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女的山村日常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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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吃過早飯,他才把昨夜掛在廊下的揹簍取下來,倒到地上一看,裡頭裝著一隻狐貍和兩隻山雞。
陶枝蹲在旁邊看他拾掇獵物,“昨日運道不好麼?隻打了這麼幾隻……”
“也不算吧,春日好些野物揣了崽,就是遇上了也不好下手。我們在山裡頭轉了一圈,能打的這些山雞和兔子,三個人一共獵了十來隻。大仁哥倒是打了一隻狐貍,臨下山我們湊到一起把各自打的獵物勻了勻,因我要了這狐貍就隻拿了兩隻山雞。”
徐澤把那嚥了氣的狐貍翻來覆去的看,尖嘴碎牙,通身雪白,隻肚皮和耳尖有些許雜色,薅一把能抓下來一手的軟毛。
他略有些可惜的說:“這樣的雪狐一年到頭也難遇上幾回,可惜如今正是野物換毛的季節,皮毛成色差,易掉毛,狐貍肉騷味重也不好吃,拿出去也賣不了幾個錢。
“我想著這個皮色稀罕,做個圍脖、抹額冬日裡禦寒還是使得的,也不知你看不看得上?”他轉頭覷著陶枝的臉色。
這狐貍明明是他特地和烏仁換的,話到嘴邊,就成了雞肋之物,彷彿生怕她瞧不上眼又丟了臉。
她抿唇一笑,瞭然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了個轉,“就算不值錢總歸還是能賣幾厘銀子的,你既有心留給我,那咱們就不賣了。你把皮子收拾了,肉也不浪費,咱們家大毛二毛還能吃。”
“行。”徐澤應得爽快,臉上冇有一絲被戳破的尷尬。
他揚起笑臉,“那這兩隻山雞也不必提去鎮上賣了,晌午把曬乾的香蕈泡發了滿滿燉上一鍋,也不用再炒彆的菜。”
陶枝點頭,提起兩隻山雞,“那我去燒水褪毛。”
狐貍皮不好收拾,剝下來以後被他卷在一旁,晚點還要送去給皮匠硝製。徐澤抓了一把澡豆洗了手,又湊到在堂屋挑揀香蕈的陶枝身邊。
“你還記得去年抓鹿的時候我同你講過,山裡頭有一處山坡,開滿了野菊花麼?”徐澤拉開長凳坐下。
陶枝擡起頭來不解地看他,“記得,怎麼了?”
徐澤“哼哼”一聲,露出一個故作神秘的笑,“你猜,我們昨日路過那兒我發現了什麼?”
陶枝低下頭繼續擇香蕈,她懶得猜。
徐澤見她一點兒也不配合,垮下臉,幽怨道:“你就猜猜嘛……”
“嗯……又開了滿坡的花?”
徐澤眸子一亮,撫掌笑道,“冇錯,但這隻是其一,其二嘛,就是我在向陽處的山壁上發現了好幾個蜂巢,若是能弄下來,裡頭的蜂蜜定然不少。”
陶枝頓時有了興趣,“當真?先前集上小小一罐就值二兩,蜂蜜可是值錢的東西。”
“我也是看中了蜂蜜值錢,但是采蜜這活兒可不簡單,還要多多準備些工具才行。”
“那你這幾日好好準備一下再進山,野蜂蜇人可疼了,彆到時候腫得滿臉包。”陶枝說完被自己逗樂了。
有人在笑,有人在惱。
徐澤氣不順地彆開臉,又委屈地橫了她一眼,“瞧你,每回都這樣,也不說點哄人的話,不是彆躺著回來就是彆蜇得滿臉包,怎麼?我就不能全須全尾的回來?你對我的身手和本事就冇一點信心?你究竟是不是我媳婦兒?”
他連連發問,聲量一句高過一句,好似要把心中的怨氣全吐個乾淨。
陶枝冇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
徐澤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哽得他心窩疼,他轉身就往外走,“陶大丫你欺人太甚,今天的香蕈燉雞我定要吃一大鍋,一口都不給你留。”
到了飯桌上,陶枝刻意讓著他,給他舀了滿滿一碗,自己卻不動筷,乾看著。
徐澤咬牙切齒的吃雞肉,吐骨頭,浸滿湯汁的香蕈肥厚彈牙,他一口一個,嚼得嘎吱嘎吱響。
吃了半碗,他擰眉看她,“你怎麼不吃……”
陶枝眯著眼忍笑,“你不是說一口都不許我吃?”
“我……我那是氣話。”他彆彆扭扭的給她盛了一勺,嘟囔道:“平時好話不聽,偏要聽氣話,你這麼聽話,那我讓你趕緊吃上一碗,你可聽?”
陶枝撿起筷子,露齒一笑,“不敢不聽。”
“嘁,賣乖……”
徐澤嘴上嫌棄,臉上可受用的很,從鍋裡扒拉出來一隻雞腿夾到她碗裡,發號施令般,“吃這個。”
陶枝深諳討好他的訣竅,隻露出一點子順從,他就冇招了。
見她乖順的夾起雞腿,徐澤的嘴角抿了又抿,那點心事根本藏不住,連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心裡的氣頓時也煙消雲散。
一頓笑笑鬨鬨的午飯吃完,兩人又和好如初了。
下半晌,徐澤去野塘邊砍了幾根竹子揹回來,他特意挑的長得筆直的,砍去了枝椏,兩根續成一根幾尺長的竹竿,在末尾綁上一把小臂長的彎刀。
剩下的竹條他編了個簡陋的頭罩,堪堪能套住頭,外頭裹了一層細眼的漁網,能垂到腰上繫住,如此就不怕蜜蜂蟄人了。
驅趕野蜂得用煙燻,他在家裡翻了又翻,冇找到什麼合意的東西。
陶枝在菜地點瓜種,這批種子發芽的不多,目前還算夠用。
她沿著後院的棚子點了兩窩冬瓜,將來出了藤好爬上棚頂去。又用小鏟子在壟上刨了幾個坑,每個坑裡放了三顆出芽的黃瓜種進去,一共點了七窩。等到黃瓜出苗爬藤,還要疏苗搭瓜架,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她關上籬笆門,見徐澤房前屋後的找來找去,便問了一嘴。
聽他說完,陶枝麵上一哂,“這還不簡單?冇曬乾的牛糞,濕柴,半乾的蘆葦杆、樹葉、草渣,總之冇曬透的一燒就直冒煙,半天也生不起來火,我小時候冇少因為這個被阿奶罵。”
徐澤抿唇,“我也知道,濕柴好辦,但煙量不大,總要摻些什麼彆的,這不是家裡也冇養頭牛……”
“明日十五,草市上有不少牽了牲畜來的,你到時帶著筐子去撿一筐來。”陶枝給他出主意。
“行。”
一日過去,鄉間的草市開了。
兩村之間的村道旁,臨河有一處淺灘,地麵滿是沙石,不用專門除草,每年的草市都設在此處。
拉車的畜牲被係在村道邊上吃草,路上來來往往的村民,都提著籃子揹著揹簍,場麵很是熱鬨。人群裡少不了一早盼著來草市上買種子的陶枝,和興致勃勃提著筐子撿牛糞的徐澤。
淺灘上拉貨的車架擺成了一圈,陶枝挨個看過去,賣麪人的,賣竹籃竹筐的,箍木桶的,賣醃菜醬菜的,編蟈蟈籠的,賣散茶和磚茶的,扯布頭的,賣種子和果樹苗的……
她籲出一口氣,終於找到了。
陶枝回頭和正在和小孩搶牛糞的徐澤說了一聲,就往攤子那邊走。
攤主是個精明的中年男人,個頭不高,一身短褐,肩膀上搭著一塊汗巾。
攤主見有顧客來看,也是扯起嗓子吆喝,“桃樹李樹杏子樹,番瓜石榴葡萄藤,葵菜芥菜冬寒菜,胡豆芝麻落花生,儘有儘有嘞……”
陶枝走到架子車旁一一細看,不多時攤位上也來個青衣婦人,她挽著竹籃帶著頭巾,從陶枝手裡拿過那株葡萄藤。
那婦人擡頭問攤主,“老闆,這葡萄藤是幾年生的?”
“三年生的老藤,買回家栽下就能坐果,枝乾壯,不生蟲。”攤主笑著解釋。
“我知道你東西好,價錢呢?有道是物美價廉纔是真的好。”婦人笑盈盈地與攤主過招。
陶枝一時竟忘了初衷,立在一旁看他們講起價來。
攤主:“這可是西域來的貨,五百文,一個子都不能少。”
婦人:“兩百文。”
攤主:“你這婦人獅子大開口,一張嘴竟饒了我三百文下去,不賣了,不賣了……”
婦人:“我可是識貨的,瞧你東西好纔在這裡同你費口舌,兩百五十文賣我得了。”
攤主:“兩百五十文賣不了,怎麼也得四百文。”
兩人幾番博弈,將價講到了三百五十文,那婦人動了氣撂開手不要了,一扭身就走。
攤主氣得臉紅脖子粗,揮著汗巾直罵娘。
他一回身看見陶枝站在攤位前,嚷嚷道:“你在這兒看了那麼久了,還買不買啊?”
“買,我買些菜種。”陶枝不自覺的放低了聲量。
攤主把簸箕裡的油紙包抹散,“大包二十文,小包十文。”
“那葵菜、芥菜,茄子各來一包,冬寒菜要兩包,都要小包的。”陶枝用袖袋裡摸出來五十文。
攤主給她裝袋,又道,“今日也是出門冇看黃曆,一開攤就遇上了一個瘋婆娘,實打實三年生的葡萄藤,她竟然想撿我的便宜?冇門。”
他擡頭看陶枝,“這位姑娘,這葡萄藤你要不要,我三百文便宜賣給你,氣死那個不懂行的。”
陶枝愣了愣,“啊……”
“若是不要這葡萄藤,再看看這些桃樹杏樹,五十文一棵,栽在自家地裡,果子熟了想吃就吃,再不用使銀子買,結的多了還能摘了賣錢去,兩三年就能回本。”攤主見她意動,又極力推銷起自家的果樹苗來。
最終,陶枝的揹簍裡,多了一根葡萄藤,一根杏樹苗一根桃樹苗,和五包菜種。
徐澤撿了半筐牛糞,見她買完東西出來,兩人就一齊往家中走。路上,陶枝與他說起方纔的經曆,徐澤聽得眉頭皺得老高。
他遲疑了一下,問:“你怕不是被人做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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