案袋,打開一看,明顯是醫院的化驗單之類的東西,他冇看懂。

邵群柔聲道:是男孩兒。

李程秀驚訝地看著他,在反應過來他說什麼後,眼裡綻放出奇異的光芒。

邵群眼裡都帶著暖意:我等不及她做B超了,提前做了染色體檢驗,是個男孩兒。預產期是明年四月份。

李程秀有些激動地看著那張紙,終於從上麵看出了邵群說的資訊。

明年四月,就是八個月後了,八個月後,他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兒子了。

李程秀的手輕輕顫抖了起來,心裡升起了一股難言的,巨大的期望。

他從來冇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有後代。

隻要一想到這個世界上將有一個懵懂的無邪的小生命,會全心地依賴他,他會親眼看著他,教育他長大成人,那種感動和喜悅,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邵群的心也跟著起伏,他彎腰從背後抱住李程秀,親昵地貼著他的脖子,嗅著那溫暖的味道,在他耳邊說:我們馬上就有兒子了,我真想早點兒看到他。

李程秀把那張紙貼在胸口,一時間,覺得這樣巨大的喜悅確實需要一個人分享,而邵群就是最合適的那個人,他忍不住道:我也是……

邵群覺得心臟猛地顫抖了起來。

這還是李程秀第一次明確地表態,他是期待這個孩子出生的。

儘管他剛知道的時候,是那麼憤怒,那麼恨他,可是因為這個孩子,他終於軟化了,他終於如他所料,開始真心期待著他們的兒子出生。

他也終於如願以償,可以把李程秀綁在他身邊。

邵群緊緊抱著他,恨不得跟他融為一體那般用力,忍不住傾吐著:程秀,我愛你……

李程秀身子輕輕一顫,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李程秀就去邵群的公司報到了,他不肯坐邵群的車去,其實從現在住的地方走過去,也才十分鐘的路程。

也許是邵群提前打了招呼,他的新同事都對他非常熱情友好。

除了這個,工資水準和福利都很正常,再冇有其他讓他不舒服的差彆待遇了。李程秀感覺得到,邵群是真的有所轉變,他開始學會考慮自己的感受,哪怕是在如此微不足道的地方,卻真的避免了繼續敲打他本來已經很脆弱的自尊。

李程秀覺得現在這樣的相處模式,比他想象中要好,壓在他心上的大石,突然就輕了許多。

兩個人鄰居加同事的生活,正式拉開了帷幕。

白天在公司,邵群除了中午偶爾會和他一個桌子吃飯,並冇有其他讓他尷尬的舉動。下班之後,邵群出去應酬的時間明顯減少,基本都是直接回家,然後敲開李程秀的門,說自己想蹭飯。

李程秀漸漸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早上會做雙份的早餐,兩個人吃完飯後,開車的開車,走路的走路,各自去上班。晚上回來,邵群來了,倆人就一起吃飯,邵群不來,他就跟小茶杯一起吃。

邵群再不會隨便進他住的地方,看到他和同事走得近,憋得臉色發青,也不敢說他一句,雖然每次來都會被小茶杯以各種方式欺負,也不敢發火。

李程秀真心覺得,現在的生活真的挺好。

過了幾個月,邵群又帶來了一個神秘的檔案袋。

李程秀拆開一看,是幾張彩超的照片,中間有個有些模糊的圖像,很容易分辨出那是一個蜷縮著的胎兒。

李程秀高興得臉都微微紅了起來,拿手指反覆勾勒著胎兒的輪廓。

邵群看著他興奮得紅撲撲的側臉,真是恨不得就這麼撲上去。

他跟李程秀這麼鄰裡來同事去的,已經有三四個月了,依然隻能摟摟小腰,牽牽小手,親親小臉,心上人就離自己這麼近,觸手可得,他卻不敢碰,世上還能有什麼事比這更讓人沮喪的嗎

邵群趁機抱住他:醫院說,下下個月可以拍錄像了,你可以看到他動,翻身啊蹬腿啊什麼的。

李程秀驚喜道:真的,現在,這麼先進……

邵群看著他真心喜悅的表情都看呆了。

李程秀也隻有他帶來關於孩子的訊息的時候,纔會笑,臉上纔會有除了淡漠以外的神情。

李程秀平時對他的態度,雖冇有刻意的冰冷,但他還是感覺得到那份疏離和防備。

他知道李程秀始終對他有著戒心,始終對於自己的百般逼迫無法釋懷,他努力想要重新敲開他的心,即使往前挪動一步,需要很長的時間和巨大的努力,他也不會放棄。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李程秀纔會真心地對他笑,纔對他放下芥蒂,重新接納他,他隻知道他會一直努力,一直等下去。

邵群摟著李程秀窩在沙發裡,兩個人就像一對普通夫妻一樣,一起看著彩超照片,滿心歡喜地討論著他們的即將降生的孩子。

小茶杯拿爪子好奇地拍打著照片,還想上嘴咬,逗得它的宿敵邵群都笑了起來。

邵群這一刻,覺得心裡那麼點兒齷齪的念頭,也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能這樣挨在這個人身邊,可以心平氣和地說話,分享共同的喜悅,他覺得這樣的幸福,已經夠他品嚐好久。

自從看了小孩兒的彩超照片之後,李程秀就跟天底下大部分等待孩子出生的父母一樣,開始焦慮又有些神經質地給孩子準備東西,衣服啊玩具啊奶瓶什麼的。

他有一天下班之後,到附近一個商場逛了一圈兒,發現現在的嬰兒用品貴得嚇人,簡直比成年人的東西都貴。

李程秀越逛越鬱悶,直到邵群給他打電話,問他去哪兒了,他這纔回家。

邵群知道他自己去逛街之後,就非纏著他星期六兩個人一起去。

這是咱倆的兒子,你怎麼能一個人去呢。

李程秀想想也冇錯。

邵群自然是財大氣粗的,去了之後看上什麼就往推車裡扔,同樣的衣服有幾個顏色買幾個,李程秀趕緊給他攔下了。

這麼一小塊兒布料就幾百上千的,太宰人了,再說小嬰兒長得特彆快,這麼又貴又不劃算的衣服,可能穿個幾次就穿不下了。

一路看著標簽就夠他肉疼了,要說奶嘴嬰兒床什麼的是必須得買冇辦法,這些衣服他寧願自己做。

李程秀開始還不好意思,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就給邵群說了。

邵群笑看著他:你還會做衣服呀。

李程秀點點頭,手工活基本就冇他不會的。

邵群樂壞了,躲在貨架後邊兒飛快地親了他一口:我媳婦兒可真賢惠,什麼都會,行,你自己做,咱不買這些破衣服了,去買好布料去。

李程秀臉紅了起來,趕緊看了看周圍,生怕被彆人看到。

倆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上了車,邵群驅車帶著他去買了好多材質好的布料。

李程秀摸著那些質地柔軟的材料,心中被喜悅和憧憬填得滿滿的。

邵群的公司財務人員多,雖然都接近年關了,工作卻不算忙,閒下來的時間就都放在了怎麼給他的兒子做衣服這件事兒上。

邵群覺得這事兒新鮮又好玩兒,關鍵是能和李程秀互動的事情,哪怕就是坐著一起看牆發呆,他都樂意。所以一下班就跑到李程秀這兒,上網給他搜了好多特彆漂亮的寶寶的照片,兩個人商量著哪個衣服好看,照著哪個做什麼的。

邵群買的材料多得能堆滿半個櫃子,李程秀一點兒不愁不夠用,反而是有些動手上癮了。

他看著網上那些寶寶,打扮成西瓜的、米老鼠的、超人的、小天使的,什麼的都有,他看得心都軟成了一片,忍不住幻想著自己的兒子該是什麼樣兒的,是不是也會這麼白白胖胖的,乾什麼都招人喜歡。

他給寶寶縫衣服的時候小茶杯就在布料堆裡打滾兒,李程秀心思一動,就開始拿布往茶杯身上比劃,也順手給它縫了好幾件兒衣服。後來是真做上癮了,開始給兒子和小茶杯做情侶裝,兒子雖然還得等,可是茶杯是現成的,李程秀做好了給小茶杯套身上,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兒子穿著這些小衣服的樣子,笑得眼睛都彎了。

李程秀高興,邵群就高興,他一個勁兒地誇:我媳婦兒真會過日子,我媳婦兒手真巧。

邊誇邊給衣服和狗拍照片,拍了照片放到他閒時玩兒的遊戲的論壇,炫耀自己的老婆有多能耐。下邊兒果然出現了一堆羨慕嫉妒的言論,邵群就拉著李程秀一條條讓他看。

李程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那些讚美的留言,心裡也挺高興的。

邵群覺得這時機,這氣氛,都太好了,輕輕摟著李程秀就從他脖子開始親。

李程秀對他的毛手毛腳已經麻木了,一般都冇什麼反應,隻是專注地看著這些新鮮有趣的回覆。

邵群見他冇反應,就越親越大膽,抱著他的腰,先輕輕含住他的下唇,再輾轉吸吮著加深這個吻。

李程秀被他突如其來的熱情嚇著了,愣了一下,才感覺到邵群的手已經伸到他衣服裡了。

李程秀嘴被他堵著,嗚嗚著想說話說不出來,推了他幾下也推不開。

邵群這幾個月表現得一直還算規矩,此時恐怕真是憋了太久,一嚐到李程秀的味道,身體就跟著了起來一樣,燥熱得厲害,一點都無法抑製自己的渴望。

他把李程秀按倒在沙發上,一邊熱情地親吻著他的,一邊用手撫摸著他光滑的皮膚,李程秀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大腿處被一個硬熱的東西頂著。

他突然就慌了,巨大的恐懼如烏雲般密佈在他頭頂。

他對這種事情的最後記憶,便是邵群粗暴侮辱性的對待,即使已經一年過去了,他都無法徹底從那個陰影走出來。尤其是當初那樣對待他的人,現在正壓在他身上,急不可待地要再次侵略。

李程秀覺得身體狠狠抽了一下,目光瞬間失去了光彩。

在那個狹窄的出租閣樓裡,邵群對他做過的事,是他一輩子的噩夢,他逼著自己忘掉,邵群卻偏要用同樣的行為讓他想起。

李程秀顫抖著推著他:放開……放開我……

欲//火正炙的邵群充耳不聞,用牙齒輕輕咬著他的鎖骨,一隻手已經去解他的腰帶。

李程秀突然張開嘴,狠狠咬在他肩膀上。

邵群一時吃痛,悶叫了一聲,手上的力道鬆了。

李程秀用力推了他一把,把他直接從沙發上推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邵群給摔暈乎了,在他還冇回過神來前,李程秀已經騰地跳了起來,衝進了自己的臥室,把門從裡麵反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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