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崛起:羽落田豐 第253章 香蒲誘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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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暑時節,江淮的香蒲叢瘋長至人高,劍葉間開出鵝黃色的花穗,在濕熱的風中散發出清甜氣息。王遠蹲在蒲叢邊緣,見鐵甲蟲成蟲如黑雲壓枝,竟將香蒲穗啃得千瘡百孔,背甲摩擦葉片的「沙沙」聲中,夾雜著貪婪的「哢嚓」啃食聲。
「《齊民要術》雲:『蟲聚之處,必有其好。』」他捏碎一枚香蒲花穗,指尖沾滿花蜜般的黏液,忽然想起書中「以香引蟲,聚而殲之」的記載。抬頭望向運河堤岸,那裡堆著去年未用完的鬆脂塊,色如琥珀,正是古人製膠的良材。
「張叔,取三斤鬆脂,五兩蜂蠟,再備十斤艾草。」王遠擼起衣袖,露出腕間的菌紋胎記,「咱們要製『香蒲誘蟲牌』,學古人粘蝗之法。」村民們聞言,立刻在堤下設起土灶,架起青銅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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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鑊還是從揚州府庫借來的前朝舊物,內壁鑄著「除蝗」銘文。
鬆脂入鑊,遇火即化,琥珀色的油液騰起青煙,混著蜂蠟的甜香,竟將遠處的鐵甲蟲引出幾隻。王遠抓過一隻竹牌,蘸上熱膠,卻見膠液遇蟲腳即凝,卻在暑氣中很快軟化,粘力大減。「蜂蠟不耐暑。」他皺眉,忽然想起塞北獵人用鬆香補皮甲的法子,「快去找鬆香,混著艾草灰一併熬!」
艾草灰入鑊,青煙頓時轉為青白,散發出辛辣氣息,鐵甲蟲竟集體振翅,如受召喚般朝土灶飛來。王遠將鬆香掰碎投入,鑊中膠液很快凝成琥珀色的膏體,趁熱抹在竹牌上,竹牌邊緣再插上香蒲花穗,誘蟲牌便成了。「此膠得鬆脂之粘,蜂蠟之韌,艾草之辛,正合《農桑輯要》裡的『三物粘蟲法』。」他滿意地吹涼竹牌,膠麵果然不粘手,指腹按之卻有彈性,如少年肌膚。
次日寅時,村民們將誘蟲牌插遍香蒲叢,每牌間隔五步,牌麵朝向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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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根據《泛勝之書》「蟲隨陽動」的記載。王遠帶著虎娃埋伏在蘆葦蕩中,手中的菌紋木鐸裹著香蒲葉,專克鐵甲蟲的聽覺。晨露未曦時,第一隻鐵甲蟲落在牌上,前腳剛觸膠麵,便被牢牢粘住,掙紮間竟引出更多同類,如飛蛾撲火般聚向誘蟲牌。
「看!」虎娃壓低聲音,隻見誘蟲牌上的鐵甲蟲越聚越多,膠麵漸漸不堪重負,卻因鬆香的韌性不至斷裂。王遠掏出獸骨刀,在刀柄繫上浸過菌油的麻布,悄悄靠近蒲叢,猛然揮刀斬落,粘滿蟲子的竹牌應手而落,掉進預先挖好的「蟲坑」裡,坑底早鋪好了厚厚的白僵菌粉。
日頭升高時,誘蟲牌已取下三茬,坑中的鐵甲蟲觸到白僵菌粉,紛紛僵死,翅膀還保持著掙紮的姿勢。李大人帶著師爺前來檢視,見每張竹牌竟粘蟲逾百,驚歎道:「真乃神技!昔年郭璞注《爾雅》,言『蝗類甚多,粘者為上』,今觀此景,古人誠不我欺!」
然而正午時分,問題顯現:暑氣蒸騰下,部分竹牌的膠麵融化,鐵甲蟲竟掙脫飛走。王遠望著掌心融化的膠漬,忽然想起祖父的「寒溫膠法」——
塞北獵人會在膠中加入冰雪水,以抗暑熱。他當機立斷,命人從運河深潭取來冰鎮,混入剩餘膠液,果然製成耐高溫的「寒溫粘蟲膠」,午後再插的竹牌,直至酉時仍粘性十足。
是夜,治蟲公所的院子裡堆滿了誘蟲牌,每張牌上的鐵甲蟲屍都結著白僵菌的菌絲,在月光下如撒了層薄霜。王遠摸著竹牌上的膠痕,忽然想起《齊民要術》裡的「粘蟲圖」,圖中農人舉著塗膠的木板,與今日場景分毫不差。他轉頭望向林羽,後者正用鹿骨刀將蟲屍剁成碎末,混入白僵菌培養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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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以蟲養菌」的古法,能讓菌種更具針對性。
運河上,歸船的漁火映著誘蟲牌的影子,宛如散落水麵的星子。王遠忽然明白,古人的智慧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典籍,而是藏在蒲草叢中、膠鑊邊上的煙火氣,是農人用雙手與天地博弈時,摸出來的生存之道。就像這誘蟲竹牌,看似簡單,卻凝聚著千年農耕的觀察與實踐,讓小小的蟲子,也在人與自然的共生法則中,找到了應有的位置。
當第一顆流星劃過夜空,王遠將最後一塊誘蟲牌插入香蒲叢,膠麵上的香蒲花穗輕輕顫動,散發出比日間更濃鬱的甜香。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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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清晨,又會有新的鐵甲蟲被香氣吸引,踏上這張通往共生的竹牌,在白僵菌的懷抱裡,完成天地間最自然的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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