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裝_農家子的科舉青雲路 478
明倫堂內靜得要死,大家的呼吸聲都很輕。
隻有謝清風清冷的聲音在回蕩:
“三年時間,不長,我沒想到我脫一下手,你們就會變成這樣子。”
“從今日起,所有積壓文書三日之內,理清呈報於我。所有混亂章程一律打回,按舊製重定。革創班暫停所有非必要專案逐一審核。報紙版麵,重新規劃。”
他站起身,目光如刀,緩緩掃過全場。
“我不管這三年你們有什麼難處,有什麼牽扯,既然我回來了,這裡就得按我的規矩來。”
“做得到的留下,做不到的,現在就可以去吏部另謀高就。”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拂袖轉身。
那沉重的威壓尚未散去,眾人麵麵相覷,臉上猶帶著火辣辣的難堪。但奇怪的是,那股盤踞在心頭三年之久的惶惑與無力感直接隨著這番毫不留情的斥責消散了。
沒有交頭接耳,沒有怨聲載道。
短暫的靜默後,不知是誰先輕輕舒了一口氣,那氣息裡帶著如釋重負的意味。
隨後司業整了整有些歪斜的官帽,對身旁的主事低聲吩咐了幾句,語氣恢複了久違的果斷。沈知遠抹去額角的汗,不再去看旁人神色,轉身便朝著存放文書檔案的廨舍走去,腳步雖急,卻不再虛浮。
陳遠抿了抿唇,目光掃過幾個基礎班的同僚,幾人眼神一碰,無需多言,便默契地朝著演算室的方向移動。就連那位被斥為骨頭軟了的報紙主事也咬了咬牙,從袖中掏出一份揉皺的版麵草稿,低頭疾步離開。
眾人彷彿被同一根線牽引著,各自動了起來。
挨罵是難受的,可比起過去三年無頭蒼蠅般亂撞,各自為戰卻處處碰壁的憋悶,此刻頭頂懸起一把清晰的戒尺,前路有了明確的方向,反倒讓人心裡踏實下來。
主心骨終於回來了。
而他們的主心骨謝清風在離開明倫堂之後回到了自己的祭酒值房,他有些氣悶。
不僅僅是氣他們,還是氣自己,確實是他沒有安排好,沒有確立一個明確的製度。
謝清風一回來,所有的事情幾乎在一個月內回到正軌,那些被各方勢力塞進國子監和革創班的官員、吏目,甚至包括新來的的蔭監生們竟都異常乖順。他吩咐下去的事無人陽奉陰違,他定下的規矩無人公然挑釁。彷彿他離開不是三年,而是三天。
這速度就是連意致看了都連連咂舌。
幾日後的休沐,連意致拎著一壇酒找上門來。幾杯下肚,他便忍不住拍著桌子感歎:“邪了門了,我說謝清風!你是給他們下蠱了不成?你都不知道,知遠那孩子前兩年多少次愁眉苦臉地來找我,說底下人使喚不動,那些世家塞進來的人各有各的心思,陰奉陽違都是輕的!”
怎麼謝清風一回來,一個個都跟鵪鶉似的?那些權力都不用他去爭去搶,自己就溜溜達達跑回他手裡了!
他們不都是純臣嗎?走的都是忠君辦事的路子,怎麼偏謝清風這廝就這麼有鎮場子的派頭,估計謝清風最近連皺個眉頭,某些人都得琢磨半宿吧?
話說謝清風也沒有參與過什麼朝堂爭鬥,也沒有真正跟誰結過仇,也沒殺過誰,他們怎麼就那麼怕他呢?
謝清風被連意致這疑問弄得怔了一下,眨巴了下眼睛無辜道,“連兄,你這話問得......或許,是因為本大人的人格魅力比較大?”
他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帶著幾分戲謔。
連意致撇了撇嘴,“少來了,少糊弄我。”說完後假裝掐謝清風的脖子,“快告訴本官!你到底使的什麼法子!”
謝清風被他晃得發冠微斜,卻也不惱,隻笑著格開他的手,慢悠悠地執起酒壺給自己斟滿一杯,“連兄你猜!”
“罷了罷了,就算我猜到了也做不到你這樣。”連意致擺擺手,“喝酒喝酒!”
他其實也能猜到幾分,或許,正因為謝清風未曾刻意結黨,也未與誰不死不休,那些人才更覺得看不透吧。
一個不拉幫結派、不徇私報複,隻按自己那套規矩行事,偏偏這套規矩又能讓朝廷獲益、讓陛下放心,甚至讓跟著規矩走的人也能得著實惠的人。他既不給你攀交情講人情的餘地,也不給你抓他把柄與他撕破臉的機會。
他就在那裡,界限分明。
對付這樣的人,除了按他的規矩來,還能有什麼彆的辦法呢?硬碰硬?陛下信重他。耍陰招?謝清風自身立得正,難以下手。更何況,他手裡還攥著能讓許多人得益的路子。與其費儘心思想著怎麼把他拉下來,不如想想怎麼在他立的規矩裡,為自己謀個位置。那些人的這怕裡麵有多少是忌憚,有多少是無可奈何的服氣,誰又說得清呢?
謝清風這種人格魅力,背後是近乎冷酷的清醒和一種建立在實力基礎上的規則之力,謝清風的純臣路,和他走的是不一樣的。
雖然他年長謝清風幾歲,但很多事情沒有他那麼通透,辦事能力也沒有他那麼強。
謝清風收了玩笑神色,指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酒杯邊緣飲了杯酒陷入沉思,其實回過頭自己走過的路,隻不過是借鑒了前人無數用鮮血踏出來的路罷了,他又算得了什麼呢?
沒什麼值得驕傲的。
謝清風回朝後,蕭雲舒對他的倚重,明眼人都看得分明。
許多本不該由國子監經手的事務,上至漕運新政的覈算和邊軍糧餉革新條陳的審議下至與鄰國互市的某些文書起草,皇帝都常常繞過內閣直接發到國子監,指名讓謝清風參詳奏報。
禦書房召對的名單裡,謝清風的名字出現得愈發頻繁,有時甚至隻有他一人被留到最後。
要知道,這些本是內閣大學士的權責範圍,如今卻讓一位國子監祭酒參與其中,可見聖寵之盛。
這種逾越常規的信任,自然引來了無數目光,朝堂上下私下議論紛紛。