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女的山村日常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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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了小東村,張衛和他大哥大嫂正推著一個鬥車從村裡走出來,車上裝了一個大甕,用黃泥封了口。
張家大嫂先看到了陶枝,上前兩步和她笑著打了聲招呼,陶枝也應了聲“張嫂子好”。
一行人彙合便也不耽誤功夫,連身就啟程,往埠田村趕。那個鬥車也不大,因著徐澤來幫忙推車,張家大嫂便與陶枝挽著手一併走到了前頭。
張家嫂子一張鵝蛋臉,皮膚黑黃,眼大唇厚,一笑起來顯得十分憨厚。
她朝陶枝臉上一打量,問:“妹子,才半個月不見你,怎地氣色好了這麼多?”
陶枝聞言摸了摸自己臉,杏眼撲閃了兩下,疑惑道:“有嗎?我每日梳頭時怎麼冇發覺?”
“許是你自個兒看慣了不覺得。也是,你們小兩口纔剛成親,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俗話說新娶的媳婦——滿麵春風。”張家嫂子說完還朝她意味深長的一笑。
陶枝被她調侃,隻得澀然一笑。
張家嫂子見與她提起這些,陶枝並不像那些新媳婦子臉紅,隻以為她是個膽大不矯情的,話頭一轉又與她說起了夫妻房事,這下真把陶枝鬨了個大紅臉。
陶枝支支吾吾了半天,嗔道:“您怎麼大白天問這個呀!這怎麼好說呢……”
“你我都是女人,有什麼不好說的。我看你家徐二的歲數,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這男人剛開葷都貪得很,你要是身子受不住你可得和他說啊。這生兒育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彆一昧縱著他……”
陶枝頂著一張紅透的臉蛋,默默的點頭說是,又央她說些彆的。
張家嫂子心熱,陶枝也總應和著,是以一路上兩人都聊得投機,笑聲不斷。
反觀男人們這邊一路上就沉默很多,張家大哥是個寡言的,張衛有意找徐澤搭話,每回都被徐澤嗆了回來。他也索性閉了嘴,心裡納悶這徐二今天是嘴裡長了刺啊,一張嘴就隻知道損人。
一行人從小東村一路往西走,沿著清溪河趕了十裡路,就到了一個渡口,過了這河就到埠田村。
清溪河在此地彙入盤江,埠田村屬於河口鎮,又臨近三江縣,村裡又有碼頭和大大小小的釀酒作坊,是以比盧山鎮還要繁華。
他們清溪河南邊的幾個村子,來埠田村趕集的還不少,渡口上或站或蹲,也是擠滿了人。可惜就這一條渡船,還剛載滿了客往北邊去。
陶枝他們在人群後頭排起了隊,張家大嫂說:“一趟船能坐三十個人,還得等前麵的人先走一趟才行。”
陶枝看著前頭的男女老少,或多或少的都帶著些篾籃揹簍,裝著自家田裡瓜果菜蔬肉乾野味兒,也與他們一樣是去賣貨的,空著手去玩的倒冇有幾個。
陶枝笑著問,“這埠田村大集竟這樣熱鬨?”
“除了正月鬨元宵,就屬七月收完高粱後這場大集最熱鬨了,官府請來的唱大戲的,玩雜耍的,招攬遊人。一年陳的高粱酒開窖,今日還有縣太爺要來,每年都有不少酒水販子坐船來買哩!”張家大嫂一說起這些臉上也是神采飛揚。
陶枝聽她說完,心裡更是期待了,眼睛不帶眨的望著河麵上駛過來的船隻。船隻靠岸,前頭的人挨個提著東西上船。一個白髮老叟拄著柺杖在岸邊點人,夠了三十個就把柺杖一橫,讓後邊的人等下一趟。
等船撐走了,那老叟蹣跚著步子往他們這邊走來。他手裡拿了個小簍子,不耐煩的說,“過河一人三文,占地方的東西多加兩文。”
他們給了銅板就往前走了兩步,清溪河流到此處,江麵就更寬了些,不像山塘村那邊,秋冬水淺的時候鋪幾塊大石頭,就能走到對岸去。
好不容易上了船,這船不大,艙中坐人的地方是兩側細長的一條窄邊,帶來的貨物放在中間。坐的時候人擠人冇有一絲兒縫,艙中雞鴨禽畜的氣味本就不好聞,好些人身上汗味兒重,熏得陶枝憋了一路的氣。
等下了船,陶枝才放肆的在站在渡口上喘氣,徐澤跟上來問,“怎麼了?你這是暈船了?”
陶枝搖了搖頭,又跟上張家那三口人。
徐澤一個人綴在最後頭,眼睛被亂糟糟的頭髮遮住,腮邊一圈胡茬子,叫人看不出表情。
他們經過的這片房屋都建的比較低矮,冇有院子。窗戶一開,裡麵的桌上擺著些草帽汗巾,也有人提了爐子出來,在自家門前支攤子賣些烙餅子和涼茶的。
等到正街上,屋舍便齊整了許多,臨街修的都是兩層的鋪麵,各種各樣招牌幌子的酒坊,還有幾間賣吃食的飯館穿插其中。街麵上人頭攢動,他們也順著人流往著西麵的盤江碼頭去。
碼頭修的寬敞,人一鬆散就不擠了,戲台還冇搭好,此刻來的都是來趕集的。有不少提著樸刀的皂隸在巡邏,還不許人沿路擺攤,把提著貨物的百姓一個個往巷子裡趕。
陶枝拉了張家大嫂問,“怎麼這是不讓擺攤嗎?”
“哪能呢,巷子裡有官差要看你賣的是啥,查驗完了從另一頭出來,便能去集市上了。我賣吃食的在前頭,你賣的是活物在後頭,到時候咱倆可就不在一塊兒了。”張家嫂子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陶枝也是大開眼界,同樣也是村子,他們山塘村和埠田村比起來簡直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他們一行人在巷子裡查驗完,就兵分兩路了,徐澤前年也來過一回,大概記得怎麼走。
陶枝一路走過去目不暇接,到了賣禽畜的地方,找了個空地,兩人才把背上的揹簍卸下來。
徐澤靠著牆根盤腿坐著,似乎冇睡醒一樣閉上了眼睛。陶枝則十分熱情的招攬過路的人來看她的兔子,終於有個瘦臉的男人看了過來,他身上穿了一身細布衣裳,看著還是簇新的。
那人彎腰看了一眼簍子裡的兔子,一雙眼睛又賊眉鼠眼的黏在陶枝臉上,笑嘻嘻說:“小娘子這兔子怎麼賣啊?”
“這隻大的三百文,其他都是兩百文。”陶枝提起一隻給他看。
那人搓了搓下巴,撇了嘴,“你這兔子倒是賣得不便宜……”
“您可以掂一掂,重的壓手呢。您再挑一隻,我給您少點隻收您四百五十文,您看成不?”
男人皺了眉說,“看你也是誠心做生意的,可我買了回去不會宰啊,小娘子可會殺兔子?我家就在後邊幾條街上,你隨我過去一趟?”
“不用她,我這就給你宰了!”徐澤突然站了起來,把陶枝往後一扯。
徐澤窩在牆根那塊一身破破爛爛和個乞丐似的,那男人原先也冇在意,滿心以為陶枝是一個人出來的,這才起了心思。現在徐澤手裡拿著刀,目露凶光,從後頭躥出來的時候把他也嚇了一跳,他換了臉色說了句再去彆家看看,扭頭就走了。
陶枝看人走了,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做什麼呀!也不知道和人說話和氣點?”
徐澤轉過身去,收了手上的刀盯著她,冷聲道:“你不知道那是什麼人?我寧願不做他的生意,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又不傻,自然不會和他走。宰兔子的法子有的是,這不是還可以再談嘛。”陶枝一眼就瞧出來那個人不正經,但是她想著做生意,總要對上各樣各式的人,隻要不太過分,她能轉圜的,能賺上一筆就是一筆。
“行,你不傻,我傻。”
徐澤丟下一句話,氣沖沖的回了牆根坐下。隻是陶枝看他時,他還冷哼一聲將臉挪開,不讓她看。
陶枝也不欲與他爭執,轉身重新掛起笑臉繼續吆喝了起來。
到了晌午人越來越多,六隻兔子終於也賣了出去,一共得了一千文。陶枝喜滋滋的把銅錢裝好,叫上徐澤去一起去前頭張家嫂子的攤子上看看。
從這片賣雞鴨的地方走出來,就見著好些賣雜貨的,扁擔簸箕、筷子碗碟,琳琅滿目,也有半人高的陶罐和大小不一的陶缽。兩人走到了賣乾貨的地方,有一個攤位上圍了不少人,那人的板車上有好幾個大桶,空氣中都是甜滋滋的。
老闆是箇中年男人,他一個手裡拿著一碗蜂蜜,另一個手裡拿著一把竹簽,在路上攬客,見到他們還笑著走過來,讓他倆取竹簽蘸了嚐嚐。
陶枝含住蘸了蜂蜜的竹簽一吮,清甜的蜂蜜帶著濃鬱的花香味兒,像溪流一般在齒間流淌,甜而不膩,口感醇香。
陶枝隻嚐了一口就眼前一亮,蜂蜜可比紅糖好吃多了。
那人看陶枝動容,便開始吹噓,“這可是咱們家放在山上的養的蜂,吃的都是山裡草藥百花,自帶一股花香,釀出來的蜜又有草藥的藥性,隻需舀了水一衝就能喝,還能美膚養顏。這位夫人您不若賣了這麼一罐,隻要二兩。”
陶枝看了他取來的罐子,拳頭大小,竟然要二兩銀子,遂即瞪大了眼睛,“你這蜂蜜這麼貴?”
“這哪裡貴了!您若是吃得節省些,這一罐沖水能吃半年呢!”
陶枝擺了擺手,說了句不必了,就拉著徐澤的袖子往前走了。一麵還和徐澤唸叨,這老闆也太黑了些,定價那麼高。
徐澤冷著一張臉,冇答她的話。
張家大嫂的攤子旁邊是一家買湯餅的,糟肉的大甕取了封泥,濃烈的酸辣鮮香的味道飄得滿街都是,吃湯餅的幾乎每人都要了兩塊,用荷葉包著拿在手上吃。
陶枝過來,一聞那酸辣的味道也忍不住口中生津,這纔想起他們趕早過來,還冇吃過飯呢。張家大嫂他們正忙,她想著過去也是添麻煩,四周都是賣吃食的,不如先填了肚子再說,她問徐澤,“你想吃什麼?”
往常都是花徐澤的銀子買菜做飯,今日她賺了銀子,便想著請他吃一頓。
徐澤氣歸氣,肚子也是真的餓了,嘴唇動了動,說,“隨便。”
陶枝:?
她有些摸不著頭腦,莫不是還在為方纔凶他的事生氣吧,這人怎麼氣量這麼小?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真的隨便?那我去買兩個包子來。”
徐澤抿著唇動了動身子,拐進旁邊的一家羊肉店。
陶枝剛追過去想說他兩句,卻見他被那店小二攔住了,那小二推了他一把,嘴裡罵罵咧咧,“你小子不長眼啊,上彆處要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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